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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黯淡無光

  “金雀釵,紅粉麵,花裏暫時相見。知我意,感君憐,此情須問天。


  香作穗,蠟成淚,還似兩人心意。珊枕膩,錦衾寒,覺來更漏殘。”


  李清照暗自念叨了兩句,自己不禁又是喜上心頭,偷偷笑了一聲,轉麵看向一旁。


  陸德夫雖為旁人,瞧著嫂子高興的樣子,也不自禁跟著樂了起來,忙笑道:“李後主的心情,恰似嫂子的心情。”


  蔡女伸手過去在相公胳膊上拍打一下,與他一瞪眼,卻還帶著笑容,示意他不要多嘴。瞧李小姐的樣子,真的是春心大發,芳心歡喜起來,那是不願意讓他人逗樂的。


  陸德夫忙閉上嘴,搖搖頭。


  李格非朗聲大笑,道:“好,既然我們家有兩大件喜事,真好,德夫,蔡小姐,你們今日就不要走了。在我這裏不醉不歸,如何?”


  蔡女痛快答應道:“好,雲兒願意。”


  陸德夫搖搖頭道:“我沒話說。”


  這日過去,李清照果真就又仿佛得了相思的病症,心神難寧,憂愁苦悶。真恨不得自己此時就馬上飛到白公子的家中,與他兩情相悅,相互傾吐真情。


  還真就應了李後主那一句話:珊枕膩,錦衾寒,覺來更漏殘。


  枕著枕頭,蓋著被子,隻覺得枕頭都已枕膩了,被子也蓋得太薄了。渾身都不舒服,隻是想著情郎,盼著情郎過來。


  不是枕頭的事,不是被子的事,是自己內心的事。


  一夜過去,已是光芒初射了,李清照好似還是難眠,不知是沉睡之後早早醒過來,還是徹夜難眠了。


  門外漸漸稀疏聲起,新的一日又是開始了,李清照滿心歡喜,已不同於往日的無神,反而是很有精神地起來,更換了衣服,又梳妝打扮,洗漱整容,半晌之後,對著銅鏡瞅了半晌,越看越是喜歡,自我內心想著,自己多麽漂亮,終於忍不住,嗤嗤笑語不斷。


  又是回頭來將床鋪整理好了,李清照又四下瞧了一瞧,屋子裏幹淨整潔,真像一個大家閨秀應該住的房子。


  李清照將雙手一拍,低聲自語道:“如此就好了,等著白郎來到,一見清照的屋子如此幹淨,想必會更加喜歡我的。愛屋及烏,想必就是如此。”


  慢慢將房門打開,李清照立時便見皓月和姝孌二人過來,笑語盈盈,十分朝氣。


  李清照自然也有了精神頭與她二人相談,待過了半個時辰,蔡女和陸德夫也都又過來。李清照又是熱情接待。


  不過李清照還是盼著,盼著白公子能夠上門提親。


  盼著盼著,便有些急躁了,與他人說話之時不免有些分心,因此與他人相談,總是答非所問。


  蔡女知道李小姐是思念人家心切了,不禁感歎道:“唉,情郎意切,真意綿綿。不過此時那位公子又在何處呢?李小姐無人問津之時是惆悵,現在有人愛憐了,又是心急,總之是不能好好與雲兒說上幾句話來。”


  陸德夫與嫂子道:“嫂子何故說話吞吞吐吐,一點也不在意?”


  李清照又是回神,與德夫兄弟問道:“啊?你說什麽?”


  蔡女搖頭晃腦,故意說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可知?”


  她將“君不知”改為“君可知”,以此來挑逗李小姐,正如她意,李清照聞言,又是害羞,又是癡笑,終於忍受不住,直接朗聲笑了出來。


  陸德夫無奈道:“哎呀,人家有了相公,竟然將德夫給忘記了。”


  蔡女吃醋道:“你又是什麽人,能與人家公子相比?”


  陸德夫搖頭道:“不能,不能。”


  蔡女這才轉變回笑臉來,與相公說道:“人家那個白公子可是要什麽有什麽,你又有什麽?”


  陸德夫搖頭道:“德夫什麽都沒有。”


  蔡女故作生氣道:“什麽都沒有,你還神氣什麽?”


  陸德夫突然嗤聲笑出,一下伸手過去,直接將雲兒肩膀摟住。蔡女本能反應,伸手去擋,二人都會功夫,因此鬥了兩下。蔡女也顧及二人的麵子,沒有過多下手。陸德夫卻是用了全力,因此直接將雲兒拉過來,拉攏到懷中。


  蔡女急道:“你幹什麽?”


  陸德夫仰麵笑道:“落紅亂逐動流水,一點芳心為君死。妾身願作巫山雲,飛入仙郎夢魂裏。”


  陸德夫雖然並未直接回答了雲兒的話,卻是慢慢念叨出這兩句來,正將他二人初次雲雨巫山之時的歡樂之情盡皆念了出來。其實陸德夫便是想說,自己一無所有又有什麽幹係,隻要雲兒在身旁,便什麽都不愁了。


  眾人聽聞,皆是羞意萬分。在這裏,除了陸德夫之外,其他人盡是青春閨女,李清照和蔡女,還有丫鬟們,雖有嫁人與未嫁人之分,卻都有著春心芳心,因此聽聞,不盡魂至夢中,好似做了一場春夢,都是意猶未盡。極力克製,這才不致顯露出來。


  停了半晌,李清照這才言道:“德夫兄弟倒是豪情。”


  陸德夫知道嫂子是故意轉移話題的,可是自己卻不願意說別的話,直言道:“什麽豪情?德夫落魄至此,已經沒有了豪情。德夫內心隻有對雲兒的真情罷了。一點小小的真情,不足掛齒。”


  他說“不足掛齒”,其實還想著要高談闊論呢!

  李清照極力克製,內心想道:“不好,德夫兄弟的事情,讓他自己去想,清照要想我自己的事情。待白公子上門來,我們名正言順了,自然比翼雙飛,不比陸兄弟和雲兒妹妹差。”


  蔡女也是沉浸在相公對她的甜言蜜意之中,難以自拔了,抬眼瞧著相公,意醉沉迷,半晌之後,方才回神過來,忙一起身,與相公嬌氣急道:“你瞧你那個沒出息的樣子。”


  眾人麵麵相覷,無不哄堂大笑。


  不過這日雖然熱鬧,卻還是沒有等來白公子,又過數日有餘,還是沒等來消息。


  已是十二月份了,冷風冷雪,遍地寒冷,李清照內心的熱情也快完了,左思右想,為何白公子不來?

  自己等了這麽多日,就算是準備提親,那也是早就準備好了,奈何還不來?


  難道他是變了心了嗎?

  李清照不禁落淚,卻還是搖頭,暗暗尋思道:“不會的,他怎麽會變心呢?”


  心裏不願意胡亂猜測,便是胡亂生氣,生氣之後,又是惱羞難耐,過去問爹爹是怎麽回事。李格非也是著急,啞口無言,不知該做何回答。


  李清照幹生氣,卻又有什麽辦法?隻好獨自回到房間之中,暗暗難受,神情黯然,更是心傷。自己苦苦等待,卻是等不來結果。


  又過一日,蔡女慢步過來,見李小姐正獨自坐在桌子之前發呆,她身旁皓月和姝孌正焦急,不知應該做何應答。


  此時皓月見到了蔡小姐,忙出來與蔡小姐做一個“噓”的手勢,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蔡女將皓月引至一旁,疑惑問道:“李小姐怎麽了?”


  皓月苦惱道:“白公子遲遲未能來,李小姐相思之苦,更加深了。這幾日以來每日昏昏沉沉,我們看了實在心疼,也都沒有辦法。”


  蔡女一握拳頭,又是搖頭苦惱。


  皓月疑惑道:“蔡小姐怎麽了?你來有什麽事情嗎?還是又是來嘮家常的?”


  蔡女一搖頭,自己應該如何說呢?

  皓月直言道:“蔡小姐有什麽話就直接說了吧。若蔡小姐礙於情麵不好上前去說,那就讓皓月給你帶過去。”


  蔡女搖頭道:“此事還得雲兒親自與李小姐說才好。”


  皓月瞧著蔡小姐一臉無光的模樣,暗暗尋思著,想必不是什麽好事情。


  可是又是什麽事情?

  皓月不敢胡亂猜測,隻得搖頭晃腦,內心著急,可自己畢竟隻是一個下人而已,還是不要多問了吧。


  蔡女一挺胸,直言道:“皓月姑娘,帶我進去。”


  皓月點頭,便在前麵走,來到房門之前,與小姐道:“小姐,蔡小姐來看你了。”


  李清照沒有聽到,還是盯著前方空處,不知在看什麽。


  皓月回頭看看蔡小姐。蔡女與她點點頭,隨即又過去,直言道:“李小姐,雲兒來看你了。”


  李清照還沒有聽到。


  姝孌見狀,便在嫂夫人身旁輕輕動了動她,柔聲道:“嫂夫人,蔡小姐來看你了。”


  李清照這才恍然轉麵,疑惑道:“什麽?”


  蔡女強行微笑道:“李小姐,雲兒來看你了。”


  李清照這才看到蔡小姐,滿麵無神,與她說道:“哦,蔡小姐你來了,快坐下。”


  也不稱呼自己為“雲兒妹妹”了,蔡女聽著,登時便覺得二人的關係疏遠了好多。


  不過也沒多想,蔡女知道,李小姐多日未見白公子來,定然是憔悴了不少,如此對待自己倒也正常。


  慢慢坐下來,蔡女竟然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好了。


  李清照疑惑道:“雲兒妹妹過來,是有什麽事情嗎?”


  一念“過來”二字,李清照登時渾身有了精神,暗暗尋思道:“雲兒妹妹是過來說白公子的事情嗎?”


  登時渾身有了精神,李清照疑惑道:“怎麽,雲兒妹妹是過來與清照說白公子的事情嗎?”


  蔡女搖頭道:“雲兒並不知道白公子的事情。我隻是來說,京城來信,說皇上改變了主意。”


  李清照登時又覺得沒有了興趣,無奈一笑,道:“改了什麽主意?”


  蔡女道:“聽來報之人道,皇上準備依舊言而行事,繼續任用新人,而排斥舊黨了。”


  李清照也沒覺得什麽,沒有白公子的消息,與自己又有什麽幹係?

  不對!


  李清照這才又精神了過來,忙問道:“什麽?又改了主意?排斥舊黨,如此說來,那爹爹豈不是回不去了嗎?”


  蔡女點頭道:“正是,想必我們還要接著在這裏待下去了。”


  李清照疑惑道:“這又怎麽可能?”


  她還未問完,隻聽著門外德夫兄弟高聲喊道:“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李清照和蔡女二人相互一看,都邁步出了門去。


  隻見德夫兄弟火氣十足在前,李格非和李母二人緊隨其後。


  蔡女急道:“相公無禮,怎麽將伯父伯母二人放在身後?”


  陸德夫也不聽雲兒的話,而是搖頭道:“不公平,太不公平了。皇上金口玉言,又怎麽能夠朝令夕改呢?”


  蔡女道:“你不要再說了。”


  陸德夫道:“要說,要說的。如今回不去朝廷,恩師豈不是真的要在這裏度過一生了嗎?那個,之前將人召回京城的消息,都是欺騙人的了。”


  李格非過來,與陸德夫道:“德夫啊,你不用再說了,老夫也不想回去了。”


  陸德夫搖頭道:“騙人的話,恩師是雄心都被磨盡了吧?如此折磨人,換誰都會被磨盡的。”


  李母搖頭道:“這就是我們的命,應該認命的,老爺為朝廷效力了一輩子,該是歇一歇的時候了。不去也罷,不去也罷。”


  陸德夫搖頭,卻被雲兒止住了。蔡女示意他不要再說話。


  李清照此時也顧不得去想自己的事情了,隻想著替爹爹擔心,爹爹正想著要替朝廷再效力,卻不曾想竟然是屢屢受挫。


  李格非與女兒道:“清照,此事你不用多問了。我們就算回不去京城,你也是深閨之中的女兒,你也是冰清玉潔,已經有了人要了。我們就在這裏過下去,也是不錯的。”


  李清照替爹爹著想,不想爹爹又提出了自己的事情來,因此自己一想,更是黯然,搖頭道:“那位白公子不知道何時才來,清照怎麽就是有人要了?假若人家變了心怎麽辦?”


  李格非搖頭道:“怎麽變心了?誰人變心了?誰說他變心了?”


  李清照突然哭泣了出來,搖頭道:“人家多日都不來,還說什麽不變心?”


  其實李清照這話是故意如此說的,其實還是著急,想讓白公子快些過來。


  李母忙安慰道:“不會的,怎麽會呢?清照,你可切莫如此胡想。人家是去準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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