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7章 如果我們合而為一（下）
傷患的數量雖然不多，但因為伊爾莎逐個慰問的原因，也還是花了很長時間，才終於慰問完每名傷患。
在慰問傷患的同時，伊爾莎也順便慰問了那些正好在休息的醫生與護士們。
慰問完所有人、走出臨時醫院時，已經是深夜時分了。
在侍衛們的保護下，伊爾莎和艾麗莎二人一路無言地走回白央宮的主大殿。
在來到主大殿的門口時，伊爾莎突然停下腳步，朝身旁的護衛們說道：
“你們都先退下吧，讓我和艾麗莎獨處一會。”
“是！”
在伊爾莎的命令下達後，護衛們的領頭人便立刻恭聲應和，隨後領著護衛們退下，給伊爾莎和艾麗莎留出獨處的空間。
伊爾莎和艾麗莎目送著快步退下的護衛們。
直到所有的護衛都從視野範圍內消失後，伊爾莎才偏轉過頭，朝艾麗莎笑道：
“艾麗莎，可以陪我一起看看星星嗎？”
聽到伊爾莎的這邀請，艾麗莎先是因驚訝和疑惑而揚了揚眉，隨後立即點了點頭：
“當然樂意了。”
艾麗莎自己也很喜歡看星星。
艾麗莎抬起頭望著高懸在夜空之中的圓月，以及漫天繁星，思緒忍不住回到6年前。
——突然有些懷念呀……
艾麗莎在心中有些感傷地感慨道。
——和蘇誠他第一次看星星，已經是6年前的事情了。
——6年前……在離開皇曆289年的那場年終晚宴後，和蘇誠一起在一家旅館裏看星星。
——明明已經是6年前的事情了，但卻總感覺像是昨天才剛發生的一樣。
——也不知道蘇誠他現在在什麽地方、現在怎麽樣了……
就在艾麗莎望著頭頂的星空，思念起許久未見的蘇誠時，一旁同樣也在默默地看著星空的伊爾莎，突然冷不丁地說道：
“艾麗莎，你看到剛才醫院裏的那副景象了嗎？真可怕呀……醫院裏的那一幅幅景象，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忍不住心裏發毛。”
對於伊爾莎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與感慨，艾麗莎稍稍一愣。
但她還是快速反應了過來，臉色沉重地點了點頭：
“嗯……的確是很可怕……”
艾麗莎的話音剛落，伊爾莎便立即接著說道：
“從我開始習字讀書時，我就很討厭戰爭。”
“因為我覺得戰爭實在是太可怕。”
“光是從老師的講授、書本的介紹中，我就能深刻感受到戰爭的可怕。”
“隻要有戰爭爆發，就會有大量的人因戰爭的爆發而受到傷害。”
艾麗莎雖然不知道伊爾莎為何突然發出這樣的感慨，但她一直站在一旁，靜靜地聆聽著。
“然而——諷刺的事情出現了。”
說到這，伊爾莎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一抹淡淡的苦笑。
這抹苦笑中，蘊藏著滿滿的自嘲之色。
“在我成為這個國家的皇帝後，我突然發現——戰爭好難避免，即便我不想要戰爭，戰爭也還是會緊黏著我。”
“就比如3年前的‘霸王反擊’。我壓根就不想和神聖希蘭帝國開戰，但希蘭軍的南侵，又硬逼著我和神聖希蘭帝國展開拳麵戰爭。”
“而且，在成為這個國家的皇帝後，我不僅發現了戰爭很難避免，還發現了戰爭其實也不是那麽地討厭。”
“‘霸王反擊’的巨大成功，為我國帶來了難以計量的直接收益和潛在收益。”
“這是我人生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受到一場成功的戰爭所帶來的好處。”
“‘霸王反擊’的巨大成功刺激到了我，讓我決定再來一場對外攻勢，再試著重現一次‘霸王反擊’的巨大成功，於是我和諸位大臣頂著眾多的壓力、向雷恩家族借款，同意發動‘極光’攻勢。”
“‘極光’攻勢的結局是什麽，艾麗莎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所以我就不多說了。”
“3年前的‘霸王反擊’，以及2年前的‘極光’攻勢，模糊了我此前對戰爭的看法。”
“我現在對戰爭的看法是什麽……其實我自個也不清楚……”
“我隻知道——我雖然還是覺得戰爭很可怕，但我對戰爭已經沒有這麽地討厭了……”
“雖然戰爭相當地可怕，會有好多人因此而死。”
“但隻要是一場能為我國掙到許多利益的戰爭，就值得去打。”
說到這，伊爾莎長出了一口氣，臉上浮現出追憶之色。
“在好多年前……大概是5、6年以前吧，我曾經問過誠老師一個問題——如何才能讓世界和平。”
“當時，誠老師並沒有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
“這倒也正常，畢竟這不是什麽可以輕鬆回答上來的問題。”
“現在仔細回想起來，感覺怪可笑的，一個10歲都不到的小女孩，竟然在那思考如何讓世界和平。”
“但那時還相當天真的我，還真的在那相當認真地思考到底該怎麽做，才能讓大陸各國不再征伐、讓大陸永保和平。”
“那時的我想出來的方法是積極加強溝通，隻要各國之間好好地坐下來溝通，就能避免戰爭的爆發。”
“溝通是最棒的解決事情的方法——這是我那時的想法。”
“那個時候的我真是幼稚得可愛呀，天真地以為‘加強溝通’是避免戰爭地唯一方法。”
“加強溝通怎麽可能避免戰爭呀……和法蘭克帝國的這上百年的戰爭中，我們兩國之間都溝通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哪一次管用了？”
“我們和法蘭克帝國有著血海深仇、有著強烈的利益衝突，怎麽可能因為坐下來、一起心平氣和地講些話，這上百年的戰爭就能因此結束了。”
“隻可惜幼時的我並不明白這個道理呀。”
“直到4年前，在參與了那場對西部匪眾的戰役後，某人教會了我一個道理，雖然我已經記不清那個人跟我說的原話是什麽了，但我仍舊清楚地記得他跟我說的那句話的含義——溝通也好，暴力也罷，沒有什麽好壞之分，都隻是解決事情的手段而已，有些事情適合用溝通來解決，有些事情非用暴力解決不可。”
“剛剛慰問醫院裏的那些傷患時，我很心痛。”
“如果不是因為法蘭克帝國對我們發動侵略，那麽這些士兵也不會因此而受傷了，也不會有那麽多人死了。”
“法蘭克帝國此次對我國的侵略，讓我深刻地意識到——若是不盡早結束和他們的這場百年戰爭，我們就仍舊會有大量的人，不斷地因這場已經耗時一百多年的戰爭而死傷。”
“不僅僅是法蘭克帝國。”
“羅林帝國、神聖希蘭帝國也是這樣。如果不能和他們永久地保持和平，就仍舊會有大量的人，會因為未來不知何時爆發的戰事而死。”
“我想讓世界和平、我不想再讓我們的子子孫孫因為這似乎打也打不完的戰爭而受傷、死亡。”
說罷，伊爾莎將自己的視線從頭頂的圓月移開。
望向東麵。
望著東麵那黑黝黝的天際線，伊爾莎拔出了她腰間的佩劍，將佩劍緩緩舉起，劍尖指向東麵那黑黝黝的天際線。
“……艾麗莎，我問你。”
伊爾莎雖然是在問艾麗莎，但她那低喃的語氣，又像是在問自己。
“既然用溝通，已經沒有辦法讓大陸各國停止征伐。”
“那麽——”
“如果我們合而為一，是否就能得到和平了呢？”
……
……
艾麗莎沒有回答伊爾莎的這個問題。
因為……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所以，她保持了沉默。
一直沉默到伊爾莎收起劍、與她一起進到白央宮的主殿後，她才終於說了一句：
“陛下……時候不早了……早點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