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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教郎比看

  自新年之日,李清照每日又複往日模樣,獨守空房寂寞,卻也是忍著了,如此一來,便又是幾日。


  新年又始,徽宗更立年號為“崇寧”,此為崇寧元年。


  趙家人十分高興,自府內至府門前,人盡皆歡喜。


  李清照聽說公公升官,自然也是跟著高興了,因此又行兒媳之禮,在公公婆婆麵前如何如何,行禮得當,讓公公婆婆十分滿意。


  轉眼便到了正月十五,這日時候,李清照心知相公要回家來,難忍歡喜,還是等著他來,此時內心其他想法都已消失得盡了,隻有一個,那便是幹等著相公回來。


  真希望他能馬上回來。


  可是左等右等,卻還沒等來相公。


  李清照心下甚躁,真不知相公現在在做什麽,晨時都已過半了,天色微明,又逢元宵佳節,他趙明誠無論如何也應該回來看看,怎麽就還不回來?

  若教此刻是兩個月前的此刻,想必自己和相公早已敘舊了。


  這個該受自己責罵的趙明誠,怎麽就還不回來?

  突然急促腳步聲一來,李清照心裏高興,卻知道這人不是相公,而是皓月。


  皓月來了也好,或許她知相公的消息。


  果然是皓月!

  李清照將身子一定,目光停在皓月臉上,忙急問道:相公他回來了嗎?”


  皓月搖頭道:“老爺說,今日去太學府中親自見趙相公,因此老爺一大早便出門去了。方才阿福回來與我說,說趙相公請小姐去太學府中呢!”


  李清照疑惑,忙道:“叫我去做什麽?”


  皓月道:“阿福說今年伊始,都是我們趙家歡喜的日子,因此老爺去太學府中了。至於去做了什麽,我倒不清楚。”


  李清照忙道:“不清楚也罷,隻是相公他為何要叫我過去?”


  皓月道:“趙相公和小姐你都又受皇上讚賞,因此趙相公他隻怕想要讓小姐去那裏,和他同窗們一同吟詩作對去。”


  李清照聽了先是歡喜,隨即想道:“我想念相公想念得緊,隻想和相公一同吟詩,又同他人吟詩做什麽?”


  心裏稍稍有些不快,不過心想著快要見到自己的相公了,到哪裏去不一樣?不都是見麵嗎?


  為了和相公見上一麵,自己去就是了。


  正在此時,隻聽阿福的聲音傳來道:“嫂夫人,今日特別,老爺特意準備了轎子,還請上轎。”


  李清照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公公平日裏對自己算是冷淡,也不曾主動問候幾次,今日提名道姓要自己乘坐轎子,實在令自己有些吃驚。


  先是歡喜一下,李清照又道:“家離太學府並不遠,乘坐轎子做什麽?走兩步便到了。”


  阿福道:“今日不同他日,老爺吩咐了,今日特地請嫂夫人上轎去呢!”


  李清照道:“哦?那公公也在太學府嗎?”


  阿福搖頭道:“老爺去朝堂了,這是他離開調太學府時特意吩咐的。”


  李清照點頭,無意一看向皓月,見她滿麵笑容,靨生如花,大有一番歡喜意思。既然妹妹都歡喜了,那自己還有什麽不歡喜的呢?


  皓月道:“家離太學府並不遠,小姐和趙相公卻好似心隔萬裏,朝夕不能相見,今日趁是佳日,那小姐還推辭什麽?”


  李清照點頭道:“也好。”


  皓月道:“我們李趙兩家都以勤簡為準,坐嬌都是特別的時候,今日小姐能得老爺特準坐轎,那是小姐你莫大的麵子了。”


  阿福又道:“老爺還說,嫂夫人懷有身孕,因而要好生對待,嫂夫人要什麽便是什麽了。”


  李清照點頭道:“那好,事不宜遲,我們快走吧。”


  皓月點頭,忙與小姐梳洗了一下,這就穿上大衣快行出門去,正見轎子在門口等待著。


  皓月扶著小姐就行,卻被小姐一抬胳膊,直接將自己輕輕一推。


  李清照立刻意識到自己動作粗魯,忙回身與皓月道:“妹妹你……”


  皓月一笑,道:“皓月知道小姐的心思,快上轎子去。”


  李清照回應一笑,點頭笑道:“快走。”


  伸腿一上,李清照一步上轎,直接進得轎中,隨即與皓月道:“你不來嗎?”


  皓月搖頭道:“小姐在轎中便可。”


  她心知自己和小姐身份差別,因此不去,並主動道:“快起轎。”


  李清照本來還想再爭辯,卻是著急見相公,因此也就不再多說了。


  轎起之後,自趙府門口向前而行,途經多處,搖搖晃晃,卻是慢行。


  李清照心急,便縱然是轎子快行,她也隻覺得慢,於是伸手互相一握,手心都有汗了,卻還是互相握著。


  等了片刻,李清照伸手撩動窗簾,布簾被輕輕掀開,外麵冷氣進來。


  李清照哆嗦一下,正想將窗簾放下,卻見路旁一個賣花之人,那人正張大嘴巴吆喝,而身前攤上正是梅花。


  此時正值春冬之交,梅花還尚在,年初之時自己正和相公一同歎梅花,賞梅花呢!

  對了,此去之時,自己何不再帶一朵梅花,回家之時也正好和相公一同玩賞。


  “此花不與群花比。”


  李清照在心裏默默念叨了一句。


  於是突然她衝轎外喊了一聲道:“停轎。”


  抬轎之人都知老爺意思,自然是聽少夫人的話便忙停下來。


  皓月急忙湊上前去道:“小姐怎麽了?”


  李清照指著那賣花之人道:“買一朵梅花來。”


  皓月知小姐好歎賞,因此見了梅花想必興致頓起,就要賞梅。


  因此衝著小姐歡喜一聲,皓月道:“小姐等著。”


  不等她去,卻見阿福忙幾步過去已買來一朵。


  皓月盯著阿福看,不禁喜道:“這個阿福兄弟倒有幾分眼識,會辦事。”


  阿福將花拿來,遞與李清照,李清照歡喜接過花朵來,仔細瞅瞅,笑了一聲,又道:“起轎。”


  轎子又起,李清照將花朵拿在手中,仔細把玩著,心思不禁又回到了年初那日自己和相公一同在亭上賞梅之時的場景了。


  那時相公多麽讚美自己!


  莫辭醉,此花不與群花比!

  自己這句話說得妙,現在回想起來,隻怕是說自己不與外人相比了。


  就是這個意思。


  李清照伸手摸摸自己的臉,隻覺得細致潤滑,手摸著臉的感覺,便讓自己想著自己的模樣。


  雖然不能說是天生麗質,卻也是花容月貌了。


  當然了,自己容貌就算是美麗,也不可能與所有姑娘相比。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美貌相比,自然也是一個勝過一個了。自己這個樣子,論美醜,那自然是歸到美之中的。隻是想是“最美”卻是難了。


  人家富人閨女,官宦閨女,哪一個不是深閨中養著的,哪一個不是天生麗質?還有其他女子,也不排除天生貌美之人。


  自己這樣子,算做一個中等的吧!

  不過這樣也是沒有關係,自己相公喜歡的是自己這個樣子,她人貌美又有什麽關係?

  自己也不與她人相比!

  自己隻要相公承認便可以了!


  哈哈!


  聽著轎子前行的聲音,李清照內心越發難以平靜,昔日自己都是在家中等待相公回來,今日卻是主動前去見相公,這種感受,可是不能與往昔同語了。


  看著梅花,李清照又想道:“不過這又怎樣?自己是去見自己相公的,與他人無關,他人要說要怎樣,由他們去,自己矜持一些就是了。


  對,就是這樣!


  盯著花,李清照開始胡亂幻想。人還未到,心已先到了。自己和相公互相思念,真想著現在就互相見麵。


  自己是這樣想的,那相公不是嗎?

  一定是的!

  當然是了,自己美貌如此,怎能不引得相公芳心?

  梅花,你說是嗎?

  李清照看著梅花,內心問了起來。


  不過她突然一將臉陰沉下來,心裏想道:“梅花可是臨寒而放,寒冷之中卻是美麗動人的,它這個樣子,那讓自己如何去想?


  自然是想這花朵美麗了!


  那若是讓相公想呢?


  自己手拿著這花去見相公,相公以為如何?

  那自己和梅花相比嗎?”


  李清照閉上眼睛一晃悠腦袋,又想道:“人是人,花是花,又怎能相比?”


  可是卻又是心一沉,李清照內心又想道:“不對,梅花自古人人愛之,那相公也是好古文之人。他必然也是愛花的,那若自己帶花前去見他,他看到自己和這梅花在一塊兒,又會作何感想?”


  牆角數隻梅,淩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相公可是一直念叨著這首詩呢!


  說明梅花在他心中如何美麗了!

  不過,可是……


  李清照又回想到自己和相公纏綿床頭的場景,一個個香甜美吻,一句句迷人蜜語,又都仿佛就在自己身旁,讓自己可以感覺得到,聽得到!

  對了,梅花是梅花,自己是自己,梅花又怎和自己相比呢?

  縱然是梅花要和自己相比,那在相公麵前,他又會如何去說?


  他一定會喜歡自己而非梅花的。


  不過確定嗎?要是相公喜歡梅花又該如何?


  自己應該證明一下,將梅花插在頭鬢旁,讓相公好好比上一比,看看哪個更好看了!

  卻聽外麵皓月道:“小姐,太學府將至。”


  李清照內心頓時怦然快跳,不能控製,一想到自己要見相公了,鼻子便是一酸,好似要哭泣出來,還真就是一日不見,如三秋兮之感!


  不過這梅花嘛!


  不行,無論如何,自己也要讓相公比較一下。


  不過自己還是覺得,相公會選擇自己的。


  突然內心靈光一閃,李清照掀開窗簾對皓月道:“你可帶筆了嗎?”


  皓月疑惑,這快到太學府了,小姐為何這樣詢問。


  不過也沒關係,自己確實帶來了,她衝身後一招呼,一個下人緊隨而來,將自己身前所抱筆墨都獻了上來。


  李清照大喜,看著皓月,心裏想道:“這個妹妹辦事細心得很,知道我不時便想寫出一兩句來,便叫人帶來筆墨。”


  於是將筆墨準備好,她又從自己懷中取出手帕來,在轎子中展開放平,心裏一想,又抬頭斜睨梅花,突然一笑,提筆便寫道:

  賣花擔上。買得一枝春欲放。淚染輕勻。猶帶彤霞曉露痕。


  怕郎猜道。奴麵不如花麵好。雲鬢斜簪。徒要教郎比並看。


  寫罷一放筆,李清照盯著手帕看,很是歡喜,又抬起筆來,在詞句正上方寫道:“減字木蘭花.賣花擔上”


  寫罷放筆,李清照呼了一口氣,心裏美滋滋的,想道:“我與相公談起梅花來都有說辭,不過要論梅花與娘子,我想相公還是要選擇娘子而並非選擇梅花的。”


  “徒要教郎比並看。”


  李清照一麵吟誦一麵嬉笑了一聲。


  皓月在轎子外麵聽了,心裏喜道:“小姐要趙相公看什麽?比什麽?”


  卻見太學府門口到了,皓月也不想小姐要比什麽了,心裏想道:“反正小姐是想念趙相公了,還是趕快通報吧。”


  於是歡喜一聲,皓月對轎子內道:“小姐,太學府到了。”


  隻聽小姐又問道:“就在前麵嗎?”


  阿福這個時候道:“停轎!”


  李清照在轎中聽到了這話,心登時跳得更加快了,原來還是盼望著與相公見麵,現在真的到達了地方,自己果真要和相公見麵了!

  卻是羞了起來,李清照隻覺得自己兩頰紅彤彤的,難以控製。


  與此同時,她也不禁地嬉笑著不停,聲音越笑越大了。


  皓月道:“小姐,太學府到了,趙相公就在府內,快快下轎去見他吧!”


  李清照嬉笑幾聲,終於忍住,衝著皓月嬌氣道:“太學府到,我也知道了。”


  語氣之中頗含埋怨之意。不過皓月聽來,也知小姐是因害羞而埋怨自己,並非真的要怪自己,因此也是淡淡一笑,心裏想道:“小姐她也害羞了起來。”


  阿福道:“嫂夫人,阿福這就進去稟報一聲,讓公子她出來接你。”


  李清照道:“這倒不用,我要親自去見他。”


  皓月主動上前去將轎簾掀開。


  李清照見皓月,羞道:“快來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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