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8章 壞女人
在顧珩的印象里,她是典型的美人胚子,亦是所謂『壞女人』的模板。
顧珩與那個女子第一次相遇,是在一條碧水淺淺的小河灘。
彼時,顧珩身上穿著佛衫,頭髮皆被剃光了,手中還端著一隻雲遊四方的木碗。
「女施主,可否借路討口水喝?」相遇時,他主動走上前去,與那個美麗的妙人兒搭言。
那女子正蹲在河邊喝水。
不,也許她只是把河水當成了一面鏡子,倚仗著美麗的容顏,對著水面看來看去,確實是一口水都沒有喝。
女子見到顧珩走過去,微微有些驚愕,顯然是沒預料到會有人與她說話。
她特意往旁邊瞅了瞅,認真地看了一遍,才又轉回了目光,眉眼輕睨,瞳底水波流轉,輕聲說:「小和尚,你是在與我說話么?」
「女施主,放眼盡處皆是荒土,再無其它人了。在下自然是與你說話了。」顧珩自稱為『在下』,並非是所有佛者的統稱,究其原因,不知為何。
「噢,小和尚,那你倒是想與我說些什麼?」女子站起來,輕輕抱著手臂,朝顧珩走過來。
她的聲音極其輕淺,細緻如泉水,暗藏著絲縷笑意,多半是不懷好意。
顧珩往後退了一步,與女子相對隔開距離,他微微躬身,禮貌的說:「女施主,勞煩了。」
「呵呵,」女子輕笑一聲,並未停下腳步,而是越發靠近顧珩,不依不饒的說道:「小和尚,你為何躲我?難不成是害怕我么?」
顧珩微欠著身,又往後退了一步,他淡然自若,面不改色,說道:「世間皆有法,唯物方知真。女施主,在下尊你一句,才與你借路而行,討些水喝。如此也算是積累了恩惠,方可了卻今日一面之緣分。」
「是嘛!」那女子唇畔泛起笑意,笑容逐漸擴大,「恕我冒昧,斗膽問小和尚你一句,你我之間,何為一面之緣?」
「眼下,當前,便是一面之緣分。」顧珩回答道,並不去看那女子的視線。
「那麼,」女子又遲疑了。她的聲音會繞,緩緩縈繞在顧珩的耳畔,貌似認真地詢問道:「既然是一面之緣,為何偏得了卻?你看這荒野四下皆無人,不如你與我當個同行的夥伴可好?」
一個人的旅途太過寂寞,適才,她在照鏡子的時候,就已經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當然不可以。」顧珩一口回絕了女子的提議,低聲道了一句:「阿彌陀佛!」
荒郊野途,怎可與女施主同行!!
「哼!」女子不太喜歡這般明白的拒絕,害得她都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她恨恨說:「討厭的小和尚,壞透了。」
說完,女子便轉身離去,再也不理會顧珩了。
顧珩望著女子遠去的背影,思酌了一會兒,這才將佛衫攬起,走到小河邊,接了一捧清澈的河水送到唇邊,慢條斯理地品飲幾口。
…………
如果說這是一段上天安排的緣分,顧珩深信,那也應該是一段充滿了惡意的孽緣。
顧珩的腦海里忽然浮現出了以上那一段回憶,十分清晰。
回憶里,那個女人精緻絕美的容顏與暮離如出一轍,儼然就是暮離本人。
「顧珩,你怎麼樣?還好嗎?」暮離的聲音傳進顧珩的耳朵。
顧珩費力地爭開眼睛,只望見漫天漆黑,崇山峻岭。他恍惚回憶起腦海里的夢,滯了幾分,總算是恢復幾分神兒來。
「離離,我怎麼了?」顧珩的額頭猶冒著冷汗,說話都帶著幾分虛迷。
「兩個小時前,你昏倒了。」暮離如實說道,順便往顧珩的嘴裡送了一瓣類似橘子的山間野果子。
「這是什麼水果?你確定能吃?」顧珩嘗著那水果的味道太難吃了,嚼得他牙疼。
不過既然是暮離餵給的東西,即使是咬著牙,也一定要堅持下去。
「大概吧。」暮離給了顧珩一個不太確切的答案。
「什麼意思?」顧珩心裡警鈴大作。
他下意識朝旁邊那頭血獸熊看去,霎那間臉上露出一股難言的表情。這個女人該不會是……
「嗯,沒錯。」暮離點點頭,轉頭看了一眼血獸熊,說道:「就是喂它的。」
「……」在這一刻,顧珩很希望自己沒有醒來。
真的!
他什麼都沒有聽到!
「好了。如果你沒什麼事的話,我們該走了。」暮離看了一眼天色,今夜已經過去一半了。
「好,走吧。」顧珩站起來,並不表示反對。
他牽起血獸熊的韁繩,先將暮離送了上去,然後再是自己。對於夢裡發生的一切,他過於自私的選擇遺忘。
如果可以忘記那一段曾經刻骨銘心的傷害,為什麼一定得再次記起來?
在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都曾輸給了自己不願意提起的悲哀。
「顧珩,女施主是誰?」驀地,暮離不緩不疾地問了一句。
顧珩險些被空氣嗆住,故作鎮定,「什、什麼女施主?」
「就是你在夢裡提到的那一位。」暮離提醒道。
顧珩裝作不明白,「有嗎?離離,你是不是聽錯了?」
「你叫了她一千兩百五十八次。」暮離指出具體數字。
「咳,咳咳。」這一次,顧珩是真的嗆出內傷來了。
他再一次險些跌下血獸熊,只好顧左右而言它,「這個什麼熊的耳朵還真不好抓。」
「我說過了,不是抓耳朵,而是抓脖子上的頸毛。」暮離不厭其煩地說道。
「是,是。」顧珩徹底歇了。
眼前這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是真的糊塗了。
相反,暮離倒是清楚的很,說道:「第二次,那個人到底是誰。」
暮離的原則是事不過三。
否則,後果自負。
顧珩十分清楚拖延下去的後果,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那個人只是一個夢……」
「沒關係,反正晚上也到了,夢到一些人,一些事,一些美好的過往,都沒關係。」暮離大方說道,當真不在追問了。
顧珩心裡鬆了一口氣,可是他又不太相信暮離說的話,「離離,我真的那麼說了?而且還說了那麼多遍?」
「對啊。就差雙眼含淚,無私奉獻了。」暮離損起人的時候,一個髒字都不會說。
她可以不提,但是,這不代表她不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