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9章 你是一個可憐人
「哦?是嗎?」寒威看著寒洛,感覺到了寒洛從話語里漫出來的殺氣,哼笑了一聲,「那又如何?總之,不論生前死後,她都是我的。」
「二叔,你錯了。她就是她,不屬於任何人,更不會貼上任何人的標籤。」寒洛說道,話音里殺氣漸緩。
「也許吧。」寒威嘆著,忽然停住了笑意,問道:「阿洛,你知道芝蘭臨死時念念不忘的那個人嗎?」
「不知。」寒洛神色坦然,不含一絲虛假。他對於女僕的情感或多或少了解一些,可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而且,他也從來不曾回應過。現在,或許女僕會有新的戀情呢?
「哈哈,當真不知?」寒威好像聽到了一個最大的笑話。那個女人不是喜歡寒洛很多年了嗎?
「是。」寒洛神色變了變,回答的時候,話音微顫。
「哦,也好。不知就不知吧,就讓那些都成為我的秘密好了,這是我和她之間的秘密。」寒威從懷裡掏出一支銀色的發簪,放在掌心裡仔細端詳,悵然道:「阿洛,你說她到底喜不喜歡我呢?」
有的時候,人都喜歡刨根問底,就彷彿那是靈魂里的救贖,出生的時候清清白白,等到走後了,亦把所有的事情都歸結的清清楚楚,不再拖欠。
寒威知道他的人生就要結束了,可是,那一縷疑惑藏在心中太不好受,讓他即便是消失了,也難以釋懷。
儘管他對芝蘭做了那樣的事,他依然希望在芝蘭的心中,哪怕只有一點印象也好,不屬於他的壞,屬於他執著的真心……
「二叔,如果我告訴你,你永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東西呢?」寒洛步子輕緩,朝寒威走來,他的視線落在那支銀簪上停留了片刻,不免流露出幾分溫柔。
「會嗎……」寒威疑惑著。這麼多年來,他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東西是什麼。
名譽?
權利?
金錢?
美人?
或者,都不是。
寒威想要的僅僅是一個屬於自己的,光明正大的,坦坦蕩蕩的人生……
…………
寒威死了。
他死在寒洛的手中。
當一抹冰意劃過他的脖頸,切斷了他的咽喉,血水滾滾往外湧出來的時候,他下意識的朝那掠過眼帘的寒光看去。
一支銀色的發簪。
發簪的邊沿兒從寒威的頸子前以一種極其炫目的方式飄了過去,帶著某種視覺上的藝術感,發出細微的聲響。
砰!
寒威捂著脖子倒在地上,接連撞翻了兩個凳子,想來,那疼一定是尋常人所承受不起的。
寒洛特意放鬆了勁道,沒有下死手,將寒威一舉擊斃,一死了之。
他念在寒威是他二叔的份上,留給了寒威一口涼氣,然後,他撩著衣袍坐下來,安靜地等待著,等待著寒威面臨死亡的反省。
「二叔,我知道你是一個可憐人。在某些事情上,也是我的父親對不起你。但是,這不是你傷害別人的理由。」寒洛緩慢地說著,目光透過玻璃窗,朝外望去。
說話的時候,他的雙眸輕微地眯了起來,不知是看到了什麼,偶爾閃過一絲憐憫,卻又轉瞬即逝,消失在深邃的眸湖裡,靜默,淵沉,美的像是一片汪洋大海。
鮮血從寒威的指縫裡流溢出來,順著他的脖子浸透衣襟,沾染出了一片片鮮紅。
寒威兀自張著嘴巴,似乎在笑。
他的喉嚨鼓動,喉結上下滑動著,嗓子里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只有口型在說:「你不要假惺惺。」
倘若寒洛真的認為是寒天對不起他,就會去找寒天理論,而不是幫著寒天將他滅口!
寒洛沒有去看寒威的面龐,此時,他只要一看到寒威的臉,就會想起那一具被暴屍荒野的女屍。
多麼美麗的新嫁娘!
多麼凄美的一種死的方式!
寒洛幾乎能夠百分之一百的確認,那個新嫁娘就是芝蘭。
他太心虛了,竟然沒有認出來,一個曾經那般美好的姑娘。
「二叔,你不心疼嗎?」寒洛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如果真的愛一個人,結果卻讓那個人死在自己的手裡,應該會心疼吧?
至少,不管別人怎麼想的,他會。
寒威張大了嘴巴,血液已經漾到了他的下巴。
他按住傷口,想要阻止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可惜,那疼痛一如既往的留在他的身上,不曾離開半點。
「啊,啊……」寒威唔唔著,似乎想說什麼,但是不等說出口來,那聲音就斷了。
那隻按住傷口的手垂落下來,掌心裡的鮮血順著指尖兒流下來,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寒洛坐在桌旁,手中把玩著那一支銀簪,太陽的光線順著窗扇落下來,將他籠罩在裡面,他的視線彷彿蒙上了一層霧靄,躲避在透明中,深沉幽靜,晦暗不清。
少頃,他站起身來,將那一支銀簪放進了袖口裡,小心放置好了,才邁步離開。
臨走時,他沒有去看寒威一眼,對那一灘刺目的鮮血視若無睹,表情平淡。
這是寒威應該得到的結果。
那鮮紅的血色驚悚嫵媚,與曾經在返程途中遇到的那一具新嫁娘遙相呼應,也算是一份遲來的賠罪了。
…………
寒家發現寒威死去的時候,寒洛已經離開寒家了。
他牽著那一匹被該婭退回來的小馬,順著來時的路返回去,沒有任何目的,就那樣一直走,一直走,彷彿打算走到天的盡頭。
寒家家主寒天震怒,連夜命人將寒威的事情處理了。
他派人四處尋找寒洛,一是為了將寒威的死商量個對策,用以堵住族人的疑惑,二是為了家主之位。
寒天自認為他已經身在高位太久了。
如今時光荏苒,歲月如梭,新的時代來臨了,像他這樣的身份需要從時代的大潮中激流勇退,才能保全身後名聲。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親兄弟被他的親兒子殺死了……
寒洛派人給寒天回了話,寥寥數語,六親不認:從此以後,雖為寒家姓,卻非寒家人。
他願意做一片樹葉,停留在陌生的土地上。也願意化作浮萍,隨著美好的溪水大海流浪,看盡潮起潮湧……
他深刻的反省著,在芝蘭這件事情上,並不是只有寒威一個人需要負責,他亦難辭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