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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光鮮背麵

  漣漪看著鏡中的自己,麵容姣好,眉眼恬靜,耳垂上的明月璫熠熠生輝,看起來美麗無比,可是誰又知道,耳垂背麵卻全是血水。


  “公主,奴婢幫你把耳墜拿下來……”含英止不住的流淚,公主一定很疼,“公主,要是疼,你就哭出來吧。”


  含英狠心拿下耳墜,又立刻為漣漪的耳垂消炎止血,漣漪表情淡然,好像一個沒有知覺的石頭。


  “公主……您要是疼就哭出來吧。”含英真的為公主不值,那個豫章王真的值得公主這樣不顧一切嗎?她從來沒有看過公主哭,被皇後陷害的時候沒有,受傷的時候沒有,就連現在豫章王在最後一刻走了的時候也沒有……哭了或許會好過一些的,可是,公主就是不哭。


  漣漪把明月璫掌在手心,把美麗的外麵朝著自己說:“君不見,那姹紫嫣紅的背麵,有太多太多流淚滴血的笑顏。”


  “公主!含英求您了……不要再喜歡豫章王了好嗎?”含英跪下,她再也不忍心看公主這樣……為了豫章王不顧一切,甚至是連自己都不顧了……可是,不愛自己的人,怎麽去愛別人?


  漣漪扶起含英,幽幽說:“我從出生的時候啊,就覺得我是為了他而生的呢……”


  漣漪握著明月璫,趴在梳妝台上,看著鏡中的自己,陷入回憶。


  在天界,荷花灼灼的碧池旁,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看著天後圓圓的大肚子,奇怪的問:“這是什麽?”


  “是個和漣漪一樣可愛的孩子哦。”天後摸摸漣漪的頭,忽然肚子奇痛無比,她鎮定下來對漣漪說:“看,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漣漪這樣可愛的姑娘呢。”


  帝嚳生下來時便自言其名,祥雲繚繞。漣漪看著他,再看看天後說:“我的母親呢?”


  天後摸摸漣漪的頭說:“阿漣是天上法力無邊的上仙哦,是神石化成的,天地是你的母親啊。”


  漣漪看著帝嚳紅潤的臉龐,喃喃自語,自己這個石頭,究竟是為什麽會有這個跳動的心髒呢,是因為他嗎?

  天後對漣漪很好,就如女兒一樣,可是漣漪知道,她並不是。


  漣漪每次看到赤嚳撲在天後懷裏撒嬌的時候都會難過,多麽希望,有一個人,那樣溺愛自己。


  她……想要家人。


  這個跳動的心髒,多麽渴望另一個火熱的心與之相靠。


  漣漪收起明月璫,對含英說:“隻是差最後一拜而已……以後,補回來便好了。”


  沒有拜完夫妻對拜的漣漪不好住在豫章王府,但又因為沒有建公主府,隻能再次回宮。


  皇上龍顏大怒,卻沒有辦法責罰豫章王,因為豫章王是去守衛陳國,是去保護他父親的墳墓,皇上並沒有什麽理由懲罰他。


  最近皇宮裏的氣氛很是壓抑,皇上心中憋著氣,又怕漣漪公主太過傷心,便要容家小姐容鈺陪公主談談心。


  “你還是一定要嫁給豫章王嗎?”容鈺趴在桌子上,看著漣漪低頭仔細的在繡架上織出美麗的赤蓮,漣漪正在勾勒赤蓮的花心,那赤蓮灼灼開放,猶如真的一般。


  “一定。”漣漪頭也沒抬便回答,赤蓮已經全部繡完,她卻覺得單調,細細打量,打算再在旁邊繡點什麽。


  容鈺坐到漣漪旁邊,一邊打量那刺繡一邊問:“阿漣,你說,什麽叫喜歡?”


  漣漪想也沒想便說:“若你有,你會想盡一切辦法留住;若你沒有,你會想盡一切辦法得到。”不知怎的,她想要在蓮花旁邊繡上竹葉,而且付之行動。


  “為何這般極端?”容鈺不解,她不能明白漣漪對赤嚳的癡迷為何如此之深,若是她……便不會這樣。


  漣漪頓了一下,然後抬頭問:“鈺兒,你可有喜歡的人?”


  “有。”容鈺點點頭,“從小,我便喜歡墨契,隻是……”


  漣漪把視線轉到容鈺臉上,問:“隻是什麽?”


  “隻是,我可能不能嫁給他。”容鈺沒有滿麵愁容,而是平靜的陳述事實,“你知道,我們容家和墨家……”


  容家與墨家的關係,不知是什麽時候開始變得僵硬,其中的緣由,漣漪想不明。


  漣漪停下手上的針線,安慰道:“別傷心,你們會在一起的,若是你強硬一些,你父親一定會答應的。”就像父皇也答應了一樣。


  “誰說我傷心了?”容鈺說,“我不會以死相逼求我父親的,即使我再喜歡又如何?在一起是兩個家族的事情,而不是兩個人的事情……”


  漣漪瞪大了眼睛,她從來沒有想過那麽多,她隻知道她要嫁給阿嚳,其他都不用管。


  “有些人,你不用努力,就能得到。有些人,你努力,才能得到。有些人,你努力了,也得不到。”


  “若我得不到他,我會放棄他,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我想過了,等到他回京了,我再看他一眼,就嫁人,從此相夫教子……總有一天,他的一切都會單薄成一張紙片,然後我就再也記不清他的模樣。”


  再也記不清當初喜歡的理由,可是,若是真正愛上,又需要什麽理由?

  漣漪呆呆的望著剛剛勾勒出的竹葉,竹葉完美的契合蓮花,毫不突兀。


  是自己,太過執念了嗎?不……是容鈺希望自己放棄阿嚳,是父皇希望自己放棄阿嚳。


  她知道,皇上喜歡容璧,一直希望她嫁給容璧,所以才會讓容鈺來安慰自己,因為容鈺也希望她嫁給容璧。


  若要說容璧哪點比不上赤嚳,漣漪想不出,可是,她隻想嫁給赤嚳,這是她這輩子唯一的執念。


  “漣漪,漣漪?”聽見容鈺的呼喚,漣漪嚇了一跳,針紮在了指尖,滴下一滴血落在剛繡好的蓮花花蕊上。


  “可是不舒服?”容鈺立刻用手帕為漣漪止血,“去休息休息吧。”


  渾渾噩噩中,漣漪腦中一直回響著容鈺的話“有些人,你不用努力,就能得到。有些人,你努力,才能得到。有些人,你努力了,也得不到。”


  四月的天氣舒適宜人,漣漪愈發的喜歡坐在顧盼閣看北邊邊疆,一坐便是一日。


  太子赤瀲和容璧來到顧盼閣,看著漸漸消瘦的漣漪相對無言。


  “何苦?”赤瀲無奈的歎息,撩起漣漪的發絲,查看她耳垂的傷口好的如何了。


  見傷口還未愈合,赤瀲從懷中拿出一盒藥膏,用指尖沾一點輕輕點在傷口上,說:“這藥你收好,對傷口愈合很好,隻是那耳洞怕是沒了。”說完把藥膏放在漣漪的掌心,漣漪這才像清醒了,雙眼漸漸有了焦距,抬頭看赤瀲。


  容璧盯著漣漪看了許久,歎息說:“他不是你要等的人。”


  漣漪把遊離的焦距匯聚在容璧身上,搖搖頭說:“明明時間都是對的,如何不是他?”


  “在對的時間,遇見錯誤的人,不是一樣錯誤的?”容璧無奈,漣漪太過看不開。


  容璧接著說:“人啊,隻有幾十年的時間,不像妖神,可以用千年的時間去相愛;千年的時間去糾纏;千年的時間去等待;千年的時間去遺忘。”


  “隻有幾十年的我們,隻能用十年的時間去等待,幾年的時間糾纏,用三天的時間去遺忘,但是,可以用一生去愛。”容璧說完,獨自走下顧盼閣,又說,“有些人,不必等。”


  漣漪呆住,赤瀲歎氣,為她把耳後細碎的頭發撥開,防止黏在藥膏上。


  漣漪撲在赤瀲的懷中說:“哥哥,我們是不是……都等錯了人?”


  赤瀲揉揉漣漪的發頂說:“或許吧。”


  從顧盼閣高處看東宮,那裏就像一個富麗堂皇的囚籠,囚了自己,還囚了歌兒,赤瀲想。


  或許歌兒說的是對的,他就是認命了,認了墨皇後強施在他身上的一切,認了這樣的命運……


  赤瀲下了顧盼閣,便看見容璧單腿倚在門口的朱紅楹柱上,雙手環抱在胸,低頭想著什麽。


  “想什麽呢?”赤瀲很好奇有什麽事情能讓容璧這般困惑的模樣。


  容璧抬頭,臉上依舊是無懈可擊的微笑,道:“我覺得,赤嚳做的過分了,獫狁戰事挑起的也甚是巧合。”


  “是啊,這般巧合,就連最後一拜他也沒有時間……我倒是慶幸。”赤瀲笑了笑,容璧疑惑,慶幸?


  赤瀲望著高高的顧盼閣,說:“他心中沒有阿漣的位置,阿漣嫁過去也沒有意思,還不如嫁給能夠一心一意對她好的人。”


  “希望阿漣能夠找到。”容璧轉移了話題,“你怎麽看獫狁複國之事?還有他們說是我們陳國內鬥殺了洪都王,你可有看法?”


  “獫狁能在幾日就複國,所有的部落都聽從他一人,甚至再次占領九部,都是我沒有想到的,可見陛犴此人能力強悍。”赤瀲頓了頓,又說,“至於那是我們陳國的人殺了洪都王,我不信。”


  容璧微微眯眼,依舊是一腳踩在朱紅楹柱,一腳支地,問:“為何?”


  “洪都王多年戍守邊疆,與世無爭,有什麽內鬥會波及到洪都王?”赤瀲細細分析,“更何況,洪都王的部下都證明是獫狁九部的人殺了洪都王,證據確鑿,他們想用反間計,亂了我們陳國的軍心,等我們自亂陣腳的時候他們便好從中取利。”


  容璧點點頭,放下踩在楹柱的腳,站好說:“隻怕洪都王的部下會聽信這些謠言。”


  “有赤嚳在,想必不會,他是個有分寸的人,這麽簡單的反間計,一看便知,他必不會稱了獫狁人的心。”赤瀲相信赤嚳不會這麽簡單被一些謠言迷惑。


  容璧卻不肯信赤嚳,赤嚳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隻會讀聖賢書的洪都王世子,他心中在想什麽,就像自己一樣,沒人看得出來。


  是自己用計把洪都王害死,卻還能夠在太子麵前言笑晏晏談論究竟是誰殺害了洪都王。


  他還記得當那個獫狁人向他稟報洪都王已死時,他用他的玉骨扇吻上了那人的咽喉。


  他絕對不會給自己,給自己的家人留下一點點禍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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