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一章冷嘲熱諷
梁寬轉身看了他一眼:“不用出去,留下吧。”
黑子有些驚訝,以往這種場合梁寬都會避開下麵的人。
“我留下不大合適,還是去外麵等著吧。”起身要走。
卻被梁寬叫住,“有什麽不合適,他今天來見我是出於什麽目的我都能猜到,你就當是留下來一起吃頓便飯,更何況……”窗前的人繼續撚著佛珠子,“更何況梁林已經走了,我身邊也就剩你一個還能信任的人,將來你要擔的責任會越來越多,得慢慢習慣!”
黑子聽完處於一片愕然中,此時門被扣響了,梁寬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好了,去吧,先去開門。”
黑子從愕然中回過神來,低著頭往外走,走到門口把門打開,徐東叼著煙站在門外。
“喲,黑先生也在啊。”他挑著眼睛開口,聲音有些怪異,算是打了招呼。
黑子隻低頭稍稍“嗯”了一聲,側過身子給他留了一條道,徐東便虛笑著走進廂房,黑子再在後麵把門關上。
一時成了一個封閉的空間,徐東走進去,環顧四周,目光最後落在立於窗前的梁寬身上,叼著煙又是虛虛一笑:“都說土匪沒雅興,不過我看寬爺倒是個例外,舊屋老院,鬧中取靜,這麽好的地方也隻有寬爺能找到。”徐東口氣幽幽然然,不過嘲諷之意很明顯,特別是那句“土匪”特別刺耳。
一旁黑子聽了立馬怒目豎起來,梁寬卻似乎毫不介意,轉身拖過麵前的椅子,抬了抬手:“坐吧,先吃飯。”
麵前是一張舊圓桌,簡簡單單擺了六菜一湯。
徐東看了一眼,又笑:“都是素的啊。”
“佛門清靜地,廚房隻會燒素齋,難不成東少介意?”
“沒有,介意倒不至於,隻是頭一次看到有人在廟裏擺桌請吃飯。”
徐東覺得新奇,他之前也知道這幾年梁寬信佛,住的宅子裏都擺了佛台,早晚誦經打坐,定期還會去廟裏住兩天,但真正親眼所見,簡陋老舊的廂房,硬板床,素齋,還有牆頭桌案上擺的菩薩和燭台,裏麵正在燒的三根香像是剛剛才插上,此時滿屋子都是香火氣。
再看眼前的梁寬,白褂子,舊布鞋,腕上和脖子上都纏著佛珠,麵相神情越發看得像是成日浸在香火裏的慈悲之人了,可要知道眼前這個男人身上背了多少大案,“梁寬”兩個字當年多麽幾乎令人聞風喪膽。
徐東撐著桌角坐下,嘖嘖兩聲大笑起來:“沒想到,真沒想到啊!”
梁寬,“沒想到什麽?”
“沒想到土匪也有吃齋念佛的一天,那句話怎麽說來著……”他捏著煙嘴裏嘶了一聲,“哦對,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句話送你正合適!”
旁邊黑子終於聽不下去,上前一把摁住徐
東的肩。
徐東臉色未變,他心裏跟鏡子似得,雖然爺爺之前讓徐誌替他頂下設計梁林的事,那些事瞞溫家夫婦可以,但是要瞞梁寬就沒那麽容易了。
以梁寬的能力,隻怕早就知道了。梁寬就梁林那麽一個弟弟,他現在心裏有多恨徐東,徐東心知肚明。
也知道結婚那天梅瑤出現在婚禮現場是誰安排的,徐東知道他跟梁寬算是徹底的撕破臉了,所以今天過來也沒打算跟以前一樣給麵子,而是句句帶刺。
梁寬什麽陣勢沒見過,自然免疫,但是黑子就受不了了,眼看氣氛緊張,梁寬卻稍稍朝黑子瞪了下眼,“沒規矩,動什麽手!”
“寬爺,是他先胡言亂語在先!”
梁寬反而笑:“東少沒胡言亂語,流氓也好,立地成佛也好,說的都沒錯,行了,放鬆些,坐下一起吃飯。”說完親自給黑子拉了張椅子,讓他坐到自己左手邊。
黑子憤憤地又在徐東肩膀上擰了一下:“警告你,規矩點!”說完這句話他才扭頭過去坐到梁寬身旁,梁寬笑了笑,隨手替他倒了半杯茶。
“好了,不需要這麽緊張,把它喝了。”
一開始黑子不願意,臉色繃得有些緊,對麵徐東拿筷子敲了下麵前的盤子:“聽到沒,寬爺叫你喝了。”
“不喝!”嗖地起身站起來就要出去,卻被梁寬一把拉住。
“坐下,多大點事!”
黑子還是僵站著不動,板著一張臉不吭聲。
梁寬也不生氣,笑眯眯地說:“行了,就一起吃頓飯,沒必要搞得這麽劍拔弩張!”說話間拖住黑子把他硬生生拉到了椅子上,黑子也沒反抗,隻僵巴巴坐著。
徐東見狀不免嗤了一聲:“愣頭青,脾氣倒挺倔,不過這裏還輪不到你來吹鼻子瞪眼睛,寬爺你得管管,不然底下養的這幫東西都要翻天了。”
他不忘說風涼話,倒不是真生黑子的氣,黑子在他眼中充其量就是梁寬養的一隻馬仔,根本屁都不算,說這話就是想殺殺梁寬的銳氣。
梁寬橫豎還是那副樣子,慈眉善目,卻突然慢慢站起來,拿了旁邊的茶壺走到徐東身邊。
“底下養的東西?黑子可不是我底下養的東西,他已經跟了我十幾年了,做事牢靠,忠心耿耿,說不定哪天我幹脆撒手進廟裏當了和尚,這麽大一個攤子就全交給他去管了。”梁寬幽幽淡淡地說,邊說邊舉著茶壺往徐東的杯子裏添水,那時夜裏的天氣已經有些涼,水從茶壺口子裏直直注下來,濺起一圈水珠和白蒙蒙的熱氣。
徐東心口一頓,抬頭間看到斜對麵黑子那張總是毫無表情的臉。
梁寬給他倒完茶後又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意味深長似地一笑,弄得徐東頭皮抽緊,竟有些毛骨悚
然。
梁寬端著茶壺又走回自己的椅子坐下,端起麵前的茶杯。
“好了,廟裏也不能喝酒,今天算是以茶代酒,先敬你們一杯。”說完抬頭一飲而盡,黑子隨之也喝了一口,唯獨徐東隻小酌,很快放下杯子,卻盯著自己的左手邊看。
“寬爺還請了別人?”
梁寬捏著茶杯否認:“沒有,今天就我們三個。”
“那怎麽多了張位子?”
徐東左手邊留了個空位,上麵也整整齊齊擺了碗碟和茶杯,梁寬卻幽幽一笑:“先放著吧,說不定晚點有人會過來。”
聽著玄玄乎乎的,徐東也不多問了,隻把眼前的菜掃了一遍,豆腐,山藥木耳,素什錦,還有兩樣時令蔬菜並一個菌菇湯,外加一盤點心,用廟裏刻了字的老舊瓷碗裝著,看上去寡淡無味的樣子。
這是廟裏實實在在的素齋,與榆蓉鎮上那間每天高朋滿座的素齋館不同,沒有那麽多花樣和噱頭。
“寬爺好興致,在廟裏專程弄了間屋子住著,吃齋念經,我聽說這裏的方丈還給你在院子裏另辟了一塊地,專門種些瓜果蔬菜,這桌上炒的這幾樣是不是?”
梁寬笑出來:“東少好眼力,看來平時對我關注也不少,連我在哪裏留了塊菜地都知道。”
徐東:“寬爺說笑,隻是剛好知道而已。”說完拿起筷子夾了兩根青菜,“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可得嚐嚐廟裏長出來的菜是不是跟外麵買的不一樣。”話中依舊是滿滿的嘲諷之意,梁寬卻神情未變,又重新把自己的茶杯倒滿。
徐東嚐了一口菜,連聲叫好:“果然是終日聞著香火聽著經文長出來的菜幫子,果然與外麵超市買的不同,吃著就是一股子鮮味。”
梁寬依舊笑而不語。
徐東見自己大概“表演”有些過了,滿屋子靜霾的氣氛中就隻有他在不斷說話,不由喝了口茶清了下嗓子。
“咳……今天我來呢是有正事,當然,飯也得吃,隻是一會兒還有事要趕著走,所以寬爺,要不我們先把正事說了?”徐東終於沒耐心了,他哪是真來吃飯的啊。
梁寬依舊不慌不忙,不過也不故意拖延,把杯子放下,點頭:“可以,知道東少今天趕時間,你說吧,我聽。”
“好,寬爺是爽塊人,我也就不繞圈子了。”頓了頓,“明天就是城南項目重新開工的日子,我辦了個簡單的儀式,前段時間也在媒體上造勢了,一些相關部門的領導和合作商都會係數到場,照理寬爺也應該去,畢竟承建商還是寬爺的公司,但之前東興的事你也知道,鬧得太大了,要不是徐氏出麵花了大力氣把上麵擺平,這個項目短期內肯定啟動不了,所以我希望寬爺近期最好還是不要在項目上露臉了,不然被
上頭知道還會派人下來查,到時候查出來一點什麽,我想對你也不好。”
言下之意是梁寬應該有些自知之明,以後和城南項目自覺隔開關係。
黑子聽了忍不住站起來:“徐東你別太過分!”
梁寬卻依舊不緊不慢,拉著黑子坐下:“你吃你的飯,瞎起哄什麽!”
“可是……”
“沒什麽可是,東少說的很有道理,就照他的辦!”梁寬就這麽欣然接受了。
徐東心裏暗自得意,朝黑子涼颼颼瞥了一眼,心想小樣兒這裏還輪不到你來說話,完了又朝梁寬開口:“我知道我這麽要求有點不合適,但情況就是如此,現在上頭盯得緊,寬爺的底子本來就不幹淨,養老院那項目……”說到這徐東忽然停住了,略帶警惕地瞟了黑子一眼。
梁寬嘴角斜了斜:“你不必防他,項目的事他都知道。”
“好,既然寬爺沒什麽顧忌我就直說了,養老院那塊地當初對外雖然說是我以個人名義捐贈,但實際是掛在寬心名下的,當時寬心以公益性用地征用,由上麵直接劃撥,沒有交一分錢出讓金,但最終會用來幹什麽你我都知道,所以寬心近期最好還是別占城南項目的事,至少明麵上別沾,不然被多事的人發現,到時候再來個匿名舉報,上頭很快就會派人下來查,一旦查到養老院那塊地有貓膩,上上下下涉及的人都得跟著一起遭殃。”
梁寬:“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退出這個項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