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凡人語仙
江百常禦風而行，胖子禦劍而行。
兩人頂著飛雪，從東賀靈州一路趕往南黎靈州青海國。
時值冬月，青海波濤依舊，船夫漁民卻不再出海。
在碼頭休息的船夫看見兩位身著異服，黃皮黑發的漢人，問道：“二位，大雪紛飛，來此間作甚？”
問話船夫並不是江百常和胖子此前所遇見的人，他倆施禮說道：“老人家，我二人是古修遺族故人，聽聞此處小世界坍塌，有不少古修遺族幸存者活了下來。不知這些幸存者去了哪裏？想見見他們。”
老船夫上下仔細打量打量二人，寒冬之季，他自己裹著厚厚的衣物都嫌冷，他們卻一身道袍，不用想，一定是神通廣大的修士。
尋思一會兒，老人說道：“那些古仙人的事，我們這些普通人知道的不多，二位仙長何不去有名的修仙大派打聽打聽，他們之間素有來往。”
二人向老人道謝，江百常送給老人幾兩碎銀表示感謝。
剛離開青海國，江百常突然停下，對身旁友人說道：“胖子，還記得以前我們遇見的那個老船夫說的話麽，他說青海國那些當官的大人物們，封鎖了地下桃花源小世界坍塌的消息，你說，他們會不會知道些什麽？”
胖子砸吧砸吧嘴，說道：“我說老夥計，你要想問，咱就去，猶豫啥。”
“怎麽可能不猶豫，這青海國雖然人人體內都有靈力，但它已然是一個世俗國家，你我二人唐突造訪，被留下罵名就不好了。”
胖爺嘿嘿一笑，說道：“江百常，咱倆的惡名還少麽，還怕罵名？走，胖爺帶你去。”
天上大雪漸停，二人飛向青海國皇宮。
突然造訪的兩位仙人讓青海國皇室很緊張。
國主砷對江百常和胖子一拱手，說道：“不知二位仙人突然駕臨於此，有何貴幹？”
二人還禮，江百常開門見山道：“國主，我二人與古修遺族有舊，聽聞噩耗，特來向您打聽打聽情況，順便想知道那些古修遺族幸存者現在身處何處。”
砷長歎一口氣，說道：“二位仙長，恕在下愛莫能助，古修遺族之事我也是後來才知道，是和青海國一向交好的古修士告知。這位古修士對當代修士有所偏見，害怕知道古修遺族遭受重創被人落井下石，因此叫我封鎖消息。”
“但現在此事天下盡知，並無修士落井下石。”
青海國主搖頭，說道：“仙長有所不知，一個多月前，有不少當代修士尋找古修遺族，原因是什麽在下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來者不善。”
江百常和胖子對視一眼，南黎靈州古修士與現代修士有這麽大的仇怨？
“國主，不知你是否清楚現在古修遺族幸存者的落腳點，我可以為他們安置落身之處。”
猶豫許久，砷說道：“我隻知道一處，鬆江九重山。”
終於獲得古修遺族下落，江百常二人拜別青海國主，向目的地進發。
看著離開的二人，青海國主歎口氣，身旁夫人上前安慰他，說道：“這些仙人的事，我們管不了的。”
鬆江九重山，坐落在南黎靈州西南部。
鬆江徑流九座山峰，直通南海，因此得名。
江百常與胖子二人看著白雪皚皚的山頭，一時有些迷茫。
“九座山峰，咱倆怎麽找！還不知道對方是否設有隱藏蹤跡的陣法，哎喲喂，這下子難嘍。”
嘴上說著不容易，可兩個人還是擴散靈識，在鬆江九重山尋找古修遺族的蹤跡。
四天以後，二人累得夠嗆，識海稍有昏沉。
“你有什麽發現沒，胖爺我是啥也沒找到。”胖子累得坐在樹枝上，好像要睡著了似的。
江百常不時搖頭，想要把腦海中的昏沉睡意甩出去，他呢喃道：“胖子！你這個大傻子！沒發現這睡意不正常麽。”
突然，二人一個激靈，一股危機感自後方傳來！
立馬飛離加下大樹，頓時一道火光從樹上燃起。
江百常和胖子強打精神，三位衣著古樸的古代修士正麵色不善的看著他們，奇怪的是，他們也十分昏沉。
“情況不對啊，我以為這昏沉睡意是古修士的靈魂秘法，怎麽他們看上去也那麽困？”
胖子全身雷霆霹靂，嚷嚷道：“管那麽多幹啥，像咱倆出手，就要做好被胖揍的準備！”
雷霆劍罡自胖子本命法寶——雷凰斬仙劍上噴射而出，斬向空中三位古修士。
江百常想出聲阻止已經晚了，四個人纏鬥在一起，江百常不能看著胖子挨打，上去製止四人，說道：“三位！我們並非尋事之輩，我乃東賀靈州瓊華仙宗弟子，江百常，與您們同族席良才為舊友，此番前來是為幫助你們，可否停戈止息？！”
江百常拉架的陣勢和口中的話讓三位古修士有些猶豫，其中一人說道：“那你散去迷惑靈魂的秘術，否則我們不會輕信！”
江百常指著自己有些睜不開的雙眼，說道：“三位！不隻是你們，我們兩個現在也困得要死！恐怕附近還有別人！”
話音剛落，五人周圍出現十餘名修士將它們包圍。
來者不善，五人抱作一團，江百常說道：“三位，這下相信了把。”
三位古修，兩年一女，年齡三四十歲左右，皆是金丹期修為。
十餘名南黎靈州修士，其中一人看著江百常和胖子，說道：“江百常，朱義昌！你們兩個東賀靈州的修士，跑到南黎靈州來管閑事？這些古修士平時看不起我們，如今家都了沒了，變成野狗，我勸你二人還是從哪裏來的，回哪裏去，否則休怪我們不客氣。”
江百常和胖子打量周圍的十幾名南黎靈州修士，靈宮期修士有，金丹期修士也有。權衡利弊，雖然他們二人同階修士內一對一沒問題，但架不住對方人多，隻得先試試看，對方能否被說服。
“諸位，我二人無疑與你們為敵，隻是在下找幾位古修有事相問，能否勞煩諸位，看在我兩人份上，暫且放過三位古修士。”
聞言，四周一眾南黎靈州修士哈哈大笑，其中一人說道：“江百常！真以為你有多大的麵子？我們憑什麽要聽你的？最後說一遍，你二人若不走，休怪我等不客氣！”
眼見講道理沒用，胖子嘟囔道：“低階修士也就算了，這幾個金丹期的修士因為這點小事，就要和古修士死磕？這般心胸狹小之輩也能位列金丹，我他娘的真實羞於同列。”
胖子那嗓門，嘟囔和平時說話的聲音也沒差啥，幾位金丹修士耳聰目明，聽得一清二楚。其中一位怨恨的盯著三名古修士，說道：“這些家夥平日裏趾高氣揚，羞煞吾等，貶低道法，還嘲弄當代修士道心不堅！你知道他們坑害了多少年輕一輩的南黎靈州修士麽？不過是舊時代的廢物，僥幸活了下來，能有今日，真老天開眼！”
聽聞此言，江百常大體能了解南黎靈州古修士和當代修士為何彼此不對付了。
元央界經曆陰陽大劫，很多道統失傳。
當代大部分修士所修之法很多都是幾萬年前由一批天才修士根據古法殘決創造出來的。這讓古修遺族很看不起，辱罵當代修士，隻能修習抄襲贗品。更有甚者，假意將古法告知當代修士，實則是胡編亂造，很多當代修士因此修行出了差錯，走火入魔。禍根就此埋下，隨著時間推移，修行古法的修士與當代修士之間不共戴天。
江百常感歎“心境修為不夠的人，掌握了強大的力量，隻是悲劇的開始。”
胖子也說道：“怪不得十多萬年來每一位合道升仙之人，就現在這些年輕人，估計白扯了。”
三位古修士聞言麵有愧色，其中一人說道：“諸位道友，你們的遭遇我很抱歉，但不是所有古修士都看不起當代修士，時代在變化，我們三人認為，古法雖好，新時代的仙法也一點一點進步。禍根深種，無論是你們，還是我們這些不曾鄙夷現代修士的古修士，都是受害者。”
一時間，所有人沉默。
江百常和胖子不動聲色的彼此對視一眼，抓住三位古修士幸存者就跑，說道：“你們三位還真有心思在這裏沉默是金呢？對方要你們命呢！不快跑想啥呢？！”
倆人這一手讓所有人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來時江百常胖子帶著三位古修士已經跑了很遠。
一片雪地林間，三位古修士幸存者對江百常胖子拱手道：“多謝二位救命之恩。”
胖子擺擺手，此刻困意終於消退，說道：“別扯那些沒用的，你們也不是啥好人，見麵就要偷襲我倆。”
三位古修士很尷尬。
江百常一拱手，說道：“在下找三位，其實有事相問。”
“恩公但說無妨。”
“按照閣下幾位金丹期修為的心得，你們認為古修仙法與現代仙法可有區別？元央界無數修士，為何十萬餘年沒有一位成功合道登仙的修士？”
三人歎口氣，其中一位男性修士說道：“早些年，我曾聽家師說過，人心不古。按照他老人家的意思，其實古修士也好，當代修士也罷，生活在同一個時代的他們，沒有區別。為何十萬餘年一位合道登仙的修士沒有？恩公的終點放錯了，須知即便是古時，也曾出現過百萬年沒有一位仙人的時期。和天地大劫無關，真正出問題的，是人心。”
人心？
江百常被古修士的話震住。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可能，也許，修仙界的一切流言，都是修士們給自己畫下的囚牢。
人永遠不會被打敗，除非他自己認為自己失敗了。
古修士深吸一口氣，繼續道：“仙道有多難？它有多麽縹緲？修士們掌握了強大的力量，他們就是仙了麽？他們內心真的渴望合道登仙麽？超脫這個世界？對於修士而言，道聽途說終覺淺，所有人都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他們對這個世界怎樣，並不在意。師父常和我說一句話，對於渴望仙道的修士來說，野心永遠比安穩更重要。”
向三位古修士鞠躬，江百常心中忽然有了答案。
“多謝三位肺腑之言，你們若無處去，可隨我等前往東賀靈州瓊華仙宮，掌教真人想來不會拒絕三位。”
三位古修搖搖頭，說道：“我們是舊時代的產物，沒有為新時代添磚加瓦反倒遺禍無窮，心境修為還是不夠哇，小世界無故毀滅，不是正是上天讓我們明白，該自生自滅了麽。”
五個人分開了，江百常心中歎息，那三位古修幸存者似乎已經沒有銳意進取的心，就像他們說的那樣，生活在當下時代的人都一樣。沒經曆過上古時期人族從妖族圍剿中掙紮的不易，自然沒有超脫天地的道心。
當下的修士，隻是一群掌握古老秘術，擁有強大力量的人。成仙之道不再外法，而在本心。
回去的路上，胖子看向江百常問道：“二爺，啥情況？”
江百常看著他笑道：“沉淪世間數十載，道心蒙塵，今日總算想起初心。”
胖子大驚，道：“此話當真？您竟然也道心蒙塵了？！我咋沒看出來呀？”
“為凡塵俗世所累，無禮敬天地之心。甚至妄想做世界的救世主，妄想做一個擁有強大力量的人.……胖爺，人就是人啊，總不能免俗。”
胖子突然聽不懂兄弟的話，說道：“二爺，你這話一個字一個字我都認識，咋湊一起我就不明白啥意思了。”
江百常摟過胖子肩膀，笑道：“意思很明顯，胖爺，我不做人啦！”
胖子還是聽不懂兄弟的話，但總感覺這位認識了數十年，從小穿一條開襠褲長大的兄弟，變得模糊縹緲起來，他再不能理解他心中的想法，就如同，凡人無法語仙一樣。
“席良才的事你不管了？”路上胖子問道。
江百常笑了笑，說道：“時機到時，一切都會付出水麵。努力修行吧，我們後麵的路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