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驚途(二)
我聞言回首狠狠瞪了那人一眼,這才認出他正是方才對我說話的領頭之人。但見此刻那領頭人正笑眯眯地看著我,那神情並不似從前我所遇到的殺手或隱衛那般嚴肅認真,好似全然不在乎眼前幾人的生死,無論是我與盛謹,還是他的同伴。
我冷冷地看著那領頭殺手,胸中的怒火越來越旺,然卻還是強忍著,故作平靜地道:“你們主上當真對我很是了解,竟然知曉我喜好將軟劍藏在腰間……”我看著他,眸中的厭惡之意也越來越盛:“那你們主上可曾告知於你,我與盛謹並未同路而行,他如今正走了水路,比我的腳程應是要快一些,算來如今已到了清安城外了。”
那領頭之人聽聞此言,麵上並未有半分異樣,仍舊是方才那副笑眯眯的表情,對我禮道:“小姐當真好算計,可我們主上自然也是料事如神的。不瞞小姐說,我們另有一撥兄弟,此刻正在水路上尋人,過往商旅,隻要麵貌身形肖似,絕不輕易放過……”
我聞言狠狠一跺腳,瞥見平寧已落入下風,任人宰割,忙出口道:“那你們既然知道他不是盛謹,還糾纏他做什麽。趕緊住手!”
那領頭人身形並未有半分妄動,聞言隻是淡定地對我笑道:“我等行動之前,主上曾有言交代,言小姐足智多謀,計策無雙,不能為之所惑。寧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人……”
寧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人……我對這句話感到十分寒心,在為這主使者的狠辣所震驚的同時,也為平寧的性命而感到擔憂。如此說來,今日平寧定是在劫難逃了!
此刻我越想越覺心驚後怕,倘若今日與我同行之人當真是盛謹……想來我是再也無法同連瀛和明亭公主交代了。然而做戲要做全套,既然那主使之人如此了解我的性情,自然也會知曉我絕不是輕易妥協之人。倘若此刻我對平寧的生死不聞不問,任由這些殺手處置,他們定會對平寧的身份生出懷疑。如此一來,我與盛謹這些日子的辛苦計較便全都是白費了。
思及此處,我已對那領頭殺手冷冷地道:“你們主上當真狼心狗肺,鐵石心腸。我自問佩服至極,也請你轉告你們主上,善惡有報,他應好自為之。”
此時我的雙手仍舊被他所製約,不能動彈半分,可好在我的輕功尚算不錯,於是便繼續對那領頭人道:“你們主上既然知曉我身藏軟劍,隻不知他是否曾告知過你們,我的軟劍並不是獨門絕學,腿功才是!”
此言一出的同時,我已迅速飛起一腳狠狠踢在了那領頭人的胯下。他方才一副心神全在我的雙手之上,自然對我這突如其來的招式大感意外,一時之間躲避不及,胯下便狠狠挨了我一腳。
說時遲那時快,我正是覷好了這個空檔,在他悶哼一聲,手上力道鬆開的同時,已飛快地從腰上抽出驚鴻劍,劈手便朝他狠狠砍去。
那領頭人結結實實挨了我一腳之後,已是存了警覺之意。我這一招軟劍乃是楚璃親授,自問招式無雙,然他吃力地在地上翻了幾個滾,卻也勉強躲了過去,猶自捂著胯下,冷汗直流地對我蹙眉道:“言小姐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敬酒如何?罰酒又如何?”我冷冷笑問,正待抬手再起劍招,卻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平寧一聲驚呼:“小姐小心!”
不待我轉身反應,此時已有人狠狠撞了我一下。我在一片刀劍相交聲中,清晰地聽到了利器刺入肉中的聲響,緊接著便感到自己背上一陣火辣辣的錐心之痛隨之傳來。
我被這難以承受的痛楚所懾,忍不住大聲呻吟出來,回首正欲看是何人偷襲於我,此時卻恰好瞧見一個殺手執劍劈頭砍在平寧麵上,將他自頸項處劃出了一道紅痕。那鮮血汨汨地從平寧的頸上流下,他睜大雙眼好似想要再對我說些什麽,卻終是痙攣了幾下,無言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若非方才平寧出言提醒於我,自己分了心神,想來也不會如此之快便被那些殺手得逞。說來他的死,自始自終都是因我而起,是我出的主意,讓他假扮盛謹隨我同行上路,才終於招致了他的死亡。
我定定盯著血泊之中那一雙致死仍舊想要對我說話的雙眼,平寧與盛謹年紀相仿,不過二十歲左右,卻這樣早逝……想著想著,我隻覺大受刺激,胸中一陣難以遏製的瘋狂頓時升起,想要與這些劊子手同歸於盡!
我強忍著背上的痛楚之意,狠狠抬起劍來便要再次出招,然而背上的傷口卻帶來了撕心裂肺的疼痛,教我難以忍受,握著驚鴻劍的手忍不住劇烈顫抖起來。
我執著劍對準地上方才被我狠狠踢中的領頭殺手,瘋狂地道:“你們有沒有心!明知他是無辜的,卻還要置他於死地!你們自己不怕死,便也要奪了別人活著的權利嗎?”
我惡狠狠環顧了一遍那幾個殺手,不怕死地出言喝道:“你們的長相,我一一記下了。最好今日你們便將我殺了,否則隻要我言問津還活著,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我要你們為平寧償命!要你們主上去……”
一句話尚未說完,隻聽“嘶”的一聲再度傳來,仍舊伴隨著難以承受的痛楚,背上一片濕熱之意已貼著我的衫子直往下流,也不知是汗水還是血水。
我知道我背上又狠狠挨了一劍,我的威脅終還是有用,他們忍不住要對我狠下殺手了。這一次,我如意料一般再也抵抗不住,瞪著平寧那死不瞑目的雙眼,直直地栽倒在地。
倒地的一瞬間,我聽得前方那好似領頭殺手的聲音氣急敗壞地響起:“誰許你們動她的?主人再三交代,不可傷了言小姐性命,你們不要命了?”
聽著他的怒喝,我隻覺雙眼越發困乏,背上也越發痛楚,已是要陷入昏迷之中。意識消散之前,我隱約聽到一個冷酷陰沉的陌生男聲響起:“今日她若不死,以她和主上的交情,我兄弟幾人才是沒有活路。她若死了,罰不責眾,主上才有可能留下咱幾個的性命……”
恍惚之中,我在心中暗自告訴自己,言問津,你一定要記下這個聲音。但凡能活下來,今日這背傷之仇,他日一定要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