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是誰叫人家“花仙子”的?
不等皇後娘娘說話,禦前小喜子過來了,他是禦前總管太監王寶的徒弟,此時派了他來說話,可見皇上心裏惦記著娘娘呢。
皇後娘娘看到小喜子也不覺喜上眉梢,“你這時候過來,何事?皇上做什麽呢?”
小喜子知道這話是問“皇上為何不來”,連自己師傅都摸不清皇上的心思了,他小喜子哪敢亂揣摩,隻得實話實說。
“回娘娘話兒,皇上這會兒還在召見臣工,適才韋閣老剛剛離開,這不賈閣老又進了禦書房。奴才此來是傳達皇上的旨意。”
容茵愣在當下,一時反應不過來,還是佩芳姑姑提醒皇後娘娘接旨,皇後這才起身正了正衣服,跪地接旨。
“皇上口諭:今年新貢的頭茬紅橘到了,著皇後娘娘分賜各宮,以享天恩,欽此!”
小喜子尖銳的聲音,播得容茵耳朵疼,腦子裏嗡然作響,旨意宣完,她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娘娘?您不接旨嗎?”小喜子緩和下聲氣兒,怕惹惱了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這才回過神來,言辭恭謹:“臣妾接旨!”
皇後身體僵硬,身邊的佩芳姑姑和春桃扶著慢慢起了身,小喜子行了禮便退出去了,連賞錢都沒敢等著領。
殿中一時寂靜無聲,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娘娘,皇上終於放手讓您獨自掌管後宮,這是好事啊。以前,都是皇上替您操心,娘娘倒是很清心,不過卻也不能很好地在後宮立威。”
以前皇上處處為皇後上心,看著是鶼鰈情深,其實讓人打心眼兒裏覺得不真實,這哪是皇上和皇後?分明是小門小戶的日子,那樣的日子著實美好,隻是並不適合皇宮這塊地兒。
容茵抬手打斷了佩芳的話,讓她們都退下去了,她想一個人靜一靜。
佩芳和春桃退了出去,吩咐門口的站班宮女好生聽著點。
“姑姑,娘娘這是傷心了?”
“你個丫頭就是沒心沒肺,你何曾見過皇上給娘娘下過旨意,都是皇上親自和風細雨地跟娘娘說話,哪怕是交代事情,也是替娘娘想好如何去做後,才告訴娘娘,皇上照顧娘娘,那就跟照顧個孩子差不多。如今這猛不丁地撒了手,娘娘多少不適應吧,又趕上前兩天鬧別扭,娘娘定然想不開,心裏不好受。你長點心,這兩天說話謹慎些,不要戳了娘娘的心。”
二人說話到偏殿去了。
容茵一個人坐在臨窗長榻上,想著皇上上次給自己下達旨意是什麽時候?哦,似乎是封後的時候吧。
“茵兒,為夫以此酒為誓,此生必然好好待你,定不辜負你對我的信任。”
“茵兒,在這裏,沒有王爺和王妃,隻有我和你,丈夫和妻子,你不用緊張,不用管那些規矩。”
“不許叫皇上,這裏沒有皇上,叫昱哥哥,快叫——”
“沒有如果,你是我的命!”
尤其是皇上站在皇極殿牽著自己的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那麽認真,那麽深情。
淩昱說過的每一句,言猶在耳,容茵一時一刻不曾忘記過。
不是沒有王爺和王妃,沒有皇上和皇後,隻有你和我,隻有丈夫和妻子嗎?怎麽如今就給妻下了旨意了呢?此後妻子就要變成臣妾了嗎?
也好,皇宮裏總要有皇宮的樣,以前母親總教訓自己守好規矩,眼下要學起來了。容茵將臉上的淚水慢慢擦去,試著讓自己做一個真正的皇後。
恰尚食局的太監來領懿旨,皇後娘娘召來佩芳,幫著自己往各宮分配紅橘。
皇後畢竟商家出身,從小耳濡目染的也短不了經營的能力,隻不過,這幾年被皇上寵得養尊處優了些,有些手生罷了,很快便理清了分配的名目,若要認真做事情,倒也難不倒。
不久,王寶便派人打聽清楚了皇後娘娘的紅橘分配,“回皇上,娘娘已經按著皇上的旨意將紅橘分給各宮了。頭號紅橘自然先緊著太皇太後,得了四筐子;剩下的皇後和各妃子都是兩筐子;皇子和公主也都是各兩筐子;四嬪各得兩筐子次號紅橘,餘者各一筐子次號紅橘。”
太皇太後曹氏並不是皇上的親祖母,她是太宗晚年立的繼後,比先帝還小十歲,如今也才五十餘歲。她僅得一女,太宗崩殂之後,在太宗的諸多兒子中,幫助永泰帝奪得了帝位。所以,永泰帝登基之後,奉曹氏為太後,對待曹氏也算恭謹,對其父曹熙文恩賞有加,封了柱國公,但到底是沒有賞賜“世襲罔替”的尊榮,如今到了其大弟已然降等為侯爵了。不過,其女封的長公主,如今皇上繼位榮升了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的封地在魏地,所以其駙馬方廉封了魏國公,頭兩胎都是閨女,長女方嘉今年已經十六歲,還未許配人家,長子方黽(min)一下生就請封了世子,如今才五六歲上。
“完了?沒有了?”皇上聽著王寶的匯報,批奏折的手連停也沒停。
“完了,沒有了。”王寶一板一眼地回複。
“朕這裏就沒得一個?”這下皇上才抬起頭來。
“沒有,”王寶心中翻了個白眼,跪下來請罪,“皇上,是奴才的錯,忘記囑咐小喜子,傳旨的時候加上乾清宮。”
“這還用特意囑咐,乾清宮不帶一“宮”字啊?還有,有什麽東西不得緊著慈寧宮和朕這裏?”真是一點不懂規矩,“沒規矩”三個字真是已經深植在皇上心裏了。
“皇上,興許皇後娘娘將您的那份留在坤寧宮了,畢竟帝後一體,不分彼此。”
王寶緩緩地遞著聲氣兒,心中卻如颶風般哀嚎:皇上您抽了什麽風了?什麽時候能好利落?以前就是番邦進宮的國寶,都沒跟皇後爭過,如今為一個橘子這樣計較!這點子小事,都夾在了眼皮子裏,整個江山那麽大,不得撐掉了眼珠子。
王寶瞧著皇上沒再動氣兒,又送了一句,“皇上,不如您到皇後那裏用些?”
“哼!”
王寶抬著臉等了半天,皇上再沒言語,王寶很想再問問“哼”是什麽意思,不過,他摸摸自己的屁股,還是把嘴巴閉緊了。
皇上複又拿了折子批閱,一時又心思不屬,真真是搞不明白“自己”是如何看上她的!
為了家世?沒有!為了能力?沒有!為了規矩?更沒有!為了美貌?這倒也說得過去,不過,她身上也就隻剩下點美貌了。隻是“自己”能有如此膚淺?不能!皇上想來想去,唯有歸結到“自己”隻能是因為慈悲心,佛經泡大的自己,怎麽著也不能看著她沒人要!
這心思若讓王寶知曉,必定內心嗤之以鼻——皇上是已然忘記了根本沒人要嫁您,不然如今孫子都能滿地爬了;您呐,就是膚淺,當年是誰甫一見麵,就叫人家“花仙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