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崩潰
康雲章哪裏真的是大義滅親，而是在這裏等著滅了幾個庶出的兄弟。
暗的不來，直接來明的，沒人敢說康雲章一句不是，反而對他稱讚有加。
師爺一想到自己如果壞了青龍將軍的事，如今可不能安穩地站在這裏，頓時後背一寒。
康家幾個兄弟到底沒能逃脫，被上了枷鎖，直接給領著上路了。
小妾又是塞銀錢，又是塞好吃的，還有一包棉衣，生怕他們餓著冷著。
官差脾氣好地接過，誰也不會跟銀錢過不去。
隻不過路上吃的用的，都是官差自己享受了，至於銀錢慢慢花，卻是一個子兒都沒花在康家幾個兄弟身上。
這就算了，吃的也隻給一點點，讓他們不會餓死而已。
康家幾個兄弟走得又累又餓又渴，每次隻能看著官差吃得滿嘴流油，卻也無可奈何。
在半路上，荒郊野嶺的，要是把官差得罪狠了，連這點吃的都沒有，隨意扔在深山裏，隻有喂野獸的份。
流放的囚徒半路被野獸咬死，沒能到達流放的地方，也是常有的事，隻得忍氣吞聲，生怕惹怒他們。
至於京中，康雲章請來兩個太醫到康府上，給康老爺看診，自己卻沒過去。
聲明是沒臉見康老爺，到底是大義滅親，沒能保住幾個弟弟。
康雲章這番說辭讓眾人唏噓，康老爺對他不好是有目共睹的，如今還肯厚著臉皮去宮中請來禦醫，已經算是仁義已盡。
若非有皇上鬆口，太醫可不會給六品小官看診。
康老爺就算有一肚子的氣，也不敢在外人麵前發作，畢竟禦醫就代表宮裏，要是惹著他們，以後在皇帝耳邊添油加醋的，康家就完了。
太醫看診之後，卻是搖頭。
康老爺麵如死灰，他清楚自己的身體，已經油盡燈枯，隻怕熬不住多久了。
他看著跪了一地的小妾，想到幾個兒子在流放的路上，如今身邊就隻剩下康雲章一個長子了，不由悲從中來。
自己死後，康家不能沒有人繼承，也就隻有康雲章了。
康老爺對康雲章不喜，如今也沒有辦法，請人把康雲章叫來，麵露慈祥道：“康家留給你，隻要你願意善待幾個姨娘，別讓她們受苦。”
他死了之後，唯獨擔心康雲章沒放下以前的事，要折磨幾個小妾。
康雲章冷笑，臨到死了，還不知悔改，心思還在女人心上，難怪康家一年不如一年，如今不過是個空殼子。
“我不可能放過害死娘親的人，父親既然提出這麽一個條件，那麽也不必我來繼承康家了。”
康老爺滿臉震驚，氣得手指直哆嗦：“你個不孝子，都這麽多年了，你還耿耿於懷，連幾個姨娘都容不下？”
“我就是容不下，這又如何？”康雲章雙臂抱在胸前，冷冷笑道：“我不是父親，沒有那麽多情，娘親對我來說是唯一的親人，害死了親人，我還得善待他們，父親能做到，我卻做不到。”
在康老爺的心裏，發妻也不過如此，早就拋諸腦後，哪裏還能記得？
康老爺咳得心肺都要出來了，康雲章施施然道：“姨娘的侄子多得是，父親隨便過繼一個不就好了？”
說罷，他轉身就出去了，再不想在這個叫人厭惡的地方停留。
龐禹狄在門口等著，看見康雲章難看的麵色，嗤笑道：“明知道他不會有什麽好話，怎麽還親自來聽？”
康雲章站在他跟前，難得眸裏流露出幾分難過：“他比我想象中還要無恥，真想讓我娘聽聽，當年外公真是有眼無珠，選了這麽一個女婿。”
聽罷，龐禹狄笑著搖搖頭：“走吧，老大在等著你了。”
“不，我要先去一個地方，你先回去複命。”康雲章搖頭，翻身上了駿馬，卻被龐禹狄攔住了。
他板著臉道：“老大知道你要去做什麽，所以才會讓我過來。那些小人，不值得髒了你的手。”
親手殺掉兄弟，就算是同父異母的，也是康雲章一輩子擦不掉的汙點。
阮景昕不會讓康雲章這樣做，所以才讓龐禹狄來攔著他別做傻事。
“就算你不動手，他們也不可能活著到流放的地方。不過你可以放心，他們也不會痛痛快快的死了。”龐禹狄眯起眼，笑了：“要殺一個人，不必親自動手，這不是你教我的嗎？”
他早就悄悄挑了幾個手段狠戾的官差，這些人沒少折磨路上的囚徒，一個比一個凶狠，還聰明得不留痕跡。
龐禹狄早就想收拾這些人了，正好康家幾個兄弟送上門，也算是做一場好事。
犧牲他們，卻是讓這些惡官差落網，到了閻羅殿，閻羅王少不得還要給幾人記一功，以後不至於投胎到牲畜輪回去。
康雲章一愣，倒沒想到心思直白的龐禹狄居然來這麽一手。
“怎麽，覺得吃驚？”龐禹狄瞥了他一眼，不悅道：“你也太小看人了，我雖然不夠聰明，但是為兄弟兩肋插刀，卻是應該的。”
康雲章這才露出離開康家後的第一個笑容，狠狠拍了一下龐禹狄的肩膀：“謝了，兄弟。”
“好說，好說。”龐禹狄冷哼一聲，知道已經勸下了他，攝政王交代自己的任務，算是完滿完成了。
康老爺無法，千挑萬選的，從小妾的侄子裏過繼了一個十六歲的“幹兒子”。
原本這麽大的孩子，誰家都不樂意過繼。
好在這家的兄弟多，又窮得快揭不開鍋，索性把兒子送了過來。
加上這孩子聰明，小小年紀就過了童生。
可惜家裏窮，不然早就是秀才了。
康老爺見過這個孩子，雖然穿著樸素，卻是整整齊齊，看著精神頭不錯，甚至有一兩分像自己。
一下就決定好了，文書很快便準備妥當，這個幹兒子就徹底成了康家的繼承人。
隻是太醫也厲害，雖然沒能治好康老爺，卻也能吊著他的性命。
反正藥材都是康雲章出的銀錢，太醫也沒了顧忌，用的是最好的。
康老爺雖然感覺虛弱了一些，卻好歹能起身走動一二，不得不說是一番驚喜。
隻是如此，卻有些尷尬了。
家裏兩個主子，原本該是康老爺放權給幹兒子，好讓他開始當家。
可是康老爺沒死，幹兒子的地位就尷尬了，做主又不好越過康老爺，隻得事事都去跟康老爺請示，別提多鬧心了。
一來二去的，府裏的奴仆也是偏向康老爺，幹兒子完全是擺設。
幹兒子不高興了，小妾也不高興。
還想著她家侄子被選上，她也要跟著翻身做主了，誰知道康老爺這個老不死的還在，家裏還不能讓幹兒子做主，鬧得她也被其他小妾私底下嘲笑了。
兩人心裏不痛快，一拍即合，琢磨著菜肴上動心思。
相克的菜式放在一起，誰都沒能看出不妥來，康老爺吃幾次，原本就虛弱，很快就能一命嗚呼了。
可是他們卻忘了，太醫不是吃素的，一眼就瞧出了端倪，告知了康老爺。
康老爺大怒，把幹兒子趕了出去，好不容易過繼回來的兒子居然聯合小妾要害死自己，簡直讓他不忍。
這麽一趕，倒是鬧了一場笑話，康老爺裏子麵子都丟了個精光。
太醫卻不是萬能的，吊著命也不過一段時日。
康老爺還沒選出其他適合的繼承人，有一天就突然一命嗚呼了。
小妾一個個哭得死去活來，康家沒了繼承人，康雲章接手，她們更是沒能討什麽便宜了。
想到是其中一個小妾心大了，這才鬧得如此的田地，實在被眾人恨死了。
康雲章沒有接手康家這個爛攤子，族裏商量後，索性把這一支跟其他旁支合並了。
小妾們再沒以前的待遇，族裏養著她們已經是仁義已盡，也不會再有以前那樣的好日子，誰會沒事費大把的銀錢養著別人小妾？
能不讓她們餓死，好好活著就已經不錯了。
康雲章知道了康家的後續，沉默了許久。
龐禹狄看不過去，拿出雙刀硬是跟他打了一場。
兩人打得筋疲力盡，倒在院子裏，康雲章睜大眼盯著蔚藍的天空，半晌幽幽說道：“……他是活該，死了也好。”
龐禹狄自然知道他說的是康老爺，讚同地道：“生老病死原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他還以為太醫是萬能的，把性命保全下來。”
如今算得上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落得康家並入其他旁支，那些小妾也過著慘兮兮的日子。
要是康老爺認個錯，指不定康雲章還會接手康家，把那些小妾都供起來，起碼生活比如今要好得多了。
可惜康老爺死不認錯，那些小妾也是一副長輩的嘴臉，似乎當年的事根本沒發生過一樣。
如今的結局，也算得上是她們咎由自取。
沒嚐過富貴，也沒什麽，隻是嚐過後，突然從雲端跌在地上，誰也受不住。
那些小妾就這樣死了，康雲章心有不甘，如今正好，讓她們吃吃苦頭，粗茶淡飯，慢慢看著一直保養妥當的自己一點點老去，麵上長出皺紋。
不知道再照鏡子的時候，她們會不會崩潰掉？
光是想想，康雲章就覺得愉悅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