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5
他從沒有留她過夜,這是第一次。
蘇答側身枕著柔軟的枕頭,從浴室出來已經好久,整個人還是愣愣的。
這裏沒有她的衣服,賀原一八六的身高,睡袍套在她身上,整個大了不止一圈。她貼著床沿,像蜷著一般,十分僵硬。
身旁的賀原已然閉上眼,和她緊張的狀態完全相反。
或許是夜太過安靜,慢慢地,蘇答的呼吸平和下來,不知什麽時候睡了過去。
快亮時,又被弄醒。
“……賀原?”
覆上來的人似應非應嗯了一聲,一身熱意,將她深深禁錮在柔軟的榻間。
晨起的男人精力十足,一次就折騰好久,賀原興致勃發,而她累得精疲力盡,昏昏沉沉再度睡著。
直至光大亮,身邊空無一人。
賀原早就起了,已經讓人送來幹淨的衣物和洗漱用具。蘇答梳洗一番,坐下用早餐。
他接著電話,在餐桌對麵落座,和那邊完,放下手機,“回去收拾一下。”
“嗯?”
“今晚出發,飛黎門島。”
蘇答停住筷子,“黎門島?去幹什麽?”
“有點事。”賀原,“等會司機送你回去,晚點徐霖會去接你。正好玩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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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貝貝的消息多的停不下來,手機響個沒完,蘇答不得已,調回靜音。
貝貝:所以你們真去海島啦??
貝貝:那你合同的事情呢?
LilySu:他助理那邊已經著手處理了。
貝貝:!!
貝貝:好!太好了!!我原地旋轉三百六十五圈瘋狂放鞭炮!!!
貝貝:有他出手,估計很快就能搞定,你終於能睡個踏實覺了。
她的語氣一如既往地誇張,蘇答手速不如她,剛想回複,一連串又是好幾條。
貝貝:你要是在申城的時候就跟他開口,我估計現在官司不定都打一半了。
貝貝:我看你就是死腦筋。
貝貝:你從高中開始喜歡他是一回事,現在跟他在一塊是另一回事,又不是你開口讓他幫了你,戀愛就談得不純粹了。
貝貝:還好現在開竅,不然我得被你急死。
蘇答看著她這幾句,一時不知道怎麽回,隻得搪塞。
LilySu:……
LilySu:不了,飛機要起飛了。
貝貝:行行行,不煩你了,度你的假吧。
貝貝:哦對!
LilySu:?
貝貝:拍點私人飛機的照片給我開開眼,下回好發朋友圈裝個逼什麽的。嘿嘿。
“……”蘇答失笑,回了句知道了,收起手機。
賀原的私人飛機內部寬敞,座位是米黃色的真皮材質,隨行空姐的笑容弧度像是用尺子精準量好,分毫不差。
和佟貝貝一樣,蘇答也沒坐過私人飛機。佟家蔣家,她們同個交際圈裏那些,遠遠不到將錢花的如此隨意的層麵。
蘇答看了一會雜誌,開完視頻會議的賀原走過來,在對麵沙發坐下。
“忙完了?”
他閉目,頷了頷首。
蘇答合上書,到他身旁,替他揉太陽穴,“睡一會吧?”
細嫩的指尖帶著涼意,賀原眉目舒緩了些,“等會還有事。”他睜眼看她,一眼就見白皙的鎖骨下隱約顯出印,眸色稍凝,他道,“你困了就睡吧。”
她睡相斯文,就是覺輕,昨晚上似乎醒了好幾回。早上他又摁著她來了一次,怕是沒怎麽睡好。
蘇答不困,一邊給他按太陽穴,看向窗外,“不知道黎門熱不熱,帶的衣服可能太厚了……”
原本有些緊的太陽穴,此刻舒服許多,賀原抬手搭上她的腰,摩挲幾下,“不合適到了再買。”
話間,空姐端著茶點走過來,兩杯咖啡,外加一碟點心。
蘇答替他按了一會,收手坐下。賀原端起杯淺飲,入口是微酸的苦味,口感帶點澀。餘光一瞥,身旁的蘇答壓根沒碰,輕輕將咖啡杯子往旁邊推了推。
他常喝咖啡,不覺得苦,不過她好像不怎麽喜歡,平時除了水,也就喝喝健康飲料。
“上兩杯果汁。”賀原對空姐吩咐,頓了頓,見蘇答拈起一塊餅幹,又加一句,“再上幾碟點心。”
空姐道好,很快,端來兩杯現榨的橙汁和熱騰騰的甜點。蘇答喜歡橙汁的味道,清爽又不甜膩,正好解了吃餅幹的渴。
靠著沙發的賀原姿態鬆散,靜靜瞥她一眼,見她兀自吃得開心,便垂下眸,繼續看手機。
放在他麵前的那杯橙汁,直至抵達,一口都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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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落地,接送的車等候已久,一路上陽光極好。麵朝海灘的一片酒店,正中心最大的那座帆船模樣的建築,就是他們這次下榻的地方。
酒店房間是一整套,和公寓沒有兩樣,甚至還更精致豪華。稍作休整,飛行的那丁點疲憊立刻散盡。
已經過了吃午飯的點,酒店仍送來餐食。
蘇答聽晚上有煙火大會,就在西北麵的沙灘上,各國來的遊客都會湊熱鬧。一邊吃,狀似不經意問:“你等會還忙嗎?晚上有沒有別的事?”
“等會有幾個會要開,怎麽?”賀原著,想起後頭的安排,“晚上我陪客戶吃飯,你自己逛,缺什麽跟徐霖。”
蘇答咀嚼的動作停住,霎時有些失落。她寬慰自己,他來這有工作,忙正事還帶她來度假,該放寬心。
煙火的事咽回肚子裏,一個字沒提,她體貼地點頭:“好。”
飯畢,蘇答獨自出去閑逛。
黎門島麵積很大,一年四季陽光充足,蘇答在海灘上轉了一會,又去酒店附近的大型商場裏購物。香水店旁賣的絲巾花色不錯,她挑了兩條,用英文道:“這個和這個,幫我包起來。”
挑選好,隨店員到櫃台結賬,蘇答將卡遞過去,餘光瞥見櫥窗外走過一個熟悉的身影。她頓了下,仔細朝那邊看去,隻瞧見膚色各異的度假遊客。
店員將東西遞來,用英語喊她:“姐?”
大概是眼花……蘇答收回目光,接過購物袋和卡,不再多看,“謝謝。” -
這次的合作方Perez先生,祖上是旅洋的華人,賀原讓人訂了島上最好的中餐廳,誠意和情懷都做到位。
一餐飯,雙方盡歡。飯後賀原陪Perez乘車環島觀光,談地,包括接下去的合作、各種閑雜事,一路上聊得極為投緣。
回程時,車在酒店附近慢下來。
徐霖提醒:“前麵人有點多,可能會堵一會。”
賀原問:“怎麽回事?”
Perez反倒讓他別急,用蹩腳的漢語:“沒事沒事,是煙火晚會。這是黎門島的傳統,每個月都會舉行一次這樣的盛典,我們來的巧了。”
話音剛落,不遠的空便接連綻開煙花。從那個方向走來的人,聞聲停下回頭看。
車就這麽在路上堵了好一會。
賀原看著窗外牽手的行人,想起蘇答。拿出手機看了眼,沒有她的消息和電話。過午時,她猶猶豫豫地問他今的安排,欲言又止,明顯有話要。
莫非,是為這個?
好一會,車終於開回酒店,賀原和Perez先生在大堂道別,各自回房。
房間裏靜悄悄的,賀原步子輕,走了幾步才看見陽台上的蘇答。
她趴在欄杆上,墊著腳,身子一個勁往外探,圓潤的雙肩格外白皙,那雙勻稱細長的腿,在飄起的裙擺下若隱若現。
屋裏的光映向沒開燈的陽台,她的長發披散在雪白的背上,蝴蝶骨清晰分明,像是要在風裏揚翅而飛。
煙火晚會那塊海灘,離這邊太遠了,隻能看到一點點火焰餘光。
“再扒就掉下去了。”
他冷不丁出聲,蘇答轉過身,臉上漫開喜意,“你回來了?”
賀原嗯了聲,看了眼外麵,“看什麽?”
“嗯……那邊在放煙火。”
“你想去看?”
煙火已經放了好久,馬上就要結束。蘇答笑了下,沒多,忽地想起什麽,立刻朝裏跑,“……我煮的東西!”
賀原站了站,外麵的煙火聲慢慢消失,不一會就徹底停止。他緩步朝裏走,蘇答將燉好的湯端到餐桌上,殷切地看著他。
“你嚐嚐。”
賀原默不做聲,坐下品嚐,喝了幾口,見她坐在對麵盯著自己,便道:“還行。”
隻是普通的兩個字,她卻很高興。
賀原執著湯匙問:“晚上去哪了?”
“晚上?在房間裏……”她忽地想起什麽,緩緩起身,“對了。”
蘇答回臥室,沒多久,捧著一個鐵罐出來,“你看。”
賀原眉目疏淡,慢條斯理地瞥了眼,“咖啡?”
蘇答點頭,把玩著鐵罐,長睫溫柔地低垂,“我下午在海灘上畫畫,有一對老夫妻過來,問我能不能給他們畫人像,我答應了,後來又有一些人來,我了不收錢的,他們非要給我。”
她從口袋掏出一遝當地的紙幣,捏著左右轉了轉,“喏。這咖啡聞起來特別香,我就用錢給你買了一罐,這些是剩下的錢。”
她彎著唇笑,眉眼像浸潤過春雨,透著徐徐生機。
蘇答又:“我本來打算吃了晚飯再出去,想烤些點心帶上,結果配料出了點問題,味道不太對……”
她皺眉,著著,待不住,馬上回臥室翻找食譜。
賀原看著她的背影,隻覺來了黎門島,她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整個人都生動鮮活了幾分。
目光落在那罐咖啡上,舀湯的手停住。良久,他放下湯匙,拿起手機,點開徐霖熟悉的微信頭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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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答正捧著手機看食譜看得入神,賀原推開臥室門進來,她一頓,“喝完了?”
賀原沒答,一手插兜,姿態略微散漫,“出來。”
“嗯?”
他睨她一眼,不多,轉身出去。
蘇答放下手機,快步跟上。賀原帶她到陽台,她看了看漆黑的,不解,“怎麽了?”
“你不是想看煙火。”他。
蘇答一愣。
很快,空一聲巨響,伴著綺麗璀璨的煙花,暗沉沉的夜幕刹那被照亮。
沒有歡呼的人群,隻有被海風裹挾著吹來的淡淡潮汐味。
蘇答呆怔著眨眼,“你讓人放的?”
賀原沒話,這個問題不用回答。除了他還有誰?
過午時分,她問了一句他的安排,得知他有工作在身,其他的話便都沒。晚上煙火晚會開始,她一個人也能去看,可終究少了點感覺。
隻是最後她還是沒忍住,跑到陽台伸出個腦袋,像沒見過世麵的孩家一樣,探頭探腦張望了半。
而這一刻的煙花,是屬於她的,完完全全屬於她一個人。
蘇答不是不難過,也並非不委屈,但她一直勸自己,要知足,要適可而止,不能貪心。
他是賀原,是賀家了不起的之驕子,是她好久以前就開始喜歡的人。
所以她理解,體貼,溫順地讓他開心。哪怕原本的她,執拗,倔強,不肯受一點氣,卻仍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麵前忍了又忍。
眼前煙火盛開,莫名地,蘇答忽然覺得鼻尖微酸。他隻是這樣遷就她,在乎她一下,她就感覺好開心。
呼吸變得心而緩慢,食指動了動,碰到他的手,有一刹那,她很想握住他的手掌。
最終還是沒有,她克製著,將手背到身後。
蘇答抿了抿唇,他們上過不知多少次床,她卻不敢牽他。
賀原朝她看來,皺眉,“臉怎麽這麽紅?”
“啊?”她愣了愣,慌忙看向,“可能熱吧。”
賀原沒放在心上,一臉懶怠地抬眸。這種東西,他興趣不大,站在這完全是賞臉作陪。
蘇答和他並肩,看著漫煙花,餘光偷偷看他。
夜風如此溫柔。
這裏的當地人跟她,一起看煙火大會的情侶,會得到長久的祝福。他們錯過了,但也好像沒有完全錯過。
心口悄悄的,洶湧地跳著,蘇答垂下眼,視線掃過她和他相隔不遠的兩隻手。
下次。她想。
下次要牽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