第34章 驢皮影
花正茂走了,花其婉親自送他出去,心中甚是好奇二人說了些什麽,她隱隱有些擔心,到了山門,花其婉終於張嘴問到:“大哥哥,你跟茵表姐……”
“三妹妹,娘娘跟武安侯府是一體的,娘娘安好,武安侯府便安好,我隻是向娘娘略提了提朝中的局勢,讓娘娘保護好自己。”
花正茂知道花其婉要問什麽,避重就輕地解釋了一番,便不願再多言,於是問,“三妹妹是跟我一塊回去,還是在這裏陪陪娘娘?”
花其婉雖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但仍是覺得怪怪的,隻是也不便再問,隻好說:“大哥哥先回去吧,回去告訴祖母,茵表姐這裏有我呢,請祖母放心。”
送走了花正茂,花其婉複又轉回桃花塢,容茵已經從桃林裏回來了。恰好到了午膳的時候,春桃和夏蓮已經將膳食擺放好了。
“婉妹妹路上勞頓,該餓了,快洗漱洗漱用膳吧。”容茵看到花其婉走進來忙說到,春桃早遞了熱帕子給花其婉淨手,夏蓮上了茶盞,伺候花其婉漱口。
一通忙活之後,容茵拉著花其婉的手來到膳桌旁坐了。
花其婉見都是寺廟裏素淨的菜色,便說到:“茵表姐,你的身子剛剛好,為何吃的這樣簡單,你眼下應該多補補,看你瘦的下巴都尖起來了。”
“無妨,我身子沒事,這裏畢竟是佛門清淨之地,多用葷腥是對佛祖的不敬,還是應該避諱著些;再說,那些大補的食材,我也用不下,李院正也說了實在用不了,便不要強求,便是這粗茶淡飯,也是可以補養人的。”容茵說著便遞了一張山菜餅給花其婉。
花其婉知道說不動她,便不再說這些,欣然接過來陪著她用膳,好在說是粗茶淡飯,不過經過禦廚點石成金,這味道自然是精道的。
一頓飯花其婉陪著說說笑笑,容茵這頓倒是多用了些,佩芳在一旁感激地看著花其婉。
二人用完膳,複又轉回次間歇息,夏蓮呈上兩盞茶,是宮裏的貢茶,花其婉輕輕鬆了一口氣,若是連茶都不再用宮裏的,花其婉也得像佩芳一樣擔心茵表姐看破了紅塵。
花其婉見茵表姐放了茶盞,也跟著放下,看著容茵問:“茵表姐,皇上……”
容茵知道她要說什麽,難道他們兄妹二人商量好的,輪番地勸慰自己,說來自己也奇怪,在桃林自己便能對著多年不見的花正茂傾吐心事,此時對著一貫親近的妹妹卻無法言說一句話。
“婉妹妹,我已經在這裏待了多日,身子已經大安;且皇上也快要回鑾了,我想著盡快回宮了,今日你回去後便不要再來這裏了,也告訴我母親一聲,讓她放心吧,我好著呢。”
容茵不想再在這裏待下去了,這裏每一個地方都是美好的回憶,她每天陷在回憶裏無法自拔,心如淩遲,一點回憶一片刀,疼得無法忍受。索性便回去吧,回到那個擁擠奢華的牢籠裏,雖然累,但也好過在這裏受煎熬,就讓這裏永遠封存在心底吧。
不等花其婉說話,六皇子一陣風樣卷了進來,手裏還拿著一個錦盒。
“見過六殿下。”花其婉起身給六皇子行禮。
六皇子顧不上招呼花其婉,隻殷切地盯著容茵問,“皇嫂這就要回去了?為何不再住些日子?”
“六弟下學了,用過午膳了嗎?我們才剛用過了,你若是還沒用,便讓廚房裏再給你上些。”
六皇子此時已經冷靜下來,語氣從容了些,“臣弟也用過了。”
說著他便坐在了旁邊的凳子上,複又將適才的話問了一遍,“適才我進門前便聽到皇嫂想要回去,為何這麽匆忙?”
“哦,皇上出巡,宮裏離不開人,再說,出來是為了養病,如今我病已經徹底好了,再住在外麵不合規矩,若是被禦史彈劾,皇上臉上也無光。”
六皇子的嘴角緊緊抿了下,略頓了頓才又說到:“也好。不過皇嫂也不急在一時,橫豎已經出來了,這病說是好了,總歸身子骨還不怎麽健朗,且再在這裏住幾日,等臣弟準備好了回宮的車架,便來回皇嫂,到時候臣弟親自護送皇嫂回宮。”
“也沒什麽好準備的,不用大肆鋪排,有輛馬車即可,你吩咐下去,明日便回宮吧。”
容茵此話很是堅決,六皇子低著頭沉默了一陣子,最後隻好說:“好吧,臣弟這便去準備。”說完起身又拿著手裏的錦盒出去了。
“茵表姐,六殿下好像不太高興。”
“無妨,他就是小孩子脾氣,一會兒子便沒事了。你也知道,我總歸養了他幾年,說起來他甚是依賴我,在宮裏他要見我總歸不太方便,如今出來了,他定是不舍得我回去的。”
花其婉有些欲言又止。
容茵笑了笑說:“婉妹妹不必擔心,我知道如今他大了,不好跟以前一樣,隻是對於自己養大的孩子,總是會親近些的,有時候,有他在我跟前鬧一鬧,我還能高興些,何況他再大,在我跟前永遠是個孩子。”
花其婉想著茵表姐因為一直沒有孩子,把六皇子當做自己的孩子對待了,這樣也好,茵表姐也算是有點精神寄托。
花其婉陪著容茵待了整個下午,夕陽落山之前便告辭回府了,順便到了享國公府告訴外祖母和舅母,茵表姐明日回宮的消息。
到晚膳的時候,六皇子回來了,說是一切準備好了,明日一早便可啟程回宮了。六皇子陪著容茵用過晚膳,天色也就黑了下來。
“今日臣弟經過鬧市,瞧見一個好玩意兒,特意買了來給皇嫂解悶。”六皇子說完一拍手,門外伺候著的常隨便拿進來一個錦盒。
容茵想起來他中晌過來的時候手裏似乎便拿著一個盒子:“六弟中午拿著的便是這個?”
六皇子從錦盒裏拿出一副驢皮影,“正是,隻是那時候永寧侯夫人在這裏,不好拿出來耍,眼下沒有外人,臣弟就給皇嫂耍耍。”
容茵見過這個東西,小時候在江南經常跟著家裏人出門,尤其是節日的時候,晚上也允許出門逛逛,便見到街頭有些耍這個藝人。
他們也就一兩個人便能操縱著皮影演一出大戲,那時候容茵對這個很感興趣,一看到耍皮影戲的便定要停住觀看的。她那時倒並不怎麽欣賞戲唱得如何,她喜歡的便是這幕上的皮影人物,很是好看有趣,有些人還弄了動物的皮影,演些誌怪之類的戲文。
這副皮影是《武鬆打虎》,那老虎真是畫得栩栩如生,老虎的毛跟真的幾乎一樣。容茵來了興致,伸手拿了簽子擺弄著那隻吊睛白額大虎。
“哎,六弟買的這個驢皮影有趣是有趣,隻是沒有會耍的藝人,到底有些美中不足。”容茵的語氣不無惋惜。
“皇嫂既然喜歡,臣弟自然不能讓皇嫂失望。”六皇子高興地看著容茵說。
“怎麽,外麵還有藝人?”
“自然沒有,閑雜人等怎能帶到皇嫂的麵前?臣弟自己便能給皇嫂耍起來。”
“真的?”容茵一副驚訝的樣子,聲音裏帶著興奮,忙吩咐宮人將裏麵的一塊白色的幕布扯起來,又將屋子裏的燈隻留下一盞留在幕布後麵,其餘的都吹滅了,催促六皇子快些耍起來。
六皇子看到皇嫂如此高興,心中甚是歡喜,提了皮影便到了幕布後,自己口加鑼鼓點,一出《武鬆打虎》便徐徐上演了;最令容茵驚訝的是六皇子竟然會評彈,且味道純熟,容茵像是回到了江南的老家,回到了小時候,眼裏一下子濕潤了。
這出戲最熱鬧的要數武鬆亂拳打死老虎的情節,然容茵看到這裏卻叫停了。
“怎麽了?臣弟演得不好?”
“不是,這虎也甚是可憐,不若就看到這裏吧。”
容茵自小看到這裏便會央求離開,老虎傷人她沒有看到過,但她看著一隻老虎被硬生生打死,她心裏便很難過,眼下她長大了,雖明知是假的,但小時候的那份心境卻還在。
“沒想到六弟還會昆曲,什麽時候學的?”容茵有些意外的欣喜。
“也沒有刻意去學,就到園子裏聽曲的時候,跟那裏的師傅學這玩的。”
容茵忽然歎了口氣,“皇家有皇家的規矩,以後不要再唱了,若讓禦史知道了,定然要上折子彈劾你的。”
六皇子聽著皇嫂對自己的叮囑,心裏很是溫暖,咧著嘴笑著連連答應著,心裏卻想著,隻要皇嫂喜歡,自己才不管什麽皇家的規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