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沉淪
“菱兒,狗兒呢?怎麽這麽些日子了還不來瞧瞧我?”趙香芸神情沮喪,滿臉失望地問道。
寒菱正在認真細致地給趙香芸喂著湯汁,聞言愣了下,瞧著娘滿臉的期望,心中不免難過,這種期望顯然不太現實啊,娘到如今都不知道銀若宸就是當今威名顯赫的銀王爺,如若知道的話恐怕失望會更大,娘隻是一個卑微的戲班女人,他怎麽可能真會認做親娘呢?
銀若宸能做到表麵答應娘,已經很不錯了,真還能期望著像對親娘那麽孝順麽,想至此,不由苦笑不已,隻能安慰地說道:“娘,您的狗兒如今已不是一般的人了,每日都有許多政務纏身,哪能經常來呢,您養好身子,他自然會高興了。”
誰知趙香芸一聽,把嘴一撇,索性連飯都不吃了,臉上滿是不安憂慮,委屈地說道:“菱兒,不對,以前不管什麽時候,狗兒都會隔天來看望娘的,就算有事來不了,也會派人來交待,可最近多少日子了都沒有見到他的人影,更沒有派人來問過,娘這心裏不安,擔心他出了什麽事,菱兒,你定要替娘去找到他,就算不來瞧我,隻要能瞧到他平安無事就好了,否則娘吃不下,睡不著,心中難受啊!”
趙香芸用手指著胸口,鄭重其事地說著,雙眼乞求地望著寒菱。
寒菱心中一驚,娘對銀若宸的感情顯然比對自己還要深,娘即使幾日見不到自己,也不見得會如此思念,可她自從見到銀若宸後不僅身體好多了,連頭腦都清醒了不少,更不像以前那樣癡呆,木納了。雖然有時還會有些糊塗,但整體上來看已經算是個正常人了。
寒菱對娘的這種轉變暗暗吃驚,這到底是什麽力量使得娘有如此明顯的變化。
說到銀若宸,寒菱更是奇怪,自上次從大雜屋回府後,他整個人像失蹤了般,好幾日都見不到人影了,更別提去哪裏找他。
以前也偶爾這樣過,而且從不告訴寒菱關於他的行動,寒菱畢竟隻是他的妹妹,於情於理,不應管那麽多,因此找了他幾次後,到底還是放下了,如今瞧到娘這個樣子,為免她傷心,引發舊疾,隻得點頭答應了。
趙香芸見寒菱答應了,這才高興起來,臉上展露出了一絲笑意。
寒菱辭別娘回到東寢殿,馬車經過書房時,想起了娘期望的眼神,便吩咐停下了馬車朝銀若宸書房走去,據她所知銀若宸呆得最多的地方便是書房了。
書房裏幾個酒壇橫亂躺著,案桌上的書亂七八糟,兵器散落一地。
寒菱剛推開門,一股刺鼻的酒味迎麵撲來,用手掩了掩鼻子,皺了下眉。
搞什麽鬼,竟然會在書房裏喝酒,而且這書房還這麽散亂。
銀若宸的書房若沒有他的允許,丫頭們是不能隨便進去的,就算隻是過來打掃也是不行。
幾個幹涸的酒壇仰麵躺著,似乎已經是幾天前的事了,心中驚訝不已,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難道銀若宸這麽多日都沒有到過書房了,那會去了哪裏?為什麽要喝如此多的酒?究竟發生了什麽?
“來人。”寒菱走出書房朝外麵叫道。
“翁主,有什麽吩咐?”一個家丁很久後才跑了過來。
“王爺在哪裏?”寒菱皺著眉問道。
“回翁主,王爺這幾日都出去了,小的們都不知道去了哪裏。”家丁茫然地回道。
“書房如此混亂,怎麽也沒個人收拾下。”寒菱不滿地問道。
“回翁主,前幾日有丫頭要進去收拾的,被王爺罵開了,後來都不敢進去了。”
“叫楊路過來見我。”寒菱想了想吩咐道。
“好的。”家丁答應一聲退下了。
滿屋的狼籍,撲鼻的酒味,寒芰心中的不安在加大,究竟發生了什麽?
銀若宸可是異常愛整潔的,他的書房沒理由弄成這樣。
楊路匆匆跑了過來,
“楊路,王爺出哪裏了?”寒菱滿臉嚴肅地問道。
“翁主,小的實在不知道啊!”楊路愁眉苦臉地說道,“王爺,那日喝醉了,獨自出去了,誰也不讓跟著,這幾日也沒見到王爺回府,小的們實在無法打探。”
“混帳,王爺平時是怎麽對你們的,他喝醉了酒獨自外去,你們也不跟蹤一下,就聽之任之嗎?”寒菱怒不可歇地問道,“如若出了什麽事,你們會有好日子過嗎?”
說完忐忑不安地朝東寢宮走去。
究竟要在哪裏才能找到銀若宸呢,想到詭異莫測的王府,寒菱的心提得高高的。
“我要見翁主。”寢宮門口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寒菱聽得聲音有些熟悉,便豎起了耳朵。
“王爺有吩咐,別人不能隨意進去寢宮。”守門的親兵生硬地答道。
寒菱此時雖心中煩悶,卻也異常警覺,能在此時找自己的人估計都會有要事的,想到這兒走了出去。
一個膚色黝黑的男子正站在東寢宮門口,眼神銳利,麵無表情。
柳義,寒菱一眼就認出了他,他是銀若宸暗中培植的勢力,基本不會出現在王府,親兵不認識他,很正常。柳義來找自己,一定與銀若宸有關了,寒菱略一思索,對柳義說道:“走吧。”
“什麽事?”寒菱剛在外麵僻靜處站定,便著急地問道。
柳義銳利的眼神中透出哀傷,誠摯地說道:“翁主,請您去勸勸王爺吧,此時隻有翁主能夠做到了,翁主在王爺心中的地位那可不尋常啊。”
“王爺,怎麽了?”寒菱聽得心中一緊,問道。
柳義歎了口氣,說道:“翁主,皇家墓地,瑞姑姑的墓前,王爺已在那裏飲酒買醉好些時日了。”
柳義簡短地說著,眼神帶著一絲期望的光,
寒菱心中明白過來,點了點頭。
皇家墓地,肅穆而又莊嚴,瑞姑姑的墓靜靜地矗立在一個角落,異常冷清與孤單,瑞姑姑終生沒嫁,沒有子嗣,皇家墓園裏她的孤墓突兀淒清!
一個藍色的身影正手執酒壺,倒在墓旁。
寒菱遠遠就瞧到正是銀若宸那家夥。
這家夥又發了什麽神經,獨自一人倒在瑞姑姑墓地前飲酒?寒菱瞧得直皺起眉來。
銀若宸雙眼緊閉,癱倒在墓地上,褐紅的臉上全是汙垢,發絲散亂。
姑母,我明白您的苦心了,其實,您對我的愛一點都不亞於香菱呀!雖然您是為了保護香菱的安全,可說到底都是為了我,就算您找到香菱後拚命隱瞞她的身世,那也是為了侄兒啊!
這世上除了您,再也不會有人對自己如此無私的愛護了,銀若宸喃喃地說道,麵容痛苦。
養大他的皇宮並不是他的家,楊太妃也不是他的親娘,從小,他就在一個冷漠異常的環境中長大,上天有好生之德讓他遇到了瑞姑姑和香菱,讓他的人生裏終於看到了點陽光。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為什麽瑞姑姑明明知道了楊太妃的惡行而不去告發她,獨自忍受了一切,最後,終致被楊太妃害死,其實這一切都隻是為了自己。
如果楊太妃所做的一切被揭露,那他的身世就會大白於天下,這對驕傲的他來說是多麽的殘忍,他的父皇和母妃都不是自己的親生娘和父親,他這個王爺的身份甚至連命都將不保,這換了誰都是不能承受之重啊!
瑞姑姑為了他忍受了這一切,甚至在知道她最疼愛的香菱公主被楊太妃“害死”後,也沒有想到要去揭發她來替香菱報仇,隻因為這一切牽涉到他的身世。
堂堂北冥國的王爺竟不是宋祖帝的親生骨血,而隻是個卑微低踐的戲班之子。
因此,當瑞姑姑得知香菱沒死後,隻是認她做了翁主,把她托付給了自己,實是無奈之舉啊!
銀若宸猛地連喝了幾口酒,眼淚滑落了下來,他頭發散亂,衣衫不整,幾日不冼不睡,倦了就困在瑞姑姑的墓地上,滿臉憔悴,一雙俊眼上全是絕望與心灰意懶。
寒菱慢慢走近來,淡綠色的裙子被春風吹得微微飄揚,一頭柔軟的青絲垂在肩上,頭上隻梳了個簡短的發髻,細膩似雪的肌膚,欺霜賽雪,瞬間奪去了天地的風華,黯淡了春曰的花紅柳綠。
銀若宸醉眼迷離地望著麵前的女子,眼神漸漸明亮起來,仿佛又回到了兒時,她是高貴的公主,父皇視她如掌上明珠,皇宮所有的人都把她視為掌中寶,而他隻是一個不討父皇喜,被母妃罵做踐種,雜種的小醜。
他曾經忌妒她得到了父皇的愛,得到了世上最好的東西,甚至差點害了她。
“菱兒,你說得對,我是個混蛋,心胸狹窄,小心眼,我不是個男人,竟然會去忌妒你得到了父皇的愛,我有什麽資格這樣想,憑什麽要與你爭?”銀若宸搖搖晃晃,掙紮著站了起來,打著酒嗝,用手指著自己的胸膛滿臉自嘲地說道,“你是美麗高貴的香菱公主,我是什麽?我隻是一個踐種,雜種,我們之間的賭約,你贏了,我願賭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