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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與君同壽

  修竹焦急地等待漣漪回答,漣漪卻隻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讓修竹萬分忐忑,心想漪兒是不是生氣了?他故意隱瞞真相,讓漪兒答應了自己的要求,若漪兒後悔了不肯答應怎麽辦?

  若漪兒不肯,他也不能強迫漪兒投生為妖,也就不能一直一直陪著漪兒了……想到這裏修竹抿了抿唇,漪兒不肯,那自己去陪漣漪輪回也不是不可以。


  這一世的賭局還是沒有賭中麽?

  修竹突然覺得十分慌亂,不能掌控的感覺讓他恐懼,從生至今,對他來說不能掌控的東西少之又少,而漣漪卻占大部分。


  他不是沒有想過用強硬的手段把漣漪禁錮在身邊,但那樣也就會失去完完整整的漣漪,漣漪不會再對他笑,不會再對他傾述,不會再對他敞開心扉,那樣的漣漪,不是他想要的。


  他賭上千年修為替漣漪塑造妖身,賭上最熱忱的真心,隻為博得漣漪,但他卻怕得到的不過是窮途一哭。


  這種無力感讓修竹十分恐慌,他怕失去漣漪,怕再次陷入寂寞孤單的混沌裏不能自拔。


  修竹不由得垂下了眼睛,曾經他對漣漪信誓旦旦的說,這世上沒有什麽他得不到的東西,而今卻越來越多了,捕風捉影一般難以掌控。


  見修竹的眼神越來越暗淡無光,抿嘴皺眉,漣漪心裏不由一疼,趕緊笑著說:“我願意,願意投生為妖,與你齊壽,行不行?”


  修竹沒想到漣漪這麽快就答應了,剛剛還處在地獄此刻就急速上升到天堂,令修竹感到眩暈,驚喜的不知道說什麽,便緊緊抱住漣漪,一直喚著漣漪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漪兒,漪兒……”


  每個字都在唇間纏繞綿延,傳到耳裏化成暖流流進心底,漣漪也抱著修竹,在修竹耳邊低聲回應,兩情脈脈。


  兩人在開滿蓮花的湖泊中相擁,蓮葉何田田,粉色的蓮花與碧色荷葉交相輝映,錦鯉在荷花間嬉戲,偶爾躍出水麵,卻被蓮花擋住去路。


  不停的回應修竹,漣漪終於惱了,用力推搡修竹說:“不許再叫我了!”


  修竹不肯鬆手,把頭埋在漣漪肩上說:“不好。”


  被這樣的修竹氣笑,漣漪無奈笑道:“好啦,在仙界呆了這麽久,該回去了。”


  修竹想了想,搖頭說:“再帶你去一個地方,那裏有我們共同的回憶。”


  共同的回憶?常年下雪的仙界邊荒嗎?漣漪細細回想,前世她與修竹的交情不過是在邊荒下了幾場棋而已,若還要牽強扯上,那便是誅仙台了,因為修竹目睹了她被誅的全過程。


  對於打落凡塵,漣漪並沒有多大的悔恨與遺憾,至少在人間,她有家人,感受到了家人給的溫暖,在人間的經曆,讓自己看透領悟許多,不再如前世那般害人害己。


  沿著前世的回憶,漣漪模模糊糊記起修竹領她走過的路,隻是最終目的還是不清,那裏應當她很少去。


  很快兩人便到達一座巍峨的宮殿,殿門上的門匾是四個大字“天宮月樓”,漣漪轉頭費解的看著修竹問:“天宮月樓,我記憶力不曾有這個宮殿。”


  “這是後來建的。”修竹拉著漣漪的手向內走,“這裏曾叫月宮,管姻緣,因為你我曾擅自闖入險些破壞天定良緣,所以重建特意加強了防備。”


  漣漪恍然大悟,她確實有來過一次,目的便是為了剪斷帝嚳與墨歌的紅線,但他們天定的姻緣哪裏是她可以剪的斷的?修竹給她看的畫麵也證明了,她的幹擾隻會讓帝嚳和墨歌之間的牽絆越來越深。


  發覺漣漪並沒有任何悲傷的情緒,修竹便繼續說:“你是神石化成,不在六道之內,我是上古篁竹化成,也不屬於六道,所以我們並沒有被紅線牽上,可見,你我的命運並非旁人可以安排。”


  “梁子塵與我說過,我的命格很亂,他看不清。”漣漪微微勾唇,底下眼簾笑說,“他早就知道我會被送去和親。”


  “如今沒有什麽能夠牽絆你的了,漪兒,你想做什麽,便做什麽,不想做什麽,便不做什麽。”修竹再次重複說。


  “梁子塵也曾對我說過,真正的自由,不是想做什麽便做是什麽,而是不想做什麽,便不做什麽。”漣漪頓一頓,再說,“我曾是公主,可以做想做的一切,卻還是不能拒絕和親,拒絕我不想做的一切。”


  又是梁子塵,那個男人似乎也覬覦過漪兒,修竹便伸手勾起漣漪的下巴,看著漣漪的眼睛說:“我不許你再想別的男人了,誰都不行。”


  漣漪癟了癟嘴,故意說:“我想如意了,那麽久沒見他,日日隻對著你,看久了會兩厭的。”


  “不是應該,我見青山多嫵媚,青山見我應如是,才對嗎?”修竹微微眯眼,伸出另一隻手撫著漣漪的臉,沿著那道刀疤摩挲而下,最後落在漣漪的唇上,作噤聲的手勢。


  漣漪有點毛骨悚然,因為修竹的身上又散發出魔氣,眼中的暖意褪盡,有血紅湧上,似乎不再認識她。


  漣漪想說話,修竹卻捂住漣漪的嘴巴,搖頭示意漣漪不要說,漣漪隻好乖乖站著,看著修竹眼中的血紅漸漸褪去。


  很快,修竹又恢複了常態,卻沒有放下捂在漣漪嘴上的手,看著漣漪無奈說:“漪兒,我竟被心魔入侵了,所以,為了你自己的安全,以後別說這一類的話,好不好?”


  竟然被心魔入侵了?怪不得修竹的氣質變化那麽大,漣漪微微皺眉,點頭答應修竹不再說氣他的話,修竹這才放下手,笑著對漣漪說:“漪兒,你現在想的人是誰?”


  “是你。”漣漪從善如流回答道,修竹又問:“那你喜歡我嗎?”


  修竹是故意的?漣漪一頓,修竹眼中又泛出紅色,漣漪立刻回答說:“喜歡。”


  修竹眼裏再次溢出溫情,又笑著問:“你會一直一直陪著我的,對嗎?”


  “對。”漣漪點頭,為了防止修竹再問,於是反問修竹:“心魔入侵對你可有大礙?”


  修竹知道不能再問,也沒有那個勇氣繼續問,於是回答說:“不必擔心,隻要我不受刺激,心魔是不會發作的。”


  “可有根治的法子?”漣漪還是不太放心,因為對法力高強的人來說,能夠擊敗他們的往往隻有自己,而心魔便是自己的敵人,自古多少高人折損在心魔之下。


  修竹想了想,最後還是搖頭說:“根治的法子沒有,但有控製的藥物。”


  “是什麽?”漣漪立刻問道。


  修竹卻欲言又止,急的漣漪追問說:“是什麽啊?很難得到的東西嗎?我能幫到你嗎?”


  “能。”修竹這才回答,“隻有你能幫我。”


  “我定當竭盡全力!”漣漪信誓旦旦說,“你快告訴我是什麽藥啊?”


  修竹這才笑道:“就是你啊。”


  她是藥?漣漪呆呆的望著修竹,修竹怕漣漪想多,立刻解釋說:“讓我被心魔入侵的原因是你,而能夠解開我心魔的藥物也是你,你是我毒,亦是我的藥,漪兒,你可懂?”


  即使她是毒,也甘之如飴麽?


  修竹對她說過很多情話,每一句都包含深情,而這一次,漣漪也不例外的被感動,感動之外,似乎又有什麽東西從銅牆鐵壁一般的心底破牆而出,漣漪的鼻尖不由一酸,眼角濕潤,把頭埋在修竹的懷裏點頭說:“我懂。”


  修竹的心跳不由加快,變得活潑,他天生無情,因為漣漪懂了那滾燙火熱的情愛,就連體溫也因漣漪升高,就算是情毒,那又何防。


  月宮裏紅絲纏繞飛舞著,漣漪靜靜依偎在修竹懷中,淚水不可控製的淌出,似乎要把這段時間的委屈哭盡,修竹摟著漣漪,以指作梳,青絲在指尖繞動。


  玩了一陣子,修竹似乎想起什麽,撩起漣漪一縷長發,與自己的長發合在一起打成結,這樣便是人間所說的,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吧?

  等漣漪哭累了離開修竹懷抱時,便發現修竹給自己綁了滿頭的結,氣的破涕為笑,無奈問:“要是解不開了怎麽辦啊?”


  “那就不解了。”修竹答的理直氣壯,“反正你說過不離開我的,這樣剛好,我們便形影不離了。”


  和墨歌一樣孩子氣,漣漪懶得與修竹爭辯,小心翼翼的解開與修竹的青絲結,修竹想了想,用手割斷兩根青絲結,一根妥貼收在懷裏,一根放在漣漪掌心上說:“收好。”


  漣漪心疼被修竹割去的長發,卻見修竹剪的比自己還要多,便寬心了,笑說:“如狗啃一般。”


  修竹摸摸長發,無所謂的說:“明日便長回來了,妖的恢複能力很強。”


  “真好。”漣漪也摸了摸修竹如綢的長發,竟然比世間女子還要好,真叫人妒忌。


  修竹看出漣漪羨慕,趁機道:“你下輩子投生為妖也可以的。”


  漣漪知道修竹心中所想,亮出右手掌心上的蓮花竹葉紋,笑道:“會的,下輩子,我與你同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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