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滿城禁戒
陛犴震驚看向梁子塵,隻見梁子塵不知怎麽能站在窗邊,窗子已經打開,外麵晨曦微露,積雪反射的光線灑在梁子塵的側臉,隻能看到梁子塵薄唇揚起,早已枯萎的業火紅蓮在掌心揉撚,碎屑從指縫中飄落。
陛犴目眥盡裂,一個箭步衝向梁子塵,誰知梁子塵更快,雙手伸到窗外一揚,業火紅蓮的花瓣便隨風而飛,陛犴也顧不得梁子塵了,跳出窗外去抓那紛飛的花瓣。
梁子塵立刻走到容璧身旁,抽出容璧腰上的玉骨扇,快速打開然後割斷容璧手腕和腳踝上的繩索。
容璧不知道梁子塵為什麽會突然幫自己,看著梁子塵腿上紮滿的銀針,隻能啞聲說:“多謝。”
“待會兒你別出來,我已經召喚暗衛了。”梁子塵說完便走出房門,隻見陛犴的身影因快速移動變成殘影,梁子塵暗自歎服:好快!
很快,陛犴便停下動作,空中已經沒有什麽花瓣了,隻有一些殘破的碎屑與空蕩蕩的左袖還在隨風飄蕩,陛犴的右手掌心緊緊合攏,雙眼含毒如毒蛇般看著梁子塵。
梁子塵卻一點也不怕,笑著誇讚道:“獫狁王好身手,想必抓回了許多花瓣吧。”
陛犴把右手掌心內的花瓣放入懷中,然後走向梁子塵,梁子塵隻是緩緩移動了幾步,離漣漪的屋子遠了些,然後拿出銀針做防備狀態。
不等梁子塵發出攻擊,陛犴就已經到了他的麵前,單手抓著他的脖子,稍稍用力上拎,梁子塵便覺得腳上輕鬆許多,但呼吸卻萬般困難。
陛犴的瞳孔變得很窄,眼眶還泛紅,不似人類,梁子塵卻不怕,抓著陛犴的手盡力讓自己呼吸順暢些。
“侯爺的腿,什麽時候好的?”陛犴低頭盯著梁子塵的腿,屋外光線明亮,陛犴這才發現了梁子塵腿部細密的銀針,陛犴不由冷笑說,“你為了幫別人,竟然也肯傷害自己。”
“看……看不慣你……罷了。”梁子塵啞聲說,“與你作對……當真是有趣。”
“是麽?”陛犴眯眼,施加在梁子塵脖頸上的力氣更大,“我覺得,讓你生不如死,似乎也很有趣。”
“放下侯爺!”院子內突然冒出許多黑衣人,陛犴輕蔑的掃視了一圈,然後低頭在梁子塵耳邊說,“若不是我獨臂,你這些狗,活不過半柱香。”
梁子塵隻大口大口喘氣,雙眼緊閉,陛犴見院子內陸陸續續又有許多錦衣衛衝進來,斟酌一番,便單手扛著梁子塵快速逃開了,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漣漪的屋門啪的一下推開,容璧扶著門框捂著胸口說:“快去追!”
發愣的眾人立刻追上去,容璧猛的咳嗽幾聲,吐出大口鮮血,赤瀲剛好趕到,扶起容璧說:“京城早已嚴防死守,陛犴他逃不出的,你放心。”
“皇上,定要抓到獫狁王!一定要!”容璧緊緊拽著赤瀲的手,說完便暈了過去,赤瀲驚訝於容璧為何失了平時的冷靜,但還是聽從容璧的話,吩咐說:“發動百姓一起捉拿獫狁王,提供有用線索者獎黃金十兩,捉到者封侯!不論死活!”
滿城騷動,獫狁王竟然會在京城,而且還挾持了安樂侯,原本走家串戶的百姓都紛紛放下禮品,拿起武器守家衛國,滿城禁戒。
陛犴沒有躲避的地方,隻能仗著速度快在屋頂快速飛馳,很快便到了城牆處,望著比劍閣城低上許多的城牆,再望望肩上的梁子塵和身後的追兵,陛犴冷笑說:“若不是我單臂,你可沒這麽好的命了。”
陛犴說完便丟了梁子塵,然後獨臂爬上城牆,看的身後的追兵直發愣,還是梁子塵提示說:“快用箭射他!”這才驚醒幾個配戴了箭筒的士兵,他們立刻張弓射箭,陛犴的後背中了好幾箭,可他的速度卻絲毫沒受影響,甚至很快就要爬到城垣處,梁子塵看不下去,奪了一人的弓箭瞄準陛犴的右手。
咻的一聲,箭矢直指陛犴的手背,可惜因為太遠,箭矢隻擦破了陛犴的手背,陛犴隨即爬上了城垣,然後轉頭對梁子塵冷笑了一下,便頭也不回的跳下了城牆。
眾人驚呆,從城垣上跳下去,不死也得傷,梁子塵卻命令說:“立刻開城門去追!”
無人敢反對梁子塵的決定,城門緩緩打開,等眾人趕到陛犴跳下的地方時,卻發現下麵連半點血跡也沒有,積雪上隻有淺淺的腳印,綿延至郊外樹林之後就再也沒有線索了。
赤瀲聽說後,也隻能無奈的歎一口氣,然後走進容璧房內,對斜靠在床的容璧說:“安樂侯無礙,隻是那獫狁王逃了。”
容璧聽了又嘔出一口血來,赤瀲驚異,扶著容璧的背問:“究竟是何事讓你如此焦慮?那陛犴究竟對你做了什麽?”
容璧搖頭,抓著赤瀲的袖子問:“皇上,阿漣她可醒了?”
“還未。”赤瀲搖頭,“太醫說,阿漣隻怕還要再昏睡上一日才能醒。”
容璧點頭,然後掀開被子下床,欲跪下,赤瀲立刻扶住容璧問:“你究竟怎麽了?”
“臣求皇上一事,望皇上答應。”容璧低著頭說,“臣求皇上派臣離京去治理雪災。”
“你不是早就派人做好一切防範措施了嗎?怎麽如今要親自去?”赤瀲搖頭說,“還有十幾日你便要和阿漣成親了,朕不許!”
容璧知道皇上不會輕易答應,掙開赤瀲的手執意跪下,懇求道:“皇上,臣從未求過您,可見此事之重大,至於阿漣,求皇上替臣解釋。”
赤瀲沉默的看著容璧,思考容璧這樣做的目的,難不成陳國真的要發生特大災害,容璧迫不得已一定要親自出馬?
除了這個原因,還有什麽原因呢?難不成容璧是為了避開阿漣?不娶她?
不可能,容璧怎麽可能不想娶阿漣呢?那容璧這樣做的原因一定就是陳國將發生特大災害,容璧不放心才想親力而為吧。
“朕答應便是了。”赤瀲扶起容璧,“至於阿漣,我會替她解釋的,但是你要答應朕一件事,婚禮之日一定要回京與阿漣成親。”
容璧的雙手冰冷,低著腦袋輕輕點頭,赤瀲隻當容璧這是無力說話了,又說:“你先休息一晚,明日我便下旨派你前去離京城最近的雪災區,可好。”
容璧依舊點頭,赤瀲扶著容璧到床畔,看看容璧好好的躺在床上才說:“你好好歇息,朕會替你打點好一切,明早醒來便能發出了。”
“謝皇上。”容璧看著赤瀲有氣無力的說,聲音輕飄飄的,縹緲極了,“皇上,我突然想起,兩年前,我曾問過你,如果有一天,為了蒼生百姓,你必須要犧牲你心愛的人,我逼迫你這麽做了,你會恨我嗎?”
“記得。”赤瀲毫不停頓說,“那時候朕的回答是,我不會恨你,但是我會厭惡我自己,因為我沒有能力保護我心愛的人,要犧牲她來成全我。”
“那如今呢,你的回答也是如此嗎?”容璧的聲音很是縹緲,但他的眼神卻異常清明,赤瀲點頭,盯著容璧的眼睛說:“朕的回答依舊不改,但朕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
“皇上,臣的回答與你一樣,若為了天下蒼生,你必須犧牲臣,臣願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容璧,”赤瀲打斷容璧,“你好生歇息,不要胡思亂想。”赤瀲說完轉身離開,留容璧一人望著漆黑空蕩的屋子發愣。
第二日破曉時,一輛馬車便靜悄悄的出了城門,車簾在外翻飛,一隻白淨的手伸出來,然後是如白壁一般的側臉,可惜白壁微瑕,眼底有一道十字傷痕。
馬踏積雪,嗬氣成霧,整張臉似乎都要僵住,鼻頭有些紅有些酸澀,風過,撲麵是鋒利的雪花。
馬突然嘶鳴起來,馬車立即停下,容璧轉頭看向前方,隻見一人坐在輪椅上,全身都裹得厚厚的,隻留一雙細長的眼睛留在外麵,滿身雪白,隻有黑黝黝的眼睛兀自出現在皚皚白雪間,紮眼的很。
容璧知道那人是梁子塵,便隨手披了一件毛氈在外,然後下了馬車,走到梁子塵麵前欠身說:“昨日多謝安樂侯,容璧定當謹記在心。”
“你這是要去哪?”梁子塵直問,“逃避嗎?”
“是。”容璧別開眼睛。
梁子塵皺眉,他知道容璧此刻非常矛盾,也無能為力,陛犴逃走了,他絕不會這麽輕易的放棄,並且會加倍的報複回來,而那業火紅蓮,足夠讓整個陳國為之戰栗。
容璧此刻又能做什麽呢?隻能坐以待斃,等陛犴行動再見招拆招,而與漣漪的婚期指日可待,容璧自然害怕見到漣漪,隻能選擇逃避。
“你走吧。”梁子塵推動輪椅,讓出道路,“我會想辦法幫你的。”
容璧驚訝地看向梁子塵,不解梁子塵怎麽突然有閑情幫他,要知道,他和梁子塵並沒有什麽交情,甚至還打壓過梁府的南風閣,梁子芥曾放言過要讓自己不好過,梁子塵卻這樣幫自己,究竟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