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一窩踹
黎恒卻沒打算善罷甘休,冷哼道:“族長是不忍發毒誓,還是不敢發?指不定心裏早就明白,泄密的人不是族長,那就必然是黎衝!”
族長聽著,不由心頭火氣。
這個小子簡直不給黎衝活路,步步緊逼,這是逼迫他承認是黎衝泄的密。
等黎衝真是僥幸脫罪回來,怕是要被族裏人徹底唾棄。
到時候,他年紀也大了,原本想要讓黎衝繼承族長之位,名聲一壞,誰還願意推舉他?
黎恒這小子以前就跟黎衝不對付,如今簡直是落井下石,恨不得往死裏踩!
“你這話實在誅心,還是跟衝兒一起長大的,如今他生死未明,你就這般詆毀他,究竟是何用心?”族長瞪向他,痛心疾首地嗬斥道。
黎恒看著他的做派,絲毫沒動搖。黎衝是什麽性子,他是一清二楚,自然知道這人貪生怕死,出賣族人算什麽?
“我跟黎衝從小一起長大,他是什麽樣的人,我心裏明鏡似的。族長的為人我自然是信得過,但是黎衝……那就不一定了。”
族長會做大戲推卸責任,黎恒難道就不會嗎?
他從小因為父母不在,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長大,更懂得如何做才能博得別人的同情。
黎恒低下頭,再抬頭的時候已是雙眼通紅,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來:“族長的心情我能明白,黎衝畢竟是您唯一的孫兒了。但是他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難道就不值錢了?黎衝或許是迫不得已,畢竟在死牢裏,每過一天都是煎熬。可是男子漢大丈夫,就該敢做敢當。我就算死,也想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不是死得不明不白。”
黎家要倒了,他也難逃一劫。但是就算死,自己也要拖著黎衝,讓這人身敗名裂地死!
族長氣得雙手哆嗦,黎恒果真是衝著自家孫兒來的!
隻是黎恒這話堵了所有的退路,叫族長百口莫辯。
他能說這事跟黎衝沒關係,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如何說服其他族人?
黎恒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再否認,反倒像是族長想要推脫責任。
他仿佛像是衰老了十歲,對這個小子是徹底記恨上了,麵上卻是不顯,老態龍鍾地向族人低頭:“衝兒年幼無知,在死牢裏每天過得心驚膽戰的,怕是受了刑,這才不得不說出實情。如今也隻是猜測,與其責難是誰泄密,倒不如大家團結起來,好度過這次難關。”
族長說得合情合理,如今內訌也無濟於事,倒不如想想怎麽跨過去。
眾人的想法還是比較樂觀的,黎家出了一個攝政王,說什麽都不會徹底沒落。
少不得舍棄幾個人,保全其他。
隻是舍棄的是誰,留下的又是誰?
因為黎恒的那番話,大家少不得有了別的心思。
要是黎衝真的是泄密的人,那麽首當其衝的,這個族長的孫子怕是要脫身了。
戴罪立功,估計少了些為難。
不少人都懷疑黎衝是不是族長授意的,把族人的秘密說出來好作為脫身的籌碼。
族長看著目光閃爍的族人,心裏對黎恒簡直恨透了。
要不是他,黎衝也不是成為靶子,把族人的視線都吸引上來了。
“那族長說,這事該怎麽辦?”這次開口的卻不是黎恒,而是一個黎家輩分頗高的長者。
族長說得話夠漂亮,可惜從頭到尾沒說如何解決。
黎家人總不能都等著被當成魚肉,任人宰割。
“我已經請忠義候夫人去跟王妃說道說道,好說服攝政王出手幫黎家度過難關。”族長擦了擦汗,其他人還能唬弄過去,這些幾乎是平起平坐的老者卻不好對付。
黎恒眼皮一抬,又開口了:“王妃跟忠義候夫人非親非故的,為何願意幫忙?還是說族長也捏住了王妃的把柄,讓忠義候夫人拿著上門去了?”
要不然,攝政王的王妃憑什麽要理會一個陌生人?
族長被噎住了,他還真找到了謝燕娘的把柄,這才有底氣上門去的。
隻是那丫頭死了,把柄徹底成了空話,也隻能嚇唬人了。
不到最後,他還是不敢拿出來,免得真惹怒了攝政王。
“胡說八道,什麽把柄不把柄的?”
黎恒一看,就知道族長這是滿口胡話,說不定還真是捏住了王妃的把柄。
這個老不死的,別的事不會,拿捏別人把柄倒是厲害得很。
雖然不知道王妃的把柄會是什麽,不過看樣子並非什麽好事就是了。
攝政王不是好相與的,拿捏住王妃的把柄,等於是跟他過不去,指不定哪天被激怒了,直接平了黎家。
隻怕慶國上下,無一人會對此有異議。
不說黎家當官的人貪墨之眾多,已經引起民憤了。
攝政王就算出手,也隻能算是大義滅親,替天行道,幫天子分憂,誰敢說一句不是?
族長想死就算了,可也別要拉著整個家族的人一起陪葬!
族裏不少是人精,聽出了族長明顯底氣不足,估計是被黎恒猜中了,不由心下嘩然。
真是捏住了王妃的把柄,攝政王真的會屈服嗎?
隻怕會激怒他,直接借皇上滅了黎家一族!
眾人看向族長的目光沒那麽友善了,這人分明是把他們推進火坑裏!
黎恒又冷笑道:“聽聞王妃也是被族裏趕出來,還給除了名,隻怕對所謂的家族根本沒什麽好印象,哪裏會幫忙?如今族長沒得了準數,恐怕忠義候夫人上門,也沒能說動王妃,是也不是?”
族長啞口無言,其他人見狀紛紛責難。
他們隻有一個意思,那就是黎衝不能留了!
隻要黎衝反悔,一口咬定之前呈上去的都是一派胡言,僅僅為了脫罪,那麽大家就有救了!
救得一個算一個,總好過被黎衝連累,一窩踹了!
族長被逼得隻能含糊應下,回頭必定努力上下打點,四處周旋。
族人雖然不滿意,不過也不能逼得太緊。
要是族長撒手不管,他們也無從下手,隻得就此散了。
族長瞥了眼遠去的黎恒,心裏咬牙切齒,他回到內室,首先叫來心腹:“去跟著黎恒,看看他都跟誰見麵,回頭給我稟報。”
頓了頓,他又叫住了心腹:“給這小子一點教訓,不要把人弄死了,叫他吃點苦頭,讓他知道天高地厚!”
連自己都敢頂撞,這個小子目無尊長,簡直活膩了!
心腹領命而去,跟著許久,卻發現黎恒去酒家裏買了幾個好菜,直奔死牢。
黎恒撒了不少銀錢才讓官差通融,進了死牢。
心腹進不去,隻能遠遠守著,又讓跟著的小廝先回去給族長稟報。
這小子進死牢,八成是去見黎衝的。
黎恒確實是來見黎衝的,把食盒放在死牢前,笑道:“吃吧,我特地從酒家買來的,還是熱的。”
黎衝素來看黎恒不順眼,念書比自己好,很得先生喜歡就算了,一副窮酸的模樣卻叫自己喜歡的姑娘另眼相看,對他卻是不屑一顧。
如今進死牢裏看他的,不是那些跟著自己的鐵哥們,反倒是這個不順眼的死敵,倒是出乎黎衝意料之外。
都說患難見真情,黎恒這是關心她了?
黎衝沉默地盯著食盒,半晌才打開,裏麵都是他喜歡的菜式,在死牢裏雖然因為族長打點,吃得還算不錯,卻比不上家裏,更別提是能叫些喜歡的來吃。
如今聞著熟悉的香味,黎衝紅著眼端起碗筷,沉默地吃了兩口:“好吃。”
“好吃那就多吃點,要不是不夠,我下次還給你帶。”黎恒坐在他對麵,給黎衝斟了一杯酒:“來喝一口,去去晦氣。”
黎衝接過杯子,仰頭飲下,便聽黎恒歎氣道:“我剛從族長家裏出來,族裏的人都知道是你告密,說出了他們的事,如今是焦頭爛額,一個個想要逼著族長舍下你,好保全自己。”
“誰給他們膽子,居然敢上門威脅爺爺?對了,爺爺沒事吧?”黎衝放下雙筷,急急問道。
“族長沒事,卻也是焦頭爛額。族人也是的,如今黎家遭了大難,沒團結起來,反倒開始內訌,怎能度過難關?”黎恒歎了口氣,低頭喝酒。
黎衝氣得紅了眼,原本心裏那點內疚,因為這幾句話早就煙消雲散了。
既然他們不仁,自己也就不義了!
他看向黎恒,目光複雜:“你為什麽要來告訴我?我泄了密,你不是也該恨我嗎?”
黎恒苦笑,搖頭道:“我的父母早就不在了,要不是族長心善留下我,讓人留一口飯給我,我早就餓死了。我雖然跟你一直不對付,但是良心還沒給狗吃了,不至於這時候來落井下石。不過告訴你幾句話而已,免得你在這邊受苦,他們在家裏享福,卻還怨恨你,想要把你當作靶子,擋在族人跟前。”
官差在外頭不耐煩地催促,他隻得站起身道:“你好自為之,我先走了。”
黎衝目送著他離開,吃著可口的飯菜,喝著美酒,心裏卻有一團怒火熊熊燃燒。
那些族人真是不知感恩,爺爺這些年費了多少心思,才讓黎家蒸蒸日上。
如今出了事,他們第一個要舍棄的便是他,爺爺唯一的孫子!
爺爺這一支,也就剩下自己一個男丁了。
若是自己死了,豈不是後繼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