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生百年 以情入道
旭日東升，初楠易自風雪中歸來，想去山頸先向師尊請安，但發現對方化為孩童時根本懶得理會自己，討個無趣，初楠易訕訕而歸。
隻是等到看見那間草屋，不知為何，心生踟躕。
相見，不如不見？
師尊的話初楠易還是沒悟透，但他知道，如果連個解釋都沒有就不辭而別，對於菱秋來說過於殘忍，這種行為，如今他，一定做不出來。
如此，初楠易下定決心，邁步走進草屋。
洛菱秋早已起來，她隻有在初楠易在身邊時習慣睡懶覺，初楠易不在，清晨破曉時分，她必醒。
見到初楠易回來，洛菱秋臉上立馬露出笑容，碎步來到初楠易身邊，摟住他的胳膊，道一聲夫君。
不相見，是相思之苦，相見，是情甜意蜜。
輕笑一下，初楠易不再做他想，坐到椅子上，示意洛菱秋也坐在一旁。
洛菱秋依言而行，兩人對坐，四目相對。
看著這張清秀端莊的麵容，初楠易深呼吸一口氣，道：“菱秋，為夫以為，若有靈丹妙藥能幫你恢複靈根，你可願意與我天長地久，做一個真正的神仙眷侶？”
洛菱秋一怔，呆呆看著初楠易，隨後低首，一言不發。
兩人沉默很久，初楠易覺得此刻的氛圍，比之他在諸天星辰圖的深海中有過無不及。
最後，洛菱秋抬頭展顏一笑，明眸看著初楠易，說道：“菱秋怎會不願與夫君天長地久。”
初楠易大喜，他起身將洛菱秋抱在懷中，菱秋還欲說話，初楠易直接吻了上去，直吻得洛菱秋全身發軟，意亂神迷才作罷。
將洛菱秋抱起放在床上，上麵鋪的是二人在外門時的被褥，初楠易半蹲在地，上半身壓在佳人胸前，一隻手上下遊走，直讓女子嬌*喘連連，輕吟不斷。
一雙黑白分明的雙目滿是清明之色，初楠易看著床上滿臉潮紅，衣衫不整的女子，輕聲道：“我要出去一趟，可能要夜晚回來，到時我會直接去山頂，你勿要想我。”
說罷，在女子癡迷亂情的雙眼中，初楠易起身離去。
下了四輪峰，初楠易深吸一口氣，用體內靈力舒緩身體。
稍微辨認一下方向，初楠易催動體內靈力，在山路間高速奔跑。
好在十六座主峰雖然個個直衝雲霄，但相距不是很遠，初楠易從四輪小峰到達最近的一座主峰天箐羅蘭後，便能看見位於最中間的青陽法相宗第一主峰，天華九靈。
那便是初楠易的目的地，他要見宗主道元上仙一麵。
飛奔中，初楠易第一次知道了在山林間奔跑是這般累人的事情，他本以為自己成為修士，肯定要和世俗武者有很大差距，現今看來，不修道法，他真不一定能打過世俗普通武人。
奔波兩個時辰，饒是以初楠易也汗流浹背，他喘著粗氣，總算是再次來到了這座熟悉的大殿前。
法相殿，道元上仙早已感知到初楠易的到來，他嘴角微翹，坐在主座上，穩如泰山。
“紫陽一脈弟子，四輪峰首徒初楠易求見宗主。”李望仙的聲音從大殿外傳來，道元上仙這才有所動作，睜開眼，和藹的聲音傳了出去，道：“進來吧。”
氣息逐漸緩和下來，初楠易整理衣襟，邁步走進法相殿。
大殿內，依然隻有宗主道元上仙一人，他端坐法座之上，俯視下方。
在下方施禮，初楠易有些猶豫，是直說，還是拐個彎？
思考片刻，為了求穩，初楠易還是繞了一個小彎。
“掌教，若是宗門內有一個絕世仙才，靈根被毀，宗門可會幫助她恢複靈根？”
上首道元上仙笑了起來，他飄到下方，看著初楠易笑罵道：“你這混小子，有話直說，拐彎抹角做什麽。”
自己的心思被道元上仙一眼看破，初楠易也不覺尷尬，他知道以道元上仙這般人物，什麽事都瞞不了他。
深吸一口氣，初楠易說道：“師尊已告訴弟子夫人一事，弟子請求掌教，救救秋兒。”說罷，初楠易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磕三個響頭。
道元上仙沒有躲開，任由初楠易磕完，他扶起後者，說道：“常兒，非是宗主不救，而是她與你不同，你有兩顆心，一顆道心，一顆凡心。但她，小菱秋她隻有一顆，是早以許給你的凡心。”
“十年前，你帶她初來宗門的時候，我就已經察覺到了她的情況，小菱秋，她並非修道十年，而是修道三年，其實事實上也算不上是修行，更像是一種交換，用自己的仙靈根，施秘法，換來七天的金丹修為，七天過後，修為倒退，停留在靈宮階段，如此三年，無有寸進。”
初楠易皺著眉頭，靜靜細聽。
“你二人，一個是仙才之資，卻無向道之心，一個雖資質平庸，但向道之心堅固。原本，你們二人該是毫無瓜葛的，但造化弄人，緣分自起至今，甜盡，苦來。”說到此處，道元上仙搖搖頭，歎氣道：“所以這也是我輩修士必須要斬斷紅塵的原因。仙凡之隔，是坎，也是鯉魚化龍的門。門前，天下世人各有追求，大都以榮華富貴為目的，繁衍後代為萬事動機，有十載孩提懵懂，有十載意氣風發，有十載碌碌無為，有十載各安天命，紅塵這座大熔爐，是真仙都避而遠之的存在，何況未成仙的修士。”
“那麽仙路容易麽？門後，便是修士的修仙之路，在規避紅塵塵緣的同時，還要麵對殺人不眨眼的惡鬼，吃人不吐骨頭的妖魔，門後，有誤你道心的良人，也有壓你道心的天才，更有惑你道心的迷障。這條道，最終能陪你走到最後的，隻有你自己。生你養你的父母，相愛不棄的愛人，授業解惑的恩師，愛你的人，你所愛的人，恨你的人，你所恨的人，在這條仙路上終都會變淡，踏入這條路所要付出，失去的東西，遠比你現在所能想象的所有東西更多。”
“這便是修士的路，一切如過往雲煙，不成道果終是空。”
感歎完，道元上仙看著初楠易，徐徐說道：“門後之惡，你可有所了解？即便如此，你還要一個沒有道心的姑娘去麵對這門後的惡景麽？”
初楠易再度欲言又止，他很想說，菱秋她已經同意與他一同修道，做一對天長地久的神仙眷侶，但是初楠易知道，菱秋的回答為他刻意引導。在他問話時，對洛菱秋說的是：“菱秋，為夫以為，若有靈丹妙藥能幫你恢複靈根，你可願意與我天長地久，做一個真正的神仙眷侶？”
兩個聰明人都知道這句話還有另一層含義——“菱秋，如果你的靈根能恢複，你便與我一同修仙，做一對神仙眷侶，你可願意？”
她怎能不願。
初楠易深知，菱秋對他的愛，比他對她的愛要深沉無數倍，菱秋怎會不願？她的回答，被初楠易鎖死，隻能有一種。
她還想說些什麽，但肌膚相親，縱使萬語千言，也被她死死壓下。
初楠易！你果然是個薄情狠郎君！
初楠易在心中長歎一聲，質罵自己。
我太自私了。
掌教道元上仙看出了初楠易的猶豫，他不忍門下弟子道心蒙塵，緩緩說道：“你於情感之事，真是不如小菱秋看得透徹。”
初楠易疑惑地看著道元上仙。
“你總是糾結於小菱秋百年之後的事，你卻從未想過小菱秋為何不顧及百年之後的事？她心中早有打算，安天命，餘生隻想與你一起。僅此而已，百年後她已能笑著離開，她從未想過長久的糾纏你，隻是將愛人生離死別之痛讓你承受，是她最後的一點任性吧。”
一想到菱秋身死，初楠易便心中作痛，他還有不解，更有不甘。
“掌教，難道蛻凡化仙，自在逍遙，長生久視不好麽？若世間有此法，試問世人誰不願走這條路？”
道元上仙不置可否，道：“蛻凡化仙？那是易事麽？隨著你修行逐漸走上正軌，你就能發現，修士看似寬裕的時間，實則根本不夠用，修士修行，除了自身功法的修行，還要會煉製丹藥，會鍛煉法器；練習道術用以攻伐自保；煉化本命法寶凝聚身外化身，更要不定時外出搜尋有益自己修行的天材地寶，符籙會畫麽？陣法懂得麽？試問這些，隨便拿出一種，那個不需要耗盡一生去苦苦鑽研？你真以為修士的時間很多麽？天上雷劫，地上人禍，身上壽元，稍有差池，身死道消！對於部分人來說，過這種生活，不如珍惜時光，隨心而行，百年後無憾而去。”
初楠易恍然，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人各有誌，強求終是傷人傷己。
理解了菱秋的想法，初楠易百味雜陳的心，總算逐漸平複。
失神站在原地，一時間，初楠易有些不知何去何從。
雖然他理解了菱秋的想法，但不代表他能接受洛菱秋的死亡。
死亡？忽然間，一絲靈光在初楠易腦中閃過，他瞪大雙眼滿是希冀地看著道元上仙問道：“宗主？這世上可有長生不老藥？”
道元上仙差點一口靈氣噴出來，他平複心神，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初楠易， 說道：“那有什麽長生不老藥，真要是有那個，修士還修什麽道，直接煉丹吃藥就完了。”
初楠易又委靡下去，道元上仙見狀，搖頭說道：“長生不老藥沒有，但是延年益壽個百八十年的丹藥還是有的。”
聞言初楠易精神頭又重新上來，雙目含光地看著道元上仙。
掌教白了初楠易一眼，說道：“你看我幹嘛，想白拿？不可能，等金丹後自己煉去。”
初楠易嬉笑開顏，對掌教道元上仙道謝施禮，便要作別。在初楠易臨走之際，道元上仙手中突然出現一個木盒，木盒雖隻有嬰兒拳頭大小，但華貴異常，丟給初楠易。
初楠易下意識接在手中，疑惑不解。
道元上仙回身重新落座，遙遙對初楠易說道：“這是能夠治療洛菱秋靈根傷疾的仙丹，要想讓洛菱秋心甘情願的走仙道，你需要悟透四個字——以情入道。去吧。”說罷，掌教一揮手直接把初楠易送回了四輪峰。
還沒從掌教最後一番話中回過神來，但聽見是治療洛菱秋靈根傷疾的仙丹，初楠易下意識握緊手中救命仙丹，回過神來時，對著天華九靈跪地遙遙三拜，起身後，初楠易席地而坐，任由風雪加身，於落英繽紛千秋雪中，喃喃自語：“以情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