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0章 殘酷的神明

  這道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得吉爾一個哆嗦。


  連忙轉過頭來,看向說話之人。


  “夏爾……是你呀……”


  夏爾·維傑裏——羅林軍中少見的平民出身的無將。


  同時也是羅林軍中目下比較少見的格鬥術高強的猛將。


  穩定了下剛才突然被夏爾叫住而受驚的情緒,吉爾朝夏爾問道:


  “夏爾,有什麽事嗎?你剛才的那句‘你留心下巴爾’是什麽意思?”


  “沒有什麽多餘的意思。”夏爾輕聲道,“就隻是想讓你平日裏多留心下巴爾的狀態而已。”


  說到這,夏爾頓了頓。


  在猶豫了一會後,補充道:


  “巴爾他……現在的情緒、狀態,很糟糕……”


  “糟……糕……?”


  吉爾回憶著剛才在本陣大帳與巴爾相見的情景。


  在吉爾的印象中,巴爾除了眼中布滿紅血絲之外,似乎並沒有其他不同尋常的地方。


  “夏爾,為何這麽說?巴爾主帥他看上去不是挺正常的嗎?”


  “……唉。”


  夏爾輕歎了口氣。


  “我跟巴爾的交情,遠比你和巴爾的交情要長,所以我能看到一些其他人看不到的東西。”


  夏爾雖然和巴爾的年紀相差較大,巴爾的年紀足足是夏爾的年紀的2倍,但這相差懸殊的年紀差,並不妨礙二人成為好友。


  夏爾算是巴爾的諸位親信中,與巴爾的關係最密切的人。


  也正因為二人是關係密切的老友,所以夏爾早早地就敏銳看出巴爾的不同尋常。


  “在《牛奶條約》簽訂的消息傳來後,巴爾整個人就變得怪怪的。”


  “總是突然一言不發地坐在那發呆。”


  “也不知道在那想些什麽……”


  “我有找過他聊天,想讓他地情緒與狀態好轉過來。”


  “但都沒有什麽用。”


  “我懷疑……可能在得知陛下簽訂《牛奶條約》後,巴爾他就想過要發動起義、逼陛下退位了……”


  “隻不過他一直在猶豫,猶豫著是否要這樣做。”


  “此次裁軍的消息,應該就是壓死牛的最後一根稻草了。”


  “這一消息直接讓巴爾心中的那最後的一根還維持著對陛下的期望的弦徹底斷掉……”


  “吉爾,你有沒有想過巴爾現在的內心有多痛苦?”


  “巴爾他將‘忠君愛國’這一理念貫徹了數十年。”


  “你有沒有想過——他到底遭受了什麽樣的內心折磨,才會決意拚死一搏,發動起義,試圖推翻自己效忠了十數年的主君。”


  夏爾的這番話,讓吉爾直接啞口無言。


  夏爾提出的這些問題,吉爾此前從未想過。


  他從未想過巴爾現在的所思所想……


  “所以我才讓你從現在開始,多多留意巴爾的狀態。”


  “我覺得……巴爾現在的精神狀態已經有些不太正常了……”


  “決定發動起義——這一決定,可能也是巴爾自我保護的手段……”


  “因為如果不去做點什麽的話,自己可能會因此瘋掉……所以為了保護自己不崩潰掉,決定發動起義……”


  “……我明白了。”吉爾鄭重地點了點頭,“我平日裏會多多留意巴爾主帥的狀態的。”


  “嗯,你一旦發現巴爾他有什麽古怪的動作,就立刻通知我。”


  說罷,夏爾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在頓了一會後,重重地歎了口氣:


  “唉……”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能夠決定人們命運的神明的話……”


  “那這個神明實在是太殘忍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玩弄著巴爾……”


  “巴爾他比誰都愛著這個國家。”


  “‘忠君愛國’的這一理念,巴爾貫徹地比誰都深刻。”


  “想保護這個國家,但這個國家卻越發千瘡百孔……”


  “想效忠主君,但主君卻一再傷了他的心……”


  “到頭來,被硬生生地逼上了起義的絕路……”


  “如果真的有能夠決定人們命運的神明……神明呀……請不要再折磨巴爾了……”


  ……


  ……


  布列顛尼雅帝國,安加湖某處。


  四十餘艘戰艦,飄蕩在安加湖的湖麵上。


  這四十餘艘戰艦上彌漫著鮮血的腥氣與木料被燒毀後的臭味,這2股氣味混雜在一起,到現在都未散盡,令船上的人難以呼吸。


  法蘭克軍的軍旗在桅杆上“無精打采”地耷拉著。


  船上的每一個人都臉色陰鬱,沒有任何人說話,負責操船的人默默地操弄船隻跟隨著周圍的戰艦,一起向東駛去。


  無事可幹的人,則在甲板、在船艙、在船上的任何一個角落死氣沉沉地發著呆。


  而各艦的軍官也沒有哪個心情去管理船上的秩序,任由低落的情緒在船上不斷蔓延。


  自赫列斯號被阿蘭擊沉後,皇家艦隊的旗艦便更換為了一艘普通的戰艦。


  在新旗艦上,奧托雙眼無神地呆坐在一隻放在甲板上的木箱上。


  他的雙臂撐在雙腿上,整個被垮著,仿佛背上連根骨頭都沒有一般。


  “主帥……”


  “弗舍爾呀……什麽事?”在弗舍爾的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後,奧托他那無神的雙目才終於恢複了些光亮。


  “聯合艦隊……還在我們的後麵緊追不舍……”


  “……知道了。不要管他們,他們追不上我們的。”


  “是……”


  昨夜的大火,不僅燒掉了他們皇家艦隊的艦船,也燒掉了皇家艦隊的殘軍的鬥誌。


  原先浩浩蕩蕩的龐大艦隊,經曆了昨夜的那場激戰後,僅剩下四十餘艦。


  其餘戰艦要麽沉入了湖底,要麽被聯合艦隊所俘虜。


  他現在隻想快點回到萊茵蘭平原,能回去多少人就回去多少人。


  奧托看了看周圍的湖景,回憶著早就刻入腦海的安加湖地圖。


  ——應該快到茲魯口了……


  他站起身,朝船首緩步走去。


  奧托的新旗艦是走在殘軍的最前麵的,為的便是讓殘餘的將兵們看到身為艦隊最高指揮官的他正走在最前方引路,盡可能提振一下早就已經瀕臨崩潰的士氣。


  現在的湖麵上正飄著薄薄的霧。


  來到船頭,透過薄薄的紗霧,奧托見著了前方那漸成狹窄之勢的湖麵。


  前方,便是安加湖唯二的2個出口之一——茲魯口。


  見著自己終於抵達了茲魯口,奧托那從昨晚起便一直陰沉著的臉,此時終於浮現出了些許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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