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懂卻難改
閉著眼睛仔細聆聽外麵動靜的漣漪也點頭,易水寒確實有反骨,留不得,不然將成為一個大大的隱患,哥哥是很難與心狠手辣的易水寒對抗的。
外麵很久沒有傳來聲音,過了好一陣子,赤瀲的聲音才傳來:“阿嚳,說實話,朕倒要謝謝你。”
“為何這樣說?”
“因為你沒有對朕和朕的親人下殺手,並且替朕解決了墨家。”
“而你解決了我。”
“阿嚳,朕會盡力把你的事情壓下,你在百姓眼中依舊是和洪都王一樣愛民如子的豫章王。”
“無所謂了,我不在意那些。”
“不,你在意,你在意你和你父親的清名,朕說到做到。”
“多謝。”
“不必謝,你也饒了朕,朕自然不會對你趕淨殺絕,朕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也是個兒女情長之人,所以,你的不忍,我都懂。”
“做皇上,並不適合優柔寡斷和兒女情長。”
“朕也知道,可朕就是改不了,或許,朕真的不適合這個皇位吧。”
“我也不適合。”
“以後有時間的話,帶著墨歌回京看看吧,你要好好待她,下次回京時,別讓朕聽她哭訴你的不是。”
“好。”
“赤泌你也不必擔心,朕會好好照顧他。”
“我見叔叔喜歡孩子,你問問叔叔願不願意撫養泌兒吧,我想,叔叔也會也喜歡泌兒的。”
“好。”
然後又陷入了沉默,周圍一片寂靜,漣漪覺得昏沉沉的,再聽不到一點動靜,不知是因為失血過多還是因為周圍確實沒有聲音。
漣漪覺得有什麽在流逝,她想睡覺,但她知道,不能睡,一定不能睡,不然就醒不了了,漣漪便思考要怎麽處理劍閣城的戰事。
陛犴想要漁翁得利,卻沒想到赤嚳選擇放棄江山,如今易水寒又帶著精兵去劍閣城支援,陛犴便再沒有機會揩到陳國半點油了。
終於……終於擺平了這一切,她可以休息一下了,漣漪越發覺得困,周圍也沒有半點動靜,漣漪心想,既然一切都寧靜下來了,她就休息一下,就休息一下便好了。
漣漪剛想昏沉沉的睡過去時,一道刺耳的啼哭便撕開混沌一般的寧靜,漣漪立刻睜開眼睛,轉頭看向哭聲傳來的方向。
赤耀正窩在搗藥懷中尖銳的哭喊,手腳還不斷的扭動,梁子塵沒辦法為他上藥,隻能皺著眉說:“搗藥,抓著他的手,不許讓他再亂動了。”
漣漪連忙站起來想要阻止,卻發現自己的身體搖搖擺擺,隻能扶著椅凳走到搗藥身前說:“我來抱他,他便不會哭了。”
梁子塵卻皺眉說:“你的手還有力氣嗎?”
漣漪低頭看左手手腕,那裏有長長一條傷口,漣漪嚐試著動一動手臂,卻發現無力的很,便退而求其次,低頭對赤耀笑著說:“藥兒,別鬧了,讓叔叔替你看病。”
漣漪說完,赤耀果然不哭了,靜靜的看著漣漪,如星辰一般的眼睛不由讓漣漪想到修竹,也不知修竹近日怎樣了,每回來人間總是行色匆匆,眉頭緊鎖,似乎有什麽難題擺在他麵前。
不過以修竹的道行,是不可能遇到什麽麻煩的吧,她不必擔心他。
梁子塵也替赤耀抹好了藥,再把包裹赤耀的被褥整理好,然後向後一靠,閉上眼睛聲音帶著弄弄疲憊說:“我睡一覺。”
漣漪立即點頭,然後小心翼翼的跟在搗藥身後出了內殿,甄哥等人依舊焦急的在門外等,見漣漪和赤耀好端端的出來了,便歡呼說:“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漣漪立即把食指放在唇上噓道:“小聲些,安樂侯很累,已經睡著了。”
甄哥把赤耀從搗藥懷中接過,看到赤耀的臉稍稍紅潤些便笑著說:“阿漣,多謝你!搗藥,也多謝你家侯爺!”
漣漪隻是淡淡的笑,搗藥也隻淡淡點頭然後就守在門外,等梁子塵出來。
赤嚳見赤耀已經無礙了,便轉身默默的離去,漣漪立即發現,卻沒有說一句話,隻是盯著赤嚳的背影發呆,甄哥順著漣漪的視線便看到赤嚳默默離去,立即開口道:“豫章王,且慢!”
赤嚳停下步子,卻沒有轉身看向甄哥,甄哥便摟著赤耀主動走到赤嚳身前,然後盈盈拜道:“多謝豫章王,我多次怪罪您,望您恕罪。”
赤嚳立即虛扶起甄哥,搖頭道:“皇後,我並不介意,但有一件事情我想告訴你,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要替別人做選擇。”
甄哥明白赤嚳說的是什麽,赤嚳這是在指責她不應該替赤耀做決定,就算赤耀被人控製,願不願意做傀儡皇帝也是赤耀自己的事情,不應該由她來決定。
甄哥心中認同又不認同,若赤耀做習慣了別人的傀儡,那如何還有勇氣拒絕做傀儡,可她又確實沒有權利替赤耀做決定。
“皇後,好好照顧太子吧,我走了。”
殿內所有人都望著赤嚳踏著星輝離開,赤瀲微微歎息說:“又是一個英雄失意之人。”
甄哥點頭,一邊拍著赤耀的被褥一邊說:“阿漣,你回去休息吧,今日你累壞了。”
“嗯,那我回公主府了,若有事情便派人去那找我。”說到回去,漣漪便想到容璧還在公主府內等著她照顧呢,她要早些回去才行。
容璧雖說沒有醒來,但大部分的機能都恢複了,甚至有時候手指都會動一動,醒來指日可待,等容璧醒了,她就嫁給他,讓哥哥做主婚人,減少繁文縟節,隻請熟絡的人參加婚禮,這樣算來,似乎也隻有哥哥嫂嫂,容鈺墨契,梁子塵等人罷了。
至於容府的人,漣漪也不願搭理了,容家現在已經人口凋敝,所剩無幾,可見容府之前被侵蝕的多麽可怕,經過這次動蕩,也算是一次清洗吧,容璧以後會過的舒坦許多。
漣漪回到公主府時,含英已經等的不耐煩了,菜冷了又熱,已經熱了三遍,才等來了漣漪,含英一邊替漣漪盛飯一邊問:“公主,太子如今怎樣?”
“無大礙了。”漣漪囫圇吞棗一般把飯吞下,然後問,“容璧還沒醒嗎?”
“還沒,但會自動吞咽食物了。”含英歡喜的說,“再過幾日容公子就能醒了吧。”
漣漪便把飯碗放下,然後快步走向容璧房間,含英不滿的在後麵大呼說:“公主,您吃些東西啊!您的身體也很重要的!”
“等會兒吃。”漣漪丟下一句話便進了容璧房內,留含英跟在後麵歎息,聳肩擺手,無奈說:“還沒嫁人呢,以後就更加黏容公子不願搭理我了。”
容璧房內一片昏暗,漣漪便點燃一支燭燈,然後坐到容璧床畔,握著容璧的手說:“容璧,赤嚳要離開京城了,一切都將平靜,你也快些醒來。”
容璧動了動手指,似乎是在回應漣漪,漣漪繼續說:“今日,我表現得非常好,可惜你沒有看到。”
容璧卻沒了反應,漣漪便把頭埋在容璧胸膛前,聽著容璧跳動的心髒,小聲說:“我會漸漸忘掉赤嚳,直到有一天,把他當做一個陌路人而已。”
“與其虛耗,不如忘掉。 ”
看過容璧之後,漣漪才回房休息,卻沒有立即入睡,而是拿出刀片練習飛刀和力量,因為漣漪發現她真的很弱,沒有半點自保能力,隻能依靠容璧,可這樣下去絕對不是辦法, 她不能像寄生蟲一樣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容璧和修竹身上。
但因剛剛才抽過血,漣漪覺得十分疲憊,在汗濕了一套中衣之後,漣漪便沐浴休息,然後香甜的睡過去,沒有半個夢境驚擾。
第二日,漣漪剛剛醒來時含英就詢問:“容大學士正在公主府外,說是來看看容公子。”
漣漪記起墨皎就是在刺了容與一刀之後再自戕而死,容與的身體一定比之前還弱,他怎麽能跟親自登門照看容璧的,漣漪立即說:“快把叔叔請進來,好好照顧他,我立馬洗漱一番。”
含英立即答應,漣漪打理好一切之後立馬去容璧房中,容與正坐在床邊的靠椅上,拉著容璧的手喃喃說:“容璧,你曾經一直問叔叔,為何要等一個虛無縹緲的女子一輩子,叔叔知道自己不應該再繼續等了,可還是控製不了自己,習慣性的等待。”
“叔叔給自己起字是容與,聊逍遙兮容與,既然得不到那便算了吧,可到頭來還是沒有算了。”
“叔叔懂很多道理,卻還是控製不了自己,改變不了自己。”
“容璧,希望你以後,不必像叔叔這樣,希望你能夠活的瀟灑自在些。”
漣漪在一旁靜靜的聽著,壓抑住心中的好奇,走到容與身後欠身說:“舅舅,阿漣來請安了。”
“起來吧。”容與虛扶起漣漪,然後笑著打量漣漪說:“似乎許久沒有見過阿漣了,阿漣出落得越發美麗,越發像你母親了。”
漣漪羞澀低頭,卻還是笑著說:“舅舅謬讚了,阿漣如何比得上母親。”
“阿漣當然比得上,這樣的容貌,也不知誰能配得上。”
漣漪轉了轉眼珠,依舊低著頭說:“舅舅,我喜歡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