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今年不見客
嫦曦一拂衣襟，盤坐在血池旁，修長的指拈作蓮花瓣，輕輕落在膝上。
他已經很久沒有入定自省了。
如今算是不幸中的幸運，偷得了一個獨處的機會。
暮離沉進血池裡，身上腐敗的血肉被血池水蝕成肉泥。
只剩下完整無缺的內臟連接著血管，在池水中肆意遊盪。
「唔。」她一聲長吁，眉心輕蹙，凝著淡淡的痛楚。
在這個世界上，怕是再也沒有比剮骨削肉更厲害的痛苦了。
「小離兒，你怎麼樣？」嫦曦形神頓散，一顆不入塵世、不食人間煙火的心似抽絲剝繭般，隱隱作痛了。
暮離輕輕搖首，在血池水裡一浮一沉，歡快地遊盪著，說道：「沒事，我很好。」
「你這樣子，哪裡像是好的？」嫦曦心微微疼，冰冷的眸向下瞥著，散著如霧稀薄的光。
暮離仰躺在水中，說道：「我真的很好，可以游泳。」
回到北海以後，暮離性子里少了幾分在人類世界里的危機感，也皮實了很多。
她故意逗嫦曦開心，話音未落，就仰著脖子在血池裡游起來。
只見，殷紅的水面上，一顆女子頭顱從東遊到西，再由南撲騰到北。
她的臉容蒼白憔悴，掛著些許陰森森的煞氣。
脖頸之下，血紅的心臟連接著幾根晃蕩的纖細血管。
血管下方，五臟六腑沉甸甸的，可以明顯看到完美的腸胃、腎臟、肝、膽……
此時，這些驚悚恐怖的臟器正窩在血池裡，在頭顱和心臟的帶領下，歡脫地游來游去。
這一幕如此不合常理，如此詭異，可是看起來卻又異常的和諧，充滿喜感。
「行了，你快點給我停下。若是傷到了，我、我就……」嫦曦輕聲淺語的威脅道。
他真的被暮離惹火了，卻從來不忍責罰。
那是他的小離兒，怎麼可以受到懲罰？
暮離歡快地游著，揚起下巴哼了一聲。
她仗著嫦曦的隱忍，有恃無恐：「你？你想怎麼樣？難道拆了我不成？」
「我、我」嫦曦一時語頓，耳後掠起一抹緋紅。
他輕輕抿唇，似是發了狠般，厲聲說道：「你若是再不聽話，我就欺負你的小寶貝！」
時隔多年，有關小寶貝的梗，依然如那時年歲清純美好，輕而易舉就讓他怦然心動。
「……」暮離聞言怔了一下，驀然無聲。
她咂巴了兩下薄唇，閉上眼睛往水裡一藏，躲在水底下游來游去，不肯再露面說話了。
嫦曦輕笑著拂開衣擺，復又盤腿坐好，閉目入定。
在漫長的等待中，偶爾，他也會睜開眼眸觀摩一下。
不錯。
她的小離兒越來越喜歡玩水了。
…………
綠洲上，陰雨連綿不絕，天空總是深暗的顏色，不知人間歲月。
血池山下，前來拜會嫦宗主的族人們一等就是小半個月。
他們腿都快跪斷了，沒斷的，也要得關節炎了。
終於，在他們等到第二十天的時候，前往血池山上的嫦宗主終於傳了話來。
傳話內容僅有五個字：今年不見客。
嫦氏宗族們收到傳話后，心裡十分難過，只好卷著行李，一起返回嫦氏族群所在地。
頑主和雲光嘆了口氣，彼此看了一眼，心中暗道，總算可以清凈了。
他們派人把院子打掃乾淨，等待暮離歸來。
可是還沒消停一天，一群穿著奇裝異服的血族平民就找來了。
邊仇從這些人中走了出來，說道：「見過大長老，老闆身體還好嗎？」
他離開時，暮離身中僵化蟲的毒，大半身子都不能動了，嫦宗主帶著暮離返回北海解毒，也不知道進展怎麼樣了。
頑主提起這件事，心中難免委屈，說道：「暮離和嫦宗主上山半個多月了，直到現在還沒有下山。」
早知道會耽誤這麼久，他一定要跟上山去，哪怕只是默默陪著暮離。
邊仇瞅了一眼身後的人，拿不定主意，說道：「那這些人怎麼辦？」
雲光的目光落在那名小丑身上，打量了一番，說道：「先住下吧，一切等暮離下山再說。」
「行。」邊仇背著行李，帶領一眾血族平民跟在雲光身後。
…………
時間一晃，轉眼過去整月。
暮離浸泡在血池中，長出新的身體和手腳，肌膚白皙勝雪，遊盪在血池中，別有一番風景。
她可以下山了。
不過，下山之前，她想做一件事。
下山當天，嫦曦臨時下了一趟綠洲，給暮離帶回來兩套衣服。
嫦曦站在血池邊，說道：「不要再玩了，換好衣服，該下山了。」
暮離從水底里鑽出來，涌開大朵翻飛的浪花。
浪花中，那白皙如玉的肌膚掛著朦朧的水光，金色的長發隨意披散在身後，散發著幾分慵懶，遮住最為神秘的地方。
纖美瘦挑的鎖骨下，些許性感呼之欲出，隱隱跳動著。
嫦曦一時怔愕住，單手托著衣服，忘記回神。
暮離修長的手臂一抹長發，拂掉無數晶瑩剔透的血珠兒，一絲不掛的身子踩踏著血池邊緣，就要往岸上走：「怎麼，你想替我穿衣服？」
既然不迴避，那就伺候她好了。
嫦曦臉頰緋紅，轉過身去：「胡、胡鬧……」
暮離自背後擁住嫦曦，軟綿綿的胸前在嫦曦身上摩挲著。
她眉目里染著風情，輕淺的氣息呼吐在嫦曦的耳畔，一如既往，妖嬈魅惑：「本爵看上了你，又不是要吃了你的骨頭，躲什麼？」
嫦曦身影微僵，把衣服推進暮離的懷裡，說道：「一大清早就不安分，亂來。」
暮離伸手摸進嫦曦的衣衫，挑開一顆白色的衣扣，說道：「本爵的身子是你給的，難道，你不想摸摸嗎？」
若不是嫦曦日夜兼程，趕在僵化蟲毒侵入心臟之前返回北海，將她浸入血池解毒，怕是她現在都沒命活了。
嫦曦輕咳了一聲，幾分心動強壓在心底。
他扳開暮離的手指，從衣衫中抽了出來，說道：「還是先回去吧。」
「不……」暮離踮腳，張口咬住嫦曦的耳垂。
嫦曦轉身擁抱住暮離，將柔軟的身子按入懷中，輕嘆道：「小離兒，知不知道你在惹火？」
暮離在嫦曦懷裡窩了窩，倚靠住：「那又怎樣？你不喜歡本爵招惹你嗎？」
「倒也不是……」嫦曦話音漸消，些許溫柔消失在暮離送上的親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