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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芳華易老

  蔡女與李大人道:“大人不必如此悲傷。耄耋之後,實在是有些晚了。如今朝廷局勢變化,還不知道要怎麽辦呢。大人也應該看得開一些才是。倘若日後大人再重新回朝,可是卻將嫂子和趙兄生生拆散了,豈不是很後悔嗎?”


  李家有很多事情,都是蔡小姐幫的忙,因此李格非也對蔡小姐另眼看待了,聽她這番話語,也不禁動搖起了念頭,自己又何嚐不想讓女兒和明誠一起到老?隻不過自己讓人家明誠再在自己這裏,又是耽誤了人家的前程,又是抗旨不遵,不論怎樣,都是不好的。因此自己還是狠心說了方才的話。


  不過蔡小姐又言,讓自己不必擔心,李格非登時心一軟,卻是說道:“總不能耽誤人家趙明誠吧?”


  趙明誠急道:“恩師怎麽人家人家的,將明誠說的很生分。我又不是初次來見,恩師還是將明誠當作學生來看待得好。”


  李母與趙明誠道:“明誠,你在京多麽有前途?難不成你要拋棄前途嗎?”


  趙明誠搖頭道:“我書呆子一個,不會與人說話,有什麽前途?至於加官進爵,伴君主持朝政,更加是癡人說夢了。我也不願意去做那些。因此嶽母此話,是將明誠看高了。”


  李母搖頭道:“明誠,老婆子知道你是割舍不下清照,因此才如此說的。隻是你又知道嗎?你若不回京城去,我們李家就要背負一個誤人的罵名。因為我們,朝廷失去一個重臣,你讓我們被貶斥了還不算,還要背負這個罵名嗎?”


  趙明誠無奈苦笑,與嶽母道:“嶽母說的哪裏話來,明誠本身便對仕途沒有興趣,哪裏又來重臣的名頭?至於這個罵名,便更是無從談起了。明誠有明誠自己的想法,嶽母是為了我好,我也感謝嶽母。隻是嶽母此言,實在是有些欠妥當。”


  蔡女聞言,瞪大了雙眼,盯著趙兄看,心裏暗暗思道:“趙兄你的話才是欠妥當呢!怎麽當著長輩的麵說如此無禮的話?”


  不過仔細想想,蔡女又是輕輕一笑,心裏暗暗想道:“趙兄怎麽也是長不大,還是一個小孩子的想法,以為自己的情誼那是最重要的,誰人要你違背你的正直之心,你便隻對那人惡語相向,不論他是年長還是年少。方才你對雲兒態度不好,這時卻又對伯母很是無禮。你呀你……實在是幼稚。”


  李母本是好意,卻沒想到明誠這個孩子也太過堅定了,聽聞他的話,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不好說話了,因此將嘴閉上,轉頭去看老爺,示意老爺說上兩句。


  李格非聽著明誠的話,也是兩眼一瞪,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好了,無奈一擺雙手,歎氣道:“好。”


  趙明誠聽聞恩師的這個“好”字,以為恩師是鼓勵自己,當即歡喜,與恩師道:“恩師又是嶽父,與明誠諸多教誨,明誠內心自然謹記。恩師又將女兒下嫁與明誠,恩德之至,明誠實在不知如何報答。那便等待明誠回京之後,混個一官半職的,便來將恩師一家人接回去。抑或天理有公,皇上改了想法,重新召得恩師回京。到那時候,我們便可再次在京城相聚了。”


  李格非聽得高興,卻是沒有聽到什麽有用的話來,明誠說了一大通,隻不過是說自己的好話,至於他是否要寫休書,是否要回京城去,卻隻字未提。聽罷明誠的話,李格非也是輕輕點頭道:“好。”


  蔡女聞言,心裏倒是暗暗歡喜了起來,尋思道:“這個趙明誠,說他傻他也不傻。方才說了一大堆,淨是拍馬屁的話,沒一句有用的。不過好似將李大人給忽悠住了。”


  李母也沒有話說了,道:“感蒙明誠的話,老身在此謝過了。那麽,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明誠你……”


  趙明誠搖頭道:“方才蔡小姐說了,讓明誠遲幾日再走,明誠也不必慌張。那便遲幾日再走也是無事。我不相信爹爹在朝中會讓我有事。”


  李母聞言,搖頭微笑,心裏想道:“這個孩子,也不知道在和誰人置氣,說起話來很是給人憤怒之感。那好,你不著急回京,就再和清照待上幾日算了。反正清照也舍不得你。”


  李格非看向夫人,與夫人道:“那好,我們二人先走吧,讓他們年輕人再聚一聚。”


  李母點頭,與老爺相互攙扶,慢慢走出房門去。


  趙明誠見恩師和嶽母走了,好似內心一敞亮,再回頭去看娘子,見她看著自己癡呆作傻,又好似看著自己很是悲傷,忙過去伸手慢慢拭去娘子臉上的淚水,與娘子說道:“娘子你看你,都成了什麽樣子了?”


  蔡女無奈,回頭去看看相公,見他站立在一旁,一直就沒有說話,心裏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便去湊了過去輕聲問道:“相公你想什麽呢?”


  陸德夫一怔回神,搖頭道:“沒什麽。德夫隻是回想起昔日德夫追逐雲兒的場麵了,與這個樣子差不了多少。”


  蔡女輕笑道:“就你這個樣子也配說這個話嗎?你快回去。”


  陸德夫疑惑道:“我回去?我回哪裏去?”


  蔡女道:“人家的悄悄話,你也要聽嗎?”


  陸德夫道:“趙兄即將要走,你不讓我送一送嗎?”


  蔡女道:“胡說,趙兄要再等一等再走呢,你不必慌張,趙兄要走時,我會叫上你的。你先和我回家去。”


  陸德夫還沒說罷,已經被蔡女推著走了,蔡女又自皓月懷中將孩子接過來,快步走得遠了。


  趙明誠和李清照二人相互看著,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們,二人隻顧相互看著。待看到淡了,膩歪了,終於又是相互露出哭笑來,笑著他二人的遭遇,笑著他二人的緣分。更是嘲笑世事無常。


  李清照慢慢伸出手來,去撫摸相公的麵龐,與他說道:“相公,你怎麽那麽傻,放著好好的官職不當,要我這個沒有用處的女人幹什麽?”


  趙明誠搖頭道:“你怎麽沒有用處了?有用的,很有用的。隻不過明誠無能,不能將娘子也接回京城去罷了。”


  李清照搖頭道:“皇上下旨要驅逐元佑後人,已經是大局之下的事情,不是你能管的。相公,你不要自責了。”


  趙明誠疑惑道:“大局之下?娘子你是說現實嗎?怎麽又是現實,這個狗屁現實……”


  李清照搖頭啜泣了一聲,搶話道:“如今朝政正是變法變得盛行的時候,清照身為元佑後人,那是一定要被驅逐的了。相公你不一樣,你可是一個很有用處的書生,日後報效朝廷,便是大有用處。切不可……切不可因為兒女情長,便耽誤了大事。自古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大將軍都是拋家拋妻,將自己一生戎馬沙場,不都是流傳佳話了嗎?你要懂得,大丈夫當以美名為重。公公他可是朝廷丞相,還希望相公你能接著他的班呢!”


  趙明誠搖頭道:“有大哥二哥在,明誠不用想這個。”


  李清照搖頭道:“你……還是回去吧。”


  趙明誠將頭低下頭,沉思了片刻,接著說道:“回去那是自然要回去的。隻不過明誠不會拋棄了娘子。”


  李清照搖頭苦笑道:“若是方才,相公說這話,清照會很感動。可是待爹爹母親說了那一番話,清照便是明白了,我不可隻因自己的私心而耽誤了相公。你還有重要的路要走……”


  趙明誠當即起身來,搖頭說道:“我又沒說不走。娘子你在想什麽?”


  李清照輕聲說道:“相公,你不必再多留了。今日再歇息一會兒,就走吧。早些回到京城去,也好早日與公公相見,免得公公牽掛。”


  趙明誠雙手一捏,成了拳頭,臉憋得通紅,終於又說道:“你想說什麽?你拿爹爹來壓我嗎?明誠反正在這裏已經待了多日了,也不在乎再多待幾日。”


  李清照搖頭道:“相公你怎麽……”


  趙明誠一下又是撲了上去,將娘子抱緊了,與她說道:“娘子你不要再說話了,你的腳上有傷,等一下,明誠去與你找大夫來。”


  李清照躲在相公的懷抱之中,還想再說,已經無法控製得住,痛聲哭泣了出來,眼淚登時之間已經將相公的衣衫侵濕了。


  李清照張著大嘴,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什麽閨女,更加不管自己是什麽才女,隻知道此時自己就是相公的娘子,自己悲傷,便要躲在相公的懷抱之中,能哭便哭,能泣便泣。管什麽矜持不矜持的,隻管哭泣便是了。


  伸手過去將相公摟抱住了,李清照心裏想道:“相公,我又何嚐不願意和你一同去京城?我又何嚐不願意去重回趙家?隻是清照心裏所想,未必能夠實現,隻是我心裏的一個想法罷了。”


  趙明誠摟著娘子,摟了半晌,待娘子不說話了,這才慢慢將娘子鬆開,看著娘子淚眼的模樣,與她輕輕一笑,說道:“娘子你等一下,明誠這就去與娘子叫大夫來。大夫與我們可是老熟人了,他一定會來的。”


  李清照還想要再說,隻是輕輕一開口,便又被相公緊緊摟抱住了。


  趙明誠與娘子道:“娘子你還說什麽?你還要講什麽?你不要再說了,待明誠去與娘子叫大夫過來,你再說話。”


  李清照抬頭看看相公,心裏有話,卻也不想再說出來了,看著相公,心裏想道:“好,相公,既然你如此癡迷,我也不再多說什麽了。”


  趙明誠冷冷笑道:“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哼哼,明誠要娘子再寫下這首詞來,與我帶回京城去,每日都看上一遍。”


  李清照苦笑一聲,道:“相公你怎麽……”


  趙明誠問道:“好嗎?你連這一點都不答應嗎?”


  李清照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趙明誠便是大喜,忙起身來將娘子攙扶住,慢慢攙扶到桌子旁邊去,又與娘子拿來紙筆,與娘子道:“娘子你快寫,我這就去與你叫大夫去。”


  低頭沉吟片刻,趙明誠便忙出了門去。


  李清照看著相公遠去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實在是複雜,不過相公要自己寫,自己還能推脫嗎?況且自己自內心來說,是希望相公能夠日日夜夜想念著自己的。因此如此一想,李清照忍不住便提起筆來,在紙上又將那首《一剪梅》寫下,剛寫一句,自己便又仿佛回到了昔日自己獨守空房之時的場景,內心一陣悲涼,不禁又是悵然一聲,輕輕歎了一口氣,隨即又寫了下去。


  待寫到“雁字回時”這四個字,好似頭腦一陣脹痛,雙手無力,隻將筆丟掉,伸手去將頭捂住,搖頭哭泣道:“不,清照不願意這樣。”


  想了又想,李清照這才將筆又重新提起來,接著寫了下去,可是越寫還是越心痛,越寫越是流淚,幾欲將墨跡浸得沒有了黑色了,自己的眼淚還是在不停地流下。


  相公就要走了,自己還與他寫這個做什麽?寫這個又有什麽用處?

  如此一想,李清照便是忍不住,就要將紙撕扯,卻又想道:“不好,相公他要清照寫下這首詞來,清照便應當如他所願,將詞寫下才好,不要多想別的。”


  又是將筆提起來,李清照又去蘸蘸墨水,接著便寫了下去。


  可是自己卻是難以克製情感,越寫越是難受,終於是一把眼淚,將自己的麵龐洗了一遍又一遍,洗得自己麵部都已成了蒼白模樣了,還是難以停止下來哭泣。一個年輕的少婦便由此而成了泣婦了。


  昔日與相公在一起時的微笑麵龐在此時也變了模樣,成了一副憔悴蒼老的模樣,再也沒有了幼時的快樂模樣了。


  滿臉憔悴,滿心創傷。自己此時隻覺得,那個芳華麵容,不過是一時之間罷了,自己再有容顏,終究留不住相公。


  自己再是芳華,也終究改變不了現實。


  相公都快要走了,自己還要什麽容顏?還要什麽芳華?

  李清照伸手在自己嘴角之間一抹,將嘴角的淚水抹幹了,接著提住筆,寫了下去。


  待到最後一個字寫罷,李清照隻覺得自己渾身都沒有了力氣,用力一坐,雙手放在桌子上,長長呼吸了一口。


  相公,真不知道這一首詞能揪住你的心有多久,隻怕你離開自己的時間長了,心也會變了吧?相公他會一直念著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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