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九章沒什麽大不了的
還是之前的內容並沒有更新,周以沫發動車子,決定先去醫院看看情況。
慈西醫院早就被記者層層圍住了,現在不僅沒有減少,反而增加了。今天可是大年三十,這些記者們還真是敬業。
知道正門肯定進不去,好在周以沫之前來過,她對慈西醫院的布局還算熟悉,記得住院樓後麵有個臨時停車場,是專門為院裏的職工開設的,那邊守門的保安周以沫也認識,她把車子直接開過去,打了聲招呼,小吳又散了兩根煙,順利放行。
入院之後冷清了許多,周以沫停好車繞到病房那邊,門口蹲了一名記者,坐在台階上正在調試鏡頭。
她把大衣的領子稍稍豎起來,低頭快速從記者麵前走過,閃進樓裏,進樓之後溫度高了很多,裏麵打了暖氣。周以沫在電梯門口等了一會兒,見遲遲不下來就轉而去走樓梯了。
慈西醫院屬高檔私立醫院,原本病人就不多,加之除夕,大部分醫護人員和病人都回家了,所以一路上去感覺整棟樓都是空蕩蕩的。
手術室應該在三樓,樓層也不算是高幹脆走樓梯算了,剛踏入走廊便聽到“啪”一聲,聲音很響,像是誰被狠狠煽了個耳光,加之走廊裏很安靜,所以聽上去不免令人心驚肉跳,隨後又傳來一段淒厲的哭聲……
接著是徐黎南的聲音,“爺爺,你聽我解釋……聽我解釋……”
周以沫不由自主停下腳步,判斷聲音是從斜對麵那間房間裏傳出來的。
她走過去,門半掩著,從不算寬的門縫裏周以沫看到一個女人正哭的梨花帶雨,剛才淒涼的哭聲就是她傳來的。
而那個拄著拐杖的老人,正用另外一隻手死死掐住徐黎南的脖子,他五官已經變形,卻還在試圖辯駁。
“爺爺,先別管這些,還是讓醫生趕緊的給徐東輸血吧……”盡管隔了一段距離,盡管披頭散發麵容猙獰又扭曲,周以沫還是能夠一眼認出在極力哭訴的溫漪。
徐江海不說話,也不鬆手。
“爺爺,你聽我解釋……聽我解釋好不好?……血型不一定會隨父親,也可能隨母親,我跟母親血型一樣就什麽稀奇?”
聲音從被掐住的喉嚨裏一點點擠出來,像在嘶吼,又像在戰栗。
周以沫一字一句聽完,努力拚湊裏麵的劇情。
因為徐黎南跟徐東的血型不合,徐江海的意思是……徐黎南並不是他的孫子?這算什麽情況?拍戲嗎?
周以沫手腳冰涼,覺得像是沉入了一場夢境,醫院,走廊,扭曲廝打的人群和荒誕的劇情……簡直不可思議,徐黎南怎麽會不是江巍的孫子呢?
她屏住呼吸推開麵前的門,這才看清裏麵的全景,原來不止他們三個,房間裏還有其他人。徐江海
將徐黎南摁在牆上,而另一側的角落裏縮著另外一個身影,悶著頭,蹲在地上,穿了件白色襯衣,西裝就被隨意扔在旁邊,暫時看不清他的麵容。
周以沫覺得房間裏應該有點冷啊,肯定沒開暖氣,而他身上那件襯衣怎麽抵得了寒?於是她慢慢走進去,也不看旁邊的人,而是直直走到角落裏,撿起地上的那件西裝外套,輕輕拍了拍。
麵前蹲著一直靜止不動的人終於有了點反應,他慢慢抬起頭來,透過酸疼的眼睛看到麵前站立不動的周以沫,黑的發,紅的唇,眸中波瀾平靜,卻像是浩瀚的海洋。
他爭紮了兩下,沒能站起來,臉上的表情很痛苦,看樣子剛才是在剛才拉架的時候受了傷,周以沫說,“你別動,我去叫醫生。”
周以沫出去叫了醫生進來,將他給抬走。
一旁的戰爭還在繼續,溫漪的嗓子都哭啞了,周以沫走過去問,“東表哥還沒有手術?”
溫漪哭的抽抽搭搭,“沒有,徐黎南的血型跟他不配。”
周以沫說,“他的不行,難道醫院就沒有了嗎?非要一直等在這,別忘了,他可是傷者。”
溫漪飛快的看了一眼徐江海,又將頭給低下了,徐江海不讓,她有什麽辦法?
真是沒出息,周以沫伸手將她給拉出來,溫漪說,“你……你要帶我去哪兒?”
周以沫沒好氣的說,“這個時候,我能帶你去哪兒?”
她一直將溫漪拽到吳院長的辦公室,見她們兩個進來,無院長站了起來,“秦太太,徐太太,可有什麽吩咐?”
周以沫說,“趕緊的給傷者手術。”
吳院子看了一眼溫漪,才對周以沫說,“這是徐老的意思嗎?”
周以沫說,“吳院長,是不是他一直不同意,我表哥就一直躺在手術室裏流血,直到流幹為止?”
“……”吳院長為難的說,“但是,沒有人輸血,也不能手術呀。”
周以沫問,“你們醫院沒有合適的血?”
吳院長說,“有是有,但是……”
周以沫說,“沒有但是,你趕緊的安排,溫漪是他的妻子,讓她簽字。”
溫漪說,“萬一爺爺怪罪下來……”
周以沫說,“你隻管簽字,二外公那邊,我去跟他說。”
溫漪咬了下嘴唇,“好,這個字我簽。”
吳院長見她們達成協議,趕忙的讓醫生護士都到位。
周以沫再次回到剛才的那個房間門口的時候,徐江海正坐在椅子上喘粗氣。徐黎南則癱在地上,一言不發。
管家見她進來,無聲的歎了口氣,又將頭給低下了。
周以沫走到徐江海的麵前站定,“剛才我讓溫漪簽字給東表哥做手術了,溫漪有些擔心二外公會怪罪她,我過來跟你說
一聲,是我建議她這麽做的,你要怪怪我。”
徐江海剛才也是氣糊塗了,現在想來的確是該先給徐東手術,周以沫做了他應該做的事,他心裏感激還來不急怎麽可能怪她?
但是讓他跟周以沫說謝謝,一是現在他沒那個心情,二是,他也拉不下這個臉。他麵無表情的點了下頭,算是回應周以沫。
周以沫回頭又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徐黎南說道,“走吧,我帶你離開這裏!”
此時,徐黎南心亂如麻,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不知所措,他簡直無非麵對。他想逃出去,但是又不敢。周以沫的聲音堅定,溫和,如亂世惡疾之中一針良劑。
天地蒼茫,人心難測,他像是一頭迷了路的狼,需要有人牽引,需要有人指出方向,於是周以沫向他伸出手,輕喚他的名字:“徐黎南,你堅強點,事情也許沒你想的那麽糟。你現在最需要的是冷靜,走吧,我帶你離開這裏!”
那一刻的周以沫就如天使,甚至背後已經長出來一對翅膀,徐黎南感覺自己浮在半空中的靈魂在見到她的那一秒猛地落地,“嘭”一聲,四分五裂,疼痛不堪,但他到底還是向她伸出了手臂。
周以沫嘴角稍稍上揚,扣住他的五指,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再穿過那間空蕩蕩的屋子,穿過管家跟徐江海訝異的目光,穿過走廊,穿過樓梯,穿過門口記者的鏡頭和夜風寒冷的院區,最後到了後門的停車場。
周以沫取了鑰匙開車門,再把徐黎南塞進副駕駛,自己上車,扣好安全帶,又俯身過去拉過帶子幫他係緊,隨後發動車子駛離,沒有說話,沒有問候,甚至兩人之間沒有交流隻言片語。她安靜地開車,他安靜地看著前方。
那時候差不多晚上八點半,正是家家戶戶聚在一起吃團圓飯的時間,街上一片冷清,路兩旁都是打烊熄燈的店麵,周以沫一路疾馳,穿過空蕩蕩的城區駛上高架,兩邊高樓林立,每扇窗都透著燈光,她的車子便在萬家燈火之中穿梭。
周以沫的車子在高架上疾馳了二十來分鍾,在城南出口開了下去,往下路麵窄了許多,也沒有路燈了,透過朦朧的月色可見兩邊都是空曠的工地。
徐黎南一路坐在旁邊不吭聲,也不問周以沫要帶他去哪裏,周以沫也不說話,專心開車。
大燈全開,照亮前麵昏暗狹窄的鄉間小路,一路疾馳,又在路上開了大概半個小時,最後終於停了下來。
“到了!”她把車停在路邊一塊還算平坦的空地上,過去打開副駕駛的車門。
徐黎南渾渾噩噩眯了下眼睛,沒反應,周以沫也不催,幹脆湊到車裏幫他把安全帶解了。
“拿好你的外套,跟我走!”她像發號施令一般,牽起徐黎
南的手把他拉出車外,轉身,關門,上鎖,一氣嗬成。
徐黎南這才發現自己正站在城南的一塊荒地上,周圍雜草叢生,堆滿了建築材料。不得不說徐東的動作還是很快的,他記得上次來這裏的時候四周還很荒涼,可這會兒已經有寥寥幾棟新蓋的樓房起來了,隻是樓房層數都不算高,孤樓矗立在中間更顯得突兀怪異。
“上去!”周以沫又說了一聲,拉著徐黎南往孤樓的方向走,可越過車尾的時候她似乎突然又想起了什麽事,站定下來。
“你等我一下!”她轉身開了後備箱,從裏麵拿出來一隻紙盒子,“好了,走吧!”她又過去牽起徐黎南的手,毫無扭捏和顧慮,仿佛兩人就該這麽牽著手走路。
徐黎南也不反對,不說話,順從地一路被周以沫牽著跨過荒草,走過碎石,再越過砂礫,兩人交纏在一起的十指緊緊相攏……
孤樓的層數很高,沒有電梯,需要一層層拾級而上,樓梯間也沒有任何燈光,僅靠窗口一點光透進來,而周以沫在前麵走得四平八穩,不說話,也不回頭,隻一味牽著徐黎南的手往高處走。
那是怎樣的幾分鍾呢?像是全世界的紛亂都被暫時放下了,她生命中隻存在一種使命,即牽著這個迷路的男人給他指明方向,漫長而又彎曲的樓梯,腳步堅定而又溫柔,在空蕩蕩的孤樓裏久久回蕩。
後來徐黎南回憶那一段,他對采訪他的記者說:“她曾救過我的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