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7章 心魔乍起
暮離揚眸看去,不覺皺緊了眉梢。
遠處,隔著一條守城河,籠罩在大盤古都上方的迷蹤幻境居然又變了一個顏色。
先前是雪白的花瓣,後來被渲染成了淺藍色。如今,再盯睛一看,卻又發現在淺藍色的花瓣里,隱約浮現出一抹濃郁的深藍色。
…………
那朵深藍色的雲朵,便是宗情與那個幕後之人在過招。
眼下,宗情或許情況不妙。
宗情吐了一口鮮血,連著嗆了兩聲。
玉蝶衣擔憂的看著,卻不敢輕易出聲,生怕打擾了宗情。
她相信宗情的能力,也相信宗情足夠應付眼前發生的一切。只不過,不太確定當一切結束后,宗情是否仍然完好無缺。
「小情,」玉蝶衣昂起頭,去看夜空中盛綻出來的璀璨煙花,雙眼裡含了淚,腦海中浮現太多曾經年少時的畫面。
記憶里,那小少年借口天氣太熱,拿著她送的扇子漫山遍野奔跑的模樣,結果,傻了吧唧,一頭栽進山澗水坑裡的模樣,美好安然,格外傷了她的心,迷了她的眼。
早知道人生會經歷如此一遭,玉蝶衣斷然不會跑出六寶山外,傷了天真無邪少年的心,如今,一枉情深,倒不知道該如何收場了。
宗情抹掉唇邊血跡,穩定好心緒,慢悠悠地朝玉蝶衣看了一眼,他昂首而望,不期然看到了從玉蝶衣眼畔流下的一顆眼淚,就像是鮫人的珍珠,在夜空下,晶瑩剔透,純凈不染。
時間彷彿是停滯住了,空氣凝固著,那風兒,和夜空上的星火都停下來了。
在猶如靜止一般的視野里,宗情抬起手,試圖去用指尖抹去那顆眼淚。
蝶衣,不要哭。
他該是多麼的心疼。
然而,僅是一瞬,眼前凝固的景象倏然炸裂,瀰漫起滔天巨浪。
玉蝶衣猛地被那股浪花彈開了,如同被撕破的舊玩偶,碎成一片片,鮮血飛濺。
在那浮動的血光中,一個尚未成形的孩子也被巨浪剖開了,堪堪可見的面容,長出一小塊指甲片的手指,胖胖的小腳丫……
可惜,全都被炸碎了。
宗情握在輪椅上的手狠狠地握著,眼底水光泛濫,淚流滿面,他不忍心再看,脆弱地低下頭,勾動唇角,喏喏地說著:「衣兒,衣兒,我們的孩子……」
心魔乍起。
似地獄里的幽冥鬼火,倏地燃燒,粉身碎骨,炸裂了每一塊骨頭。
宗情的眼底隱約蒙上一股陰鬱的血族戾氣,再也不見溫軟柔和,凜凜殺機,仿若惡鬼潛行,突然從幽冥鬼府降臨人間。
「我、我會殺了你們,所有、所有人……」他低沉的吼叫著,聲音沙啞、比秋冬的樹枝更加蕭索、枯竭。
宗情一不小心被大盤古都內的幕後之人控制住心神,已經步入走火入魔,漸漸失去意識的狀態,眼看著就要殺妻弒友,臨陣倒戈。
「小情,你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醒醒,你快點醒醒。」玉蝶衣再也忍不住了,快步跑上前去,試圖喚醒宗情。
可是,當她行走到了一半,宗情突然開始發狂,猛地朝玉蝶衣打來一掌。
玉蝶衣躲避不及,馬上就要殘死在宗情掌下,一屍兩命。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紅色身影踏著璀璨星空而來,長臂一攬,將玉蝶衣攬了過去,避開宗情的攻擊。
與此同時,一顆褐色的藥丸彈進宗情口中,暮離幾步奔來,修長的手指掐著宗情的下巴往上一推,一提。
「咳,咳咳。」宗情被迫把藥丸吞下了,重重地咳了幾聲,眼底里的陰鬱之氣陡然褪去。
在那抹深藍出現的時候,暮離就已事先察覺出了不對勁,一直密切觀察著宗情的情況。
果不其然,宗情始終年輕一些,鬥不過大盤古都里的陳年老鬼。
玉蝶衣驚嚇過度,下意識捂住小腹,看到來人是暮離,才雙腿一軟,險些倒在地上,「謝謝主子救命之恩。」
「退後。」暮離輕聲淺語,漫著凜凜威壓。
「是。」玉蝶衣剛才受了一遭驚嚇,哪裡還敢不聽話,當即往後退了幾步,站在安全的地方,整個人如同麻木了一般,傻傻的望著宗情。
此時此刻,玉蝶衣別無所求,她只望暮離能夠救下宗情一命,切莫讓這該死的戰爭把她虧欠了半輩子的小少年給帶走了。
宗情這才察覺他被人控制住了,甚至還險些傷害了他的妻子和孩子,虛驚一場,雙手沾滿了冷汗。
「多謝主子。」宗情剛想下跪,就被暮離虛扶起來。
緊接著,一隻冰涼的女人手攤在他的後背心窩上,霎那間,一股強大的血主之威涌了進來,險些讓宗情承受不住。
「主子,你這是……」宗情徹底驚呆了。
他難以置信,未來的血族女皇竟然替他轉了純正高貴的皇室血統之氣。
這是血族世界里最至高無上的榮譽,得此尊威,此生無憾。
「宗情,常人言,吃人最短,拿人手軟。你收了本爵的好處,就不能偷偷溜走,給本爵撂挑子了。」暮離嘴角噙著笑,說話時並不嚴肅,反而興緻濃烈,半開著玩笑。
宗情心裡湧出一股暖意。
他明白暮離這樣說是為了給他一個台階下,讓他不會那麼自卑,不覺間感動萬分:「是,多謝主子賞賜。」
「好了,閑話少說。你認真些,趕緊把迷蹤幻境給本爵破了,若有閃失,本爵必然要把你的腦袋給卸了。」暮離是典型的賞一個甜棗,打一個巴掌。
暮離從來不擔心她的『狠話』會令手下一眾將士們心痛,相反,越是打個巴掌,越是說些狠話,她的這些手下們反而越來越聽話,就吃這一套。
大概是她魅力大,屬下們打打更健康。
「是,主子。您放心,宗情若是拿不下大盤古都,便當場在這裡挫骨揚灰,以命謝罪。」宗情臉上的表情堅毅無比,是從來不曾出現的決心。
「……」暮離眨眨精緻的眼,纖長的眼睫毛濃密如羽,絨絨的,輕輕扇了扇,心中暗道:挫骨揚灰?以命謝罪?
她很想尷尬捂臉。
好像玩笑開大了,這麼認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