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吃我吃你
不知道過了多久,陽光透過玻璃窗和窗簾射入蕭夜的房間。
不斷挪動鼠標,翻看一條條網絡新聞的蕭夜終於停了下來,羊市、百越省甚至整個東亞,這個台風發源區域內,所有新聞機構再無更新。
從中得可以肯定的消息是,地球上各個地區開始陸續降雨,離近一點的已經連續下了兩天多,遠的剛開始下,總之全世界都在下雨。南北極和沙漠地區,條件好的多下點,條件不好的少一點,總之這是一場覆蓋全世界五大洲七大洋,全方位無死角的末日之雨。
為什麽是末日之雨?因為這是全世界還能上網,並發表意見的專家可能是唯一一次的統一意見,隨著雨水帶來的是所有人都會經過發燒、抽搐、死亡、最後喪屍化,唯一不同的就是接觸餘水越多病發越凶猛,喪屍化越快。
為什麽是末日之雨?因為全世界的大多數動物都遭受這種病毒的侵害,是的它不是雨,它是病毒,一種可以殺死、同化所有生物的病毒,同化期最多不會超過36小時,所有人所有生物都會陸續出現以上症狀。能不能同化植物?還不知道……
為什麽是末日之雨?因為通過觀察,那些喪失完全沒有智慧,不能溝通不會說話,隻會撲咬一切還沒被同化的生物。
這就是滅絕一切。
最後病毒專家給出一個結論,這場雨攜帶的滅絕病毒,就像是一種專門針對名為人類的病毒,而製造出來的特效藥。它的藥效就是讓人類瘋客、讓人類死亡、讓人類停止破壞地球這個細胞。
讓人類死了還要喪屍化的原因,在於保險。保證能夠消滅人類這種病毒,讓人類絕對沒機會繼續繁衍、生存下去的最終保險。
已經絕望的蕭夜,正在一個國內知名的直播網站看直播。他以前不愛看直播,不過也聽過這位人氣很高的主播一些八卦新聞,也知道這位女主有句知名的口號:‘莫提一米五,胸部沒腿粗。’蕭夜當然不是想在臨死前瘋狂送一波禮物,隻是純粹對這位知名主播正在播出的節目很有興趣。
這,是她人生中最後一次直播。
一如既往,有不少人在直播間支持她,但是卻沒有了滿屏鮮花和彈幕。
女神這次沒有唱歌,沒有跳舞,也沒有打遊戲,更沒有那些非著名主播的賣肉行為,她在直播的劇目隻有一個,喪屍是如何煉成的。
美麗的妝容掩蓋不住瞳孔從黑變紅,美白攝像頭拍攝出那張豔紅的小嘴一步步黑化,抽搐的身體,血紅的牙床,扭曲的五官,猙獰的麵孔。
女神不再……
沒有人能幸免……
“汪~嗚~汪~嗚~汪~嗚~~”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不知道自己在電腦前看著那個嗷嗷亂叫的女喪屍失神了多久,聽覺貌似終於回來了。熟悉的犬吠聲沒有了往日的厭煩,反倒讓蕭夜絕望的心中產生了一絲暖意。
離開電腦椅,走到門口一手一個抱起兩個小東西:“兒子們不吵,不吵了。”他隻是製止兒子們的吵鬧,沒有試圖去了解門外,到底有什麽讓它們如此暴躁,沒那個必要。
其實他猜得到,隻是不敢去親眼看到。
回房間,把房門緊緊鎖上,拉開窗簾打開窗,雨居然已經停了。張大嘴深深呼吸了幾口‘清新空氣’,最後抱著兩個小東西睡到床上,呢喃道:“兒子們~要死了~都要死了~也許媽媽已經先走一步~我們一起去找媽媽好不好?反正我死了之後沒人喂,你們一樣會死。不如就跟著我一起走,然後幫我找到媽媽,我們在那個世界繼續在一起,好不好?”
躺著~就一動不動的躺著。
躺著~兒子們也要一起躺著。
躺著~什麽都不幹,隻是躺著。
躺著~什麽也做不了,隻能躺著。
躺著~不做無謂的掙紮,迎接死亡。
痛,頭痛、胃痛,從心肝到脾肺腎,從腳底板到腦仁,無一不痛。
燒,血液是火,骨肉是柴禾。
抽,人在抽搐,筋在抽搐,肌肉在抽搐,嘴角在抽搐,汗水也在抽搐。
以前頭痛、胃痛,蕭夜希望它快點過去,過去就好了。
這一次,他隻想自己快點失去意識,好少受點苦。
不知道過了多久,隻是感覺很久很久。要不是實在動不了,蕭夜都想衝去廚房拿刀了結自己。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自己喪屍化的過程會這麽慢?視頻裏的女主播明明沒遭受那麽漫長的折磨,最多隻是一兩個小時的過程而已。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痛死了,煩死了,蕭夜一直在心中呐喊:“啊~為什麽要這樣折磨我~讓我去死,讓我成為喪屍~至少請讓我昏迷過去吧~”
他會這麽痛苦的最終答案隻有一個……
雨~他沒有被雨淋過,也沒有在雨水中走過,最多隻有一點點從窗口風係吹進來過。
接觸的少,同化越慢,折磨越長~~~~
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許是老天終於聽到了蕭夜的呼喚,他終於閉上了那一雙因疼痛和抽搐導致滿布紅筋的眼。
當然,人昏迷過去,夢中仍然是無止盡的痛苦。身體該燙的燙,該抽搐的繼續抽搐,該流的汗一滴也沒少流。
唯一不能控製的是,兩條小狗終於脫離了他的懷抱。天性忠誠的動物沒有逃離這個差點殺死他們的壞人,反而是圍在他身前身後,不斷的伸出舌頭舐幹他的汗水和從五官中流出來的血水。
沒過一會,兩隻小狗也開始經曆和主人一樣的艱苦折磨。
忠誠、生死與共、不離不棄。
噩夢不斷的折磨著床上的一人兩狗,痛到昏迷,痛到醒來。醒了抱在一起,互相分擔疼痛,昏迷了疊在一起,無意識的撫摸、舔舐對方。往複循環,不知盡頭。
大話西遊裏的唐僧曾經說過:“吐著吐著,就習慣了。”
也許這句話不是玩笑,是一句真理。
也許痛著通著,他們就習慣了。
艱難的抬起僵硬了很多的手,抹去臉上不知道是汗水還是血水的液體,蕭夜再次在疼痛中轉醒過來。
很難受,很痛苦。幹枯的眼睛就像被膠水黏在了一起,上下眼皮傳來撕裂的疼痛。隻是,今時今日,這點點痛貌似並不算什麽。用盡全力,終於把眼皮撕開。入目處隻有模模糊糊,血紅一片,讓他懷疑是有人在惡作劇,給自己瞳孔塗上了一層紅漆。
眼睛一時不能視物,蕭夜耳中傳來了兩個微弱的痛苦呻吟。呼吸聲就在身邊,是他兩個寶貝兒子。下意識伸出僵硬的雙手去撈它們,首先通過麻木的神經,傳達到大腦告訴他,觸碰到的是兩個小家夥。細心摸了摸認真感覺了一下,位置沒有錯,左邊靠心髒的是最膩自己最喜歡聽著自己心跳的小兒子那比較粗糙的卷毛,右邊是大兒子的比較柔滑順直。
接下來的感覺就讓他悚然一驚,他的手一直順著兩個小家夥的後背摸上去,一路摸發現那些毛發一路脫落。撥開毛發後,皮膚觸感炙熱無比,平常習慣比他高幾度的體溫,現在估計超過了五十度。
好不容易摸到鼻子上,發現鼻息很重感覺很難受,鼻孔還有一絲絲滑膩膩的液體再不斷流淌,是血……
完了,一家三口都朝著喪屍化走遠了。
算了,這不是早已被全世界證實的事嗎?自己躺下倒床上那一刻,不就是希望靜靜的等待這個結果嗎?
重新無力躺倒的蕭夜撫摸著倆小家夥,一起承受著痛苦,一起等待著失去。仍然隻有血紅一片的眼睛沒有閉上,隻是不知道該做什麽,不知道想做什麽,不知道還能做什麽。
好像過了很久,好像又隻是躺了一會……
漸漸的,漸漸的,一絲柔和的光穿透血紅。
又不知過了多久,慢慢的光看出了是自己房間吊燈的輪廓,房間竟然還有電,自己居然還有意識。動了動手,想去撫摸一下已經光禿禿的兩個兒子。發現它們的小嘴,居然在一口一口慢慢的啃咬著自己早已麻木到沒有多少痛覺的雙手,它們已經完成轉變了嗎?沒有意識了嗎?想把爸爸吃掉了嗎?
好吧,就讓你們臨死前飽餐一頓吧。
抱著這樣的心態,蕭夜沒有抽開自己的手,主動的往它們嘴裏送過去。
咬一咬,然後舔幾舔,咬一咬,繼續舔幾舔,這是虛弱無力的表現嗎?這是咬一下然後喝幾口流出來的血液嗎?
“我的血,好吃嗎?還是紅色的嗎?”
“嗚~~嗚~~”這是大兒子恪飛裝可憐的聲音。
“喵~~嗚~~”這是小兒子芒果學貓叫賣萌聲。
“餓了嗎?”
“嗚~~嗚~~”
“喵~~嗚~~”
確定兩小家夥已經停止了啃咬,蕭夜用變得沙啞難聽的聲音,溫柔的問道:“你們還有意識?不想吃爸爸了?”
仍然是虛弱的兩聲,算是回應了自己,給予了肯定的答案。
“好吧,等我一下,爸爸給你們拿吃吃。等我一下,雖然有點困難但是相信爸爸,我可以的。”
既然父子三都還有意識,蕭夜就想起床做點什麽吧。起碼給兒子們弄點吃喝,別讓它們繼續這麽難受。
隻是,這一次起床真的好困難。腰椎感覺都已經石化了,想坐起來比掰彎一根鋼筋都要吃力。而且,發自骨髓的疼痛,令他以為麻木的痛覺神經越發難受,意識越發朦朧。
痛……好痛……好累……好餓……好想吃點什麽……兒子……吃掉……
“嗚嗚嗚~~嗚嗚嗚~~”
“喵嗚~~喵嗚~~喵嗚”
似乎是兩個兒子越發靠近的悲鳴,讓差點被食欲控製的蕭夜魂魄歸位。透過血紅的雙眼,艱難的看清了自己的作為。一雙幹枯的手臂,左右各捉住一隻同樣幹枯的沒毛小狗,往應該是嘴的方向塞進去。
蕭夜的嘴,離它們無力聳動的小腦袋隻有那麽一點點距離。
之前是小狗們在咬他,現在到他要吃狗了嗎?
你吃我吃你這種事情,不隻有蕭夜床上發生著……
喪屍影視作品中,會出現的鏡頭也在這個世界各個角落不斷發生著。同樣的活死人,同樣的四肢僵硬,同樣的沒有人性隻知進食,同樣的血腥殘酷……
真恐怖……真可怕……這是一個什麽鬼世界?
“咬下去~咬下去!!咬下去!!”如果喪屍有意識,那,這三個字應該也就是他們的意識。
蕭夜現也有意識,更有‘咬下去’的意識,咬下去!隻要咬下去,一切將會終結,隻要咬下去,就可以徹底融入這個見鬼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