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全是淚(二)
趙挺之聽聞,更是焦急,生氣難忍,直接伸手指著明誠急道:“混帳東西,你說什麽?”
趙明誠哭泣著與爹爹說道:“明誠不要做這個官。爹爹你不要因此再生氣了。”
老大老二都是衝著爹爹點頭道:“是,我們不做這個官了。爹爹不要氣壞了身子。”
趙挺之強行咽了一口,又指著陸德夫正色道:“陸公子,你是如何知道這個消息的?老夫身子虛弱,可不是隨意消遣的。”
陸德夫登時一瞪眼,看著趙大人,也不管什麽長輩還是晚輩,就與趙大人生氣道:“趙大人這是什麽意思?德夫好心過來說這個消息,那可是真心的。怎麽讓趙大人說我是消遣你的呢?”
趙挺之聽聞這話,又瞧陸公子認真模樣,想必他是說真話,登時忍不住,自己頭腦又是一疼,登時摔倒在床,兩眼發呆,盯著前方,將口張大了,直呼粗氣。
趙母臉色更是成了灰色,與老爺叫道:“老爺,老爺。”
隨即趙母雙腿癱軟了,直接跪倒在地上,兩眼一花,又是看不清楚東西,登時暈厥過去。
趙明誠伸手將母親攙扶住,李清照見狀,也自然伸手去攙扶。
陸德夫焦急道:“這是怎麽了?”
眾人團團轉,不知應該怎麽辦。
趙明誠與娘子說道:“娘子快去叫大夫來。”
李清照慌慌張張,跌跌撞撞出了房門。
大夫叫來,眾人將趙挺之與趙母二人一並攙扶到床上去,大夫與他二人看了病情,方才歎氣說道:“都是因為氣極所致。”
眾人自然不敢離開床前,在床前守護了。陸德夫與嫂子道:“嫂子,趙兄他們三人都要被免官了,這可怎麽辦?”
李清照哭泣著說道:“公公婆婆都沒有辦法,我又能怎麽辦?”
陸德夫道:“就在今日,想必聖旨就要下了,德夫……我也沒有辦法。”
趙明誠無奈笑道:“嘿嘿,你又能怎麽辦呢?明誠不奢求其他,隻想著讓爹娘平安無事。聖旨來便罷,不來就算了。都與明誠無關。”
陸德夫焦急拍著手掌,看看周圍的人,均是默然不語,哪裏有什麽辦法?
陸德夫自語道:“不行,我還是回家去看看,能有什麽辦法。”
一日過去,趙家人都是焦急守候在門前,哪裏也不敢去。
時至正午,趙挺之先是醒來,眨了眨眼睛,瞧著周圍的人,咳嗽了幾聲。
李清照驚訝笑道:“公公醒過來了。”
眾人都看向趙挺之,趙挺之伸手一擺,淡淡說道:“你們都聚在這裏做什麽?老夫沒有事情。”
趙明誠與爹爹說道:“爹爹哪裏覺得不舒服嗎?”
趙挺之看看自己這個兒子,好似很是厭煩,一把將趙明誠推開,與老大老二說道:“你們……幹什麽要在這裏?怎麽還不去上朝去?”
老大道:“爹爹,現在都是正午了,不用上朝了。”
趙挺之一愣,又結巴問道:“那……你們早上去上朝了嗎?”
老二道:“我們都被罷免了官職,還上什麽朝?”
趙挺之渾身突然一用力,直接挺起半個身子來,就要坐起來,卻又終於因為力氣不足,又摔倒躺下去,腦袋重重摔在枕頭上,眼前一陣眩暈。
眾人都是急道:“爹爹你怎麽了?”雖然都是焦急詢問,可是誰人都不敢上前亂動。
趙挺之又緩了一緩,接著與看完大問道:“老大,你說,皇上下旨了嗎?”
老大忍不住哭泣點頭道:“是。皇上今日清晨就已下旨了。”
趙挺之伸手與老大道:“聖旨呢?快拿來讓老夫看看。”
老二一指,指向桌子前,聖旨正端正擺放。
還不等趙挺之反應,門外卻又是士兵腳步聲。
趙明誠回頭急道:“這是怎麽回事?誰人搗亂呢?”
李清照忙出門去看,麵色驟然變化,回頭與相公道:“相公,皇上派兵過來了。”
趙挺之忙道:“快扶我起來。”
老大老二不敢怠慢,忙去攙扶爹爹。還未攙扶,就聽門外有人道:“趙大人聽旨。”
趙挺之一下就自床上坐了起來,隨即下床來。老大老二都去攙扶,方才讓爹爹站穩了。
李清照快速退回來,正退到相公身前。
趙明誠道:“怎麽了?”
李清照瞪大了雙眼,與相公道:“朝廷派兵過來了。”
隻見一個公公手執聖旨進來,一眼便見趙挺之,與趙挺之正色道:“趙家人聽旨。”
趙家人忙都跪倒下來。趙挺之叩首道:“罪臣趙挺之接旨。”
那公公將聖旨展開,道:“朕素來痛恨貪錢貪財而敗官者。如今朕十分痛心。趙家三兄弟可是朕寄予厚望的,何以貪汙成風,令朝廷汙濁不清?受損的是百姓,更是朕的顏麵。朕不得不將你們偵辦了……”
趙挺之一聽“偵辦”二字,內心顫動,隻覺得事情不好,隨即又聽聞道:“若不將你們下獄,不能平民心,不能正國法。”
隨即士兵湧進。
那公公將聖旨念罷,與趙挺之道:“趙大人,接旨吧。”
趙挺之慢慢起身來,晃晃悠悠,險些摔倒,老大老二都去攙扶,趙挺之方才站穩了,將聖旨接過。
那公公道:“趙大人不要埋怨皇上,大人家中三個孩子都有貪汙之罪。皇上身為一國之君,不能不管了。”
李清照心裏驚訝奇怪道:“相公他怎麽會貪呢?”
趙明誠急切欲辯,卻被娘子給拉住了。李清照看著相公,與他搖搖頭,示意不要說話。
那公公道:“來人,將趙家三兄弟都給帶走。”
趙明誠與兩位兄長相互看看,還不知道要怎麽辦呢,已經被人抓起來了。
趙挺之道:“敢問公公,我兒他們如何貪汙了?”
老大老二都搖頭,看著父親,有著千百般苦楚。
那公公道:“皇上說你們有罪,你們就一定有罪。怎麽,還要和皇上辯解嗎?”
眾人啞口,都不敢說話。
那公公一轉身,隨即說道:“帶走。”
李清照伸手抓住相公的衣袖,輕聲叫道:“相公。”
可是士兵衝著李清照瞪了一眼,李清照一驚之下就鬆手,便見相公被人推了出去。
趙家三兄弟都朗聲喊著爹爹和娘子,可是卻已經無法。
三個媳婦都是哭著喊著追出門去,見相公已被帶走,無奈癱軟在地上。
趙挺之盯著三個兒子看,眼中淚水已經湧出,卻不敢多說一句話。
眼睜睜瞧著自己的兒子被帶走了,趙挺之哆嗦著手臂,還是坐倒下來。李清照忙與嫂子她們又去將公公攙扶到床上去。
趙挺之無奈搖頭,含淚道:“皇上這是……聽信蔡京的讒言,讓我受苦啊。老夫……”
李清照含淚與公公道:“公公不要再說了。清照去與你找大夫來。”
趙挺之一把抓住李清照的手,盯住李清照,搖頭說道:“不,老夫不要找大夫。老夫沒事。”
李清照哭泣道:“是,沒事。那我們都在這裏陪著公公婆婆。”
趙挺之疑惑道:“陪著我們?”
三個兒媳相互看看,都衝著公公連連點頭道:“嗯嗯,是。”
趙挺之突然苦笑了一下,與她們道:“你們陪著老夫做什麽?”
李清照心裏知道公公此時內心正在生氣,因此也不說話,免得說到公公內心痛處。
趙挺之突然嘿嘿笑了兩聲,道:“皇上怎麽會又下一道聖旨呢?”
大媳婦哭泣道:“今日清晨皇上來旨,說罷免三兄弟的官。我們都無奈接旨。誰知道公公中午醒來,卻又逢一道聖旨。”
趙挺之搖頭苦笑兩聲,說道:“皇上要幹什麽?怎麽一連下兩道聖旨?”
李清照與公公哭泣道:“公公切莫再多言了,養身子要緊。”
趙挺之道:“養身子?老夫還養什麽身子。我又如何養好身體?”
話到此處,趙挺之奔淚言道:“嘿嘿,老夫真是有罪啊。因果報應,終於來到了我的身上。”
李清照道:“公公說什麽話呢!相公他們三個兄弟定然會沒事的。”
老大媳婦與老二媳婦都是點頭道:“嗯,對。”
李清照道:“相公他為人最老實,怎麽能貪什麽錢呢?”
老大媳婦也道:“就是,相公為官清廉,不會爭那些蠅頭小利的。”
趙挺之擺手,顯得十分無力,說道:“嘿嘿,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處?皇上都以為我的孩子貪錢貪官,老夫如何是好?”
話未說罷,趙挺之已然哭泣嗚咽不止。
李清照道:“公公現在應該如何是好?”
其實李清照與兩個嫂子都已經是悲傷至極,隻是見公公身子實在虛弱,因此都顧不上去傷心,隻是來到公公身旁了。現在正是沒有主意的時候,自然都想著要去看看公公能有什麽主意了。
趙挺之搖頭道:“人都已經被抓去了,老夫還能怎麽辦呢?”
轉頭去看夫人,見夫人也躺在床上,趙挺之便歎息道:“夫人在我身旁,正昏迷不醒。三個兒子又都被抓去了。老夫一個人孤單無助,又該怎麽是好?”
李清照道:“公公不必過於傷心,相公他們一身清白,皇上會明察的。還有,雲兒妹妹和德夫兄弟他們定然會幫助我們的。”
趙挺之苦笑道:“他們不過是年輕人罷了,如何幫助我們?嘿嘿,皇上明察秋毫,就不會將我三個兒子抓去了。唉,都是蔡京在作怪。弄得老夫現在成了這個樣子。”
將頭揚起,趙挺之將眼睛閉上,歎息了一聲,道:“老夫應該怎麽辦?現在我官也丟了,兒子也被抓去了。”
突然一低頭,趙挺之又是急切說道:“都是拜蔡京所賜。”
李清照哭泣道:“事已至此,公公不可再出什麽事情。我們可都沒有主意。”
趙挺之好似並未聽到清照的話,抬頭去看清照,落淚笑問道:“清照,你恨老夫嗎?”
李清照疑惑一愣,公公為何這樣問自己?不過自己也不容多想,就搖頭說道:“公公何以這樣說話?清照尊敬公公,感激公公能將我當作自家人,哪裏還會恨公公呢?”
趙挺之搖頭道:“假話。哼哼,老夫知道你恨老夫。可是現在老夫也顧不得再說什麽了。清照,老夫還曾經許諾說要將你和你母親照顧好呢!可是老夫就要食言了。”
李清照道:“公公怎麽要這樣說話?清照並沒有責備公公的意思。”
趙挺之搖頭,也不聽李清照的話,接著自語道:“老夫對不起你啊。對不起你和你母親。現在老夫都要倒黴了,你們也就失去了依靠。李大人呐,你可別怪老夫。”
李清照和兩位嫂嫂相互看看,心裏都沒有了底,公公現在如何胡言亂語起來?
趙挺之歎息笑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老夫知道,我剩下的時日不多了。”
李清照又是回想起自己爹爹過世之前就說過這樣的話,因此受了驚嚇,登時向後一摔,坐到地上去,與公公搖頭道:“公公不要再說了。”
趙挺之微笑道:“清照不要驚慌。”
李清照與公公道:“公公身子硬朗,怎麽就時日不多了?”
大嫂二嫂都是這樣勸慰,可是趙挺之一直搖頭道:“你們不要再說了。容老夫說一句。”
李清照點頭道:“嗯,公公你說。我們都聽著呢!”
趙挺之苦笑道:“哼哼,老夫做了一個輩子虧心事,現在要受報應了。清照,你過來。”
李清照忙自地上爬起來,到床前來與公公道:“公公說,清照聽著呢!”
趙挺之道:“還請你去求求蔡小姐,將我兒放回來。老夫寧願一輩子為百姓,也不想再做官了。”
李清照哭泣著點頭道:“是,清照明白。”
趙挺之道:“還請皇上網開一麵,放了我的三個孩子。”
李清照道:“是,清照知道。公公放心,清照這就去求雲兒妹妹去。還請公公切莫傷了身子。”
趙挺之輕笑道:“哼哼。傷了身子?老夫如何能夠傷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