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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籌碼

  如此一想,謝燕娘隻覺得眼前一片光明,戎族再不是威脅慶國的強大隱患了。


  她緊緊握住阮景昕的手,輕聲道:“若是夫君回來,皇上會不會為難你?”


  外憂內患都解決了,幼帝或許第一個就要對攝政王下手。


  “我自有辦法,不過要秋娘陪我做一出戲了。”阮景昕站直身,抽出繩索把她綁在椅子上。


  用的是活扣,看著綁得很緊,其實謝燕娘能輕易掙脫。


  阮景昕有拿出帕子,遮住她的雙眼綁好。


  遠遠便有腳步聲逐漸走近,卻是幼帝稚嫩中帶著冷意的聲音:“看來鬼醫如願以償,能否開始給朕診治了?”


  阮景昕沒有開口,即便再怎麽假裝的聲音,到底容易露餡。


  幼帝猜忌心極重,阮景昕隻怕是能不開口也絕不會開口。


  不知道他做了什麽動作,幼帝聲音裏的緊繃稍稍一緩:“如此便好,請。”


  幼帝盯著鬼醫把脈的動作,又見他拿出一個瓷瓶推了出來,還拿出一個方子。


  他示意身後的阿一接過藥方,見黑臉侍衛點頭,幼帝便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擾鬼醫的興致了。”


  謝燕娘真是沒想到,幼帝刻意把自己叫進宮裏來,居然是獻給鬼醫,好讓鬼醫給他治病的?


  兩人雖說沒見過幾麵,但好歹謝燕娘也是他的堂姐。


  這層血緣關係再稀薄,謝燕娘再怎麽也救過幼帝!

  恩將仇報的東西!

  謝燕娘氣得不行,隻覺得眼前一亮,布條已經被摘掉了:“夫君就這樣把藥送給皇上?”


  她皺起眉頭,心裏明白那藥怕是有問題。


  若是幼帝死了,攝政王打算取而代之嗎?


  似乎看出了謝燕娘的念頭,搖頭道:“解藥是真,我沒打算要了皇上的小命。”


  她一怔,掙脫掉繩索站起身來,急急道:“若是留下皇上,他為難你怎麽辦?”


  “他想這樣做,就得先好好活著。要活著,卻要問過我的意思了。”阮景昕的嘴角勾起一絲殘忍冷酷的弧度,低下頭,唇邊的笑意又溫和了不少:“解藥裏有不少稀有的藥材,卻是鬼穀才有的。皇上想要活下去,解藥要每年服用。”


  他刻意減少了今年的份量,先讓幼帝吃些苦頭。


  謝燕娘知道阮景昕留了後手,這才放心下來:“我匆匆進宮,娘親隻怕要擔心的,能不能讓人送信去公主府?”


  “還不行,要是我太殷勤,豈不是叫皇上懷疑?”阮景昕攬著她往裏走,低頭道:“暫時先緩一緩,回頭我會親自向長公主請罪的。”


  也隻能如此了,要不然要壞了攝政王的大事。


  謝燕娘無奈妥協,被他領著進了內室,被壓在床榻上躺下:“你先歇一歇,什麽都別想,一切有我。”


  “嗯,”她早就累了,看見阮景昕的興奮勁一過,眼皮隻覺得像是千斤重,漸漸耷拉下來,沒多久就徹底睡了過去。


  阮景昕的掌心撫過謝燕娘消瘦的臉頰,麵露心疼。


  還好,這一切快要有個了斷,他也不必再偷偷摸摸來往在京中和沙場之間!


  阮景昕從懷中小心翼翼拿出一顆項鏈,給謝燕娘戴上。


  黑曜石襯著她的肌膚如雪,卻也顯得謝燕娘的臉色更為蒼白。


  給謝燕娘戴好項鏈,他這才籲了口氣,握住了她的手,坐在榻前陪著。


  直到夜深,月亮隱沒在濃雲之中,伸手看不見五指。


  忽然窗邊傳來一陣輕響,一道身影閃了進來,落在不遠處,恭敬地向阮景昕行禮:“主子,一切妥當。”


  阮景昕這才睜開眼,點頭讚許道:“辛苦你了。”


  來人很快消失了蹤影,阮景昕嘴角一彎,再次閉上了眼。


  謝燕娘醒來的時候,右手不能動,這才發現被人緊緊握在手心裏。


  她抬頭見阮景昕坐在榻前,也不知道是不是保持這個姿勢坐了一夜,不由心疼。


  沒等謝燕娘起身,阮景昕已經睜開眼,對她笑笑道:“醒了?睡得好嗎?”


  她連忙點頭:“很好,再沒做噩夢了。”


  “經常做噩夢嗎?”阮景昕憐愛地撥開謝燕娘額角的碎發,輕聲問道。


  謝燕娘難為情地低下頭:“也不算經常,偶爾為之。隻是夢裏很奇怪,我能去很遠的地方,看見很多人。上一回,我還飛去了鬼穀,碰到了鬼醫,卻被鬼醫發現了,揮手一陣風把我吹了回來。”


  她用著開玩笑的語氣說著,卻見阮景昕一臉凝重:“你看見鬼醫了?”


  “是,他似乎也能看見我,還對我笑了笑。”隻是那笑容,怎麽看都讓人渾身打寒顫。


  阮景昕歎氣:“鬼醫被一場大火毀掉了半邊身子,這些年來雖然有我送去的藥材吊著命,卻逐漸在衰弱。”


  能看見離魂的,必然是一隻腳踏進棺材的人才能做到。


  看來鬼醫的身子骨已經一天不如一天,怕是大限將至。


  謝燕娘看出他眼底的憂傷,低聲問道:“鬼醫能看見我,並非是好事,對嗎?”


  阮景昕輕輕點頭:“他對我來說,亦師亦友。我想盡辦法翻尋少見的藥材,到頭來卻隻能讓鬼醫多活幾年罷了。”


  “多活幾年,對鬼醫來說,興許已經足夠奢侈了。”謝燕娘輕輕籲了口氣,想到當初在王府的時候,她苟且偷生,根本不願意在地獄中煎熬。


  但是對別人來說,好死不如賴活著,能多活一天也是好的。


  在鬼醫心裏,也是如此。


  謝燕娘坐起身,忽然感覺到鎖骨上一涼,低頭看見了那塊黑曜石。


  她伸手拾起鏈子,吊墜上的黑曜石在光線下折射出盈盈光芒。這個鏈子在自己睡著之前是沒見過的,顯然是睡著之後才讓人戴上:“這是什麽?”


  “這是鎮魂石,是鬼醫送給你的見麵禮。”阮景昕盯著謝燕娘手掌心上的石頭,又道:“據聞這塊石頭世上隻有一對,一塊在鬼醫那裏,另一塊則在你手上,能夠將漂浮不定的魂魄震住,再不會出現離魂的狀況。”


  他一直擔心,若是謝燕娘再次昏迷不醒,魂魄不知道飛到哪裏去,最後該去哪裏找回來?


  鬼醫也說謝燕娘的情況不容樂觀,離魂的次數多了,很可能會找不回來。即使找回來了,身體卻已經承受不住,一直昏迷不醒直到虛弱而死。


  阮景昕不願看到這樣的結果,鬼醫便將這唯二的鎮魂石送給了自己。


  “你戴著它,一輩子都不要摘下來,好嗎?”


  “好,”謝燕娘握住這塊黑曜石,對他輕輕點頭。


  唯二的鎮魂石,顯然她讓阮景昕欠下了鬼醫一個大人情,不知道以後該怎樣償還。


  阮景昕的大手握住她,掌心下的溫熱才能確認謝燕娘還好好的在自己麵前。這一次,總算是解除了後顧之憂,謝燕娘再不會輕易離開自己。


  “有人來了,你乖乖坐著,閉上眼睛一動不動就好。”他交代了兩句,扶著謝燕娘在貴妃椅上坐好,便戴上鬥篷的帽子。


  迎麵而來的是腳步輕快的幼帝,他服下丹藥後,明顯感覺到渾身的疲倦都鬆散了不少。


  連日來夜夜不能成眠,幾乎要把自己逼瘋。


  如今好了,服了藥,他立刻就好多了,迫不及待想要拉攏這個鬼醫,若是能讓鬼醫留在宮裏替自己配藥,那就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不愧是鬼醫,出手不凡。朕重重有賞,鬼醫有什麽願望隻管開口,隻要朕能做到的,必然為鬼醫實現。”


  鬥篷下的一張臉隻能看見下巴,和微微勾起的嘴角。


  他指著謝燕娘,微微搖頭。


  幼帝驚訝,鬼醫這是除了謝燕娘,什麽要求都沒有了?

  真是看不出,他這個堂姐居然有這麽大的魅力,不止虜獲了攝政王的心,還讓鬼醫趨之如騖?


  幼帝嘴角彎彎,笑道:“鬼醫既然喜歡這個堂姐,攝政王正好又生死不明,朕做主讓她改嫁於你,如何?”


  謝燕娘聽得滿腔怒火,皇帝真是無恥,為了自己的小命,隨隨便便就讓她改嫁,卻一點都不問問她的意思?

  甚至完全不顧及長公主,是覺得就算長公主也沒有資格拒絕皇帝的旨意嗎?


  幼帝沒見鬼醫有反應,自顧自地道:“鬼穀常年熱浪滾滾,並非是好地方。朕派人守在穀下,鬼醫留在京中,不管什麽稀有藥材,朕都能幫你尋來。唯一的要求,便是希望鬼醫從此在京中住下,能為朕看診。”


  對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既沒有立刻拒絕,卻也沒有答應。


  幼帝心裏有些不確定,掃了眼在椅子上閉上眼睛似是睡著了的謝燕娘,眯起眼道:“還請鬼醫三思而後行,朕過幾天再來問你的答案。姑姑三番四次進宮來求見,隻怕是想念郡主,朕暫時先把郡主送到瓊華殿。鬼醫什麽時候想通了,再來見朕。”


  謝燕娘袖子裏的手握緊,皇帝分明是用她來威脅鬼醫。


  知道對方重視自己,所以二話不說就拿來當作籌碼,好讓鬼醫心甘情願地留在京中?


  真夠卑鄙無恥,即便皇帝還是一個稚嫩的幼童,卻已經足夠心思慎密,對陰謀詭計簡直是手到擒來。


  也不知道皇太後究竟是怎麽養出這樣的兒子來,小小年紀便學會了把人耍玩在手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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