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夫人鍾芯素聽得毛骨悚然,擠著段風涯的衣袖,嬌滴滴的說,“相公,夫子的意思,是不是說這女的,死過了。”
“哈哈,四夫人說對了,不過又活了過來。”
“那就是活死人了。”房內頓時嚷起來,那些女的聽著都起了雞皮疙瘩。
“夫子,這姑娘現在沒大礙吧?”最後是段風離開口,他一直雙手環抱在胸,對於這件不可思議的事,他隻是略沉思片刻,沒有信,也沒有不信,因為他覺得,這個姑娘不應與段家扯上任何關係,或者說,他不希望她與段家扯上關係。
“沒事,這一腳剛好踩在姑娘的小腹上,沒傷五腑六髒,隻是痛暈了,醒了就沒事。”劉夫子望著唐依,臉上依然是難以置信的表情,對一個苦心探索醫學的人來說,遇一回起死回生,他怎能輕易放棄?
杜若惜笑意盈盈的走到段風涯麵前,“相公,這姑娘打哪來的。”
段風涯把眼神從唐依身上移到杜若惜身上,溫柔的說,“你們先去招呼客人吧,不用都守在這裏的。”
“風涯,這不是鬧這玩的,你也聽到夫子說了,這姑娘死過,留在家裏不好吧。”段老夫人由丫環扶住,雖然隻是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卻是體態偏瘦,一副病容,不過看她精巧的五官,尖小的臉,年輕時,肯定是一絕代風華,或許,不亞於集所有美麗於一身的安季雨呢,不過段老夫人雙目不怒而凹,就遠不比安季雨賢嫻了。
“老夫人大可放心,這姑娘和常人無異,同樣是個活生生的人。”此時劉夫子的一句話,勝段風涯十句。
“那好吧,我們先出去,風離,陪著風涯。”老夫人招招手,四位夫人和段風儀都出去了,出去時,段風儀回頭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唐依,眉頭縮成了一團。
這時,房內隻剩下一個站著的段風離,一個坐著的段風涯,和一個躺著的唐依,安靜得,隻聽得三個人的呼氣和吸氣,均勻平緩。
“風離,你信嗎,起死回生。”段風涯嘴唇一啟一合,這句話從他的口裏出來,平淡得像在和段風離閑話家常。
“不知道,從來,我都沒懷疑過夫子的話,可這事,畢竟太不尋常了,不過,如果夫子想誆我們的話,也不會說得那麽動容了。”段風離嘴角掛著淡淡的,隱隱的笑。
“想起悅來客棧那次,這姑娘裏麵的確是藏著一顆精靈剔透的心,可是,也不至於能起死回生。”
段風離走到床邊,在段風涯對麵坐下,“這麽說,活死人,你也不信?”
段風涯眼裏,嘴角都含著淺淺的笑意,神情顯得頗為輕鬆,“不知道。”
“你說好好的,你就把人家踩了幹嘛呢。”
“我也不知道,那隻狗幾乎是一下子出現在我的馬蹄下的,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這姑娘就橫衝出來了。”段風涯想起剛才的情況,還心有餘悸,根本就是意外中的意外。
就在他們你一言我一句的戲語中,唐依緩緩的睜開眼,腹部的痛感一陣接一陣,她隻是微微的眯開條眼縫,從這個角度,恰好看到段風涯溫熱如血的雙目,突然就淪陷在他的溫柔裏了,如果她稍有理智,就會知道,這溫熱,頂多是為了唐依,絕對不會為了安季晴,可能她就不會為他沉淪而義無反顧了。
段風涯輕聲的問,溫柔中又透著赤裸裸的關懷,“姑娘,你醒了,還痛吧。”
“我還活著嗎?”微弱的聲音,滲著疼痛的呻吟,唐依擠出一個蒼白的笑,突然,她想把最美麗的笑容展現給段風涯,她說過,唐依不會再見段風涯了,因為她不要愛上個七百年前的人,一個現代女子愛上一個七百年前的男子,多麽荒誕無稽,貽笑天下的事,然而,她卻沒想到,再見,段風涯還沒愛上安季晴,她就用安季晴的身份,愛上了段風涯,一發不可收拾。
“活著,怕死,下一次就不要衝動了。”段風離不好氣的說,段風涯瞪了他一眼,意思是錯不在人家身上,倒是很好的認錯態度。
“上次得姑娘相救,風涯尚未報恩,今次又害得姑娘如此,實過意不去。”
“沒事,與公子無關呢?”
“姑娘芳名是?”段風涯像突然想起似的,突然冒出這句話。
唐依麵色刹白,身體也抽動了一下,腹部的痛感頓時又席卷而來,她皺著眉,片刻才掙紮著起床,見此,段風涯本想伸手過來扶她一把的,礙於男女授授不親,懸於半空的手又收了回來。
唐依站下床,對段風涯和段風離雙雙行了個小禮。
段風離見唐依這般糾眉忍痛的樣子,終還是有點於心不忍,“姑娘不必多禮。”
唐依是望著段風涯依然溫熱的雙目,一字一句的說:“南平罪臣之女,安季晴。”
她就這樣,看著段風涯雙目失溫,逐漸變淡,直至冷漠,頹廢,凶恨,她閉上眼睛,說真的,下一秒該來的是什麽,她一點都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安季晴三個字,能牽動段風涯多少根神經。
良久,段風涯站起來,走到房門口時,背對著唐依和段風離,“風離,帶她出去,走後門。”隻是簡單的幾個字,這聲音,像隻有聲帶發出聲音,沒有氣流,沒有一絲溫度。
唐依睜開眼,一道陽光直直刺入她的雙目,雖然光芒柔和,她卻覺得分外刺目,原來,段風涯連和安季晴多說一句話都不屑,唐依突然想,他顯得如此平靜,是不是因為那天,安季雨的一句同情?何與她對安季雨這樣柔情,莫非?
“安季晴,走吧。”唐依正在思量,段風離已經走到前麵,為她帶路,唐依隻得忍著痛跟著他去。他們一路穿回廊,走小路,明明聽到廳外,人聲鼎沸,觥籌交錯,段風離偏偏要帶她穿過後院,走這個後門,末了,段風離冷冷的說:“你最好離風涯,離段家遠點。”
唐依雙手相互擦著手臂,冷得她連說話都哆嗦,“反正,我做什麽事,你們都覺得是虛情假意的。”
“可能,你的出現本身就值得懷疑。”
唐依張口還想反抗,段風離吱的一聲,優雅的把門拴上了,吸了一口冷風的她,望著那扇門,自己對自己說:“段風涯,你等著,我會讓你愛上安季晴的,三年,讓你愛上一個你曾經恨的人,夠了。”那語氣,勢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