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三十四章 事不可為
護衛著秦玄的人,都是真正的高手,戰陣中的老殺才。
可人數上的巨大懸殊,注定了這些人永遠無法靠近城牆了。
越來越多的涼戎人注意到了後方來了小隊人馬,步行,穿插在軍陣之中試圖向著城牆方向移動。
秦玄終於見了血,親自將一個涼戎人拉到了馬下,長刀刺進了敵人的胸口。
畢竟是新手,找不準位置,這一刀太猛,紮到了肋骨上,秦玄手掌下滑了一些,割破了手指。
司哲的手指同樣鮮血淋漓,他的刀給了林骸,隻是用短弓不停的放著箭,不用瞄,四周都是敵人。
林骸還是那般愛秀刀法,兩把刀舞的水潑不進,即便大腿中了一箭,卻也是越戰越勇。
喬冉沒有利用鬼魅般的身形左衝右突,隻是將秦玄護在身後,一步一步的向著城牆移動。
敵人,越來越多了,如同潮水一般淹沒了他們,曹琥的斬馬刀脫了手,雙手頂著大盾,緊緊咬著牙關。
一個又一個邊軍騎卒倒下了,也有越來越多的涼戎人注意到了他們。
賀季真停住了腳步,再難寸進。
喬冉狠狠甩了下一長一短兩把刀上的血跡:“就在這裏吧,埋骨於此,殺個痛快。”
秦玄看向了城牆,他甚至能看到城牆上的龔文華。
用盡了所有的力氣,秦玄喊出了聲。
“莫要管我,不準落門,死守,死守,死守!”
隻剩下不足三十名騎卒們,同樣大喊出聲。
“不落門,死守!”
“不落門,死守!”
“不落門,死守!”
龔文華老淚縱橫,用力的點著頭。
就在此時,悠揚的號角之聲響徹在了後方,那些麵容猙獰如同海水一般要吞噬秦玄等人的遊騎兵們,滿麵茫然之色,齊齊看向了後方。
號角之聲依舊在響徹著,遊騎兵們,終於麵帶不甘之色的退了。
喬冉支著長刀,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沒有人知道,包圍著他們恨不得將他們大卸八塊的遊騎兵為什麽退了,就連攻城的敵人也後撤了半裏。
一匹快馬從他們身邊飛過,滿麵笑容,錯身而過時,對秦玄眨了眨眼睛。
秦文揮舞著金狼旗來到了城下,一個被吊了下來。
喬冉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滿麵戒備,低聲呢喃著。
眾人咬著牙,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跑向了城牆。
終於到了城牆,終於進了吊籃,終於回到城內。
那個扛著金狼旗的獨臂男人,挎著包袱,進入了涼戎遊騎兵的軍陣之內。
急促的號角聲,再次響起,攻城戰,依舊。
“龔大人!”上了城牆,喬冉滿麵血紅:“秦文帶走了什麽,那包袱裏究竟是什麽,為何涼戎人放了我們一馬?”
“風道人的道袍、佩劍、屍首顱骨。”
喬冉愣住了,而賀季真則是沉沉歎了口氣,轉頭看向了涼戎軍陣之中,試圖尋找著那個草原霸主的身影。
龔文華為秦玄脫下了滿是血跡的黑甲:“殿下離開吧,速速回京,城關,保不住了。”
秦玄如同丟了魂一般,不吭聲,雙目無神。
是的,守不住了,墨家子弟操控的火炮,隻有三十餘門,炮彈也沒剩下多少,城中又隻有兩萬人,如何能守的住。
說來說去,就是誰也沒想到,拓跋樂竟然能避開三路大軍,連草原都不要了,殺了個回馬槍。
真理之炮,火藥箭,多數都讓三路大軍帶走了。
喬冉拍了拍秦玄的肩膀:“歇息一刻鍾,我們帶你回京,戰火,將要燒到關內,京城,需要太子。”
“可父皇…”秦玄痛苦的閉上了眼睛,輕輕的點了點頭後不再言語。
號角,又是號角之聲。
隻不過卻不是涼戎人吹響的。
所有人都看向了東側,一支軍馬,直插涼戎軍陣斜後方,數千名弓手,齊齊射出了火藥箭。
“父皇!”秦玄咧嘴大叫道:“快看,是父皇,是父皇,一定是父皇,紅甲,都是紅甲,宮中禁衛紅甲,京營紅甲!”
賀季真目瞪口呆,看向喬冉:“之前示警,可曾派了騎卒去東側示警?”
喬冉也處於懵逼之中,下意識搖了搖頭。
三路大軍,沒有去東側的啊。
而且天子帶著大軍明明是走的西側,怎麽從東側繞回來了,總不能是迷路又迷著迷著迷回來了?
城牆上,爆發出了歡呼聲。
護衛秦老大的一路大軍,雖然人數最少,可卻是最精銳的,龔文華知道秦老大運氣不好,特意調撥了大量的真理之炮和火藥箭。
本就是側翼,最為薄弱,還多是糧草輜重,秦老大突然殺了出來,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涼戎軍陣後方,拓跋樂抓著風道人的佩劍,如同瘋魔一般大吼大叫。
“不可能,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不可能,為什麽是側翼,為什麽是東側,為什麽!”
拓跋樂終於失態了。
他不是沒想過三路大軍會回援,隻是沒想過這麽快,更沒想到,其中一路夏軍會從東側冒出來!
一旁的秦文幽幽的說道:“雷師叔說的果然不錯,拓跋師弟,離開吧,天命,終究還是在秦家人身上,而不在你,留些骨血,一路北進,過了雪山再起霸業。”
“不,本王不甘心!”拓跋樂喘著粗氣:“我不甘心,本王謀劃了十年,整整十年,為何會敗在秦昭手上,本王還有機會,還有機會的!”
“西側是輜重所在,火藥箭頃刻間便可將輜重損毀至少七成,輜重被毀,軍心大亂。”
話不用多說,拓跋樂是聰明人。
就算沒了輜重也無所謂,盡快攻破城關就好。
可現在既沒輜重,最薄弱的西側還遇襲。
巨響從西側響起,連綿不絕。
拓跋樂的雙眼恢複了幾絲神誌,側耳傾聽。
時間緩緩流動,巨響非但未停,反而越來越密集。
秦文歎了口氣:“那是京營,夏朝天子秦昭率領的夏京京營,邊軍最精銳的騎卒也都在秦昭麾下,真理之炮與火藥箭為數眾多。”
拓跋樂側目:“你要救那人,是越王府三世子?”
“不。”
“既不是三世子,為何邊軍騎卒護送,身旁還有那麽多高手?”
“是秦玄,夏朝太子秦玄?”
“什麽?!”拓跋樂頓時大怒,一把抽出風道人佩劍,直接抵在了秦文的咽喉處:“你竟讓本王錯失了活捉夏朝太子的機會!”
“你擒不住他的,相信我,他會自盡,一旦太子死了,喬冉死了,秦遊的那些至交好友死了,你也會死,不會是在今日,但是會在某一日,秦遊,將會為他的好友們複仇,無論天涯海角,無論人間還是地獄,無論你擁有多少人馬。”
拓跋樂喘著粗氣,終於放下了長劍。
“若是此戰敗了,我欲遁北,你可願助我開創霸業?”
秦文微微搖了搖頭,微笑著說道:“我還需要再開四把鎖。”
“鎖?”
秦文沒吭聲,翻身上馬,繼續揮舞著金狼旗。
這麵旗幟,代表著使者的身份,行走在萬軍從中,涼戎人不可刀劍相向,便是城牆上的火炮,也要調轉炮口不可傷他分毫。
巴奴抽出長弓,遞到了拓跋樂麵前。
拓跋樂麵色陰晴不定,殺意時隱時現,直到秦文徹底消失在了視線之中,這才淡淡的開了口。
“帶領金狼衛,後撤三裏。”
巴奴麵色劇變:“大王是要不戰而逃?!”
“不,要賭一把,可卻不能賭丟了性命,事不可為,就帶著金狼衛前往雪山,西側能守得住,衝入城關,奪了漢人的天下!”
這就是拓跋樂,誰能想到原本草原上最勇猛的王者,竟然狡詐如狐,或者說是膽小如鼠,二十萬涼戎大軍,就是站著讓人砍都不知要多久,可拓跋樂卻已經是想好了退路。
拓跋樂剛要揮舞馬鞭,突然覺得心口一痛,不過轉瞬即逝。
拓跋樂感覺手掌有些發麻,定睛望去,這才看到不知何時,掌心似乎被什麽尖銳的東西刺破了,下意識的看向了馬背上的風道人長劍,隻見劍柄纏繞的布條夾雜著幾許鐵屑。
拓跋樂也沒在意,一邊下令,一邊謀劃著如何扭轉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