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擦肩(二)
誠如盛謹所言,為了迎涼寧的澤福公主入未央宮,蕭逢譽果真置備了更為華麗的千丈錦緞,隻不過,這一次並非鋪在風都城門前相迎,而是順著城內入宮所必經的日月門,一路向東鋪進了未央宮內,直抵為澤福公主備下的玉傾殿。
而我,便站在這千丈軟紅之側,等著蕭逢譽和旁的女子相攜踏入。眼見此景,不知為何,我心中竟忽然生出了新人舊人的感慨來,雖說無稽,卻也真實。
畢竟,我亦曾被這盛大的霞錦所讚歎,所感動。
隻是如今再見此景,我卻成了旁觀者。這個中滋味,不可謂不難受。
此時涼寧的送親隊伍已浩浩蕩蕩過了日月門。恍惚間,我似是看到了十四歲那年的自己,亦是這般盛大的儀仗,緩緩入了大應宮。
思緒這樣飄忽了一陣,涼寧的送親儀仗已然近前。此時身為迎婚使者的盛謹早已出列相侯,待到澤福公主的婚輦落地,他便上前伸出手接了澤福下輦。
這是九熙宗室自古傳下的迎親之禮,女方婚轎落地,男方必使一位身份尊貴的男子出麵相迎,方顯對婚事的重視。
此刻但見珠簾之後緩緩伸出了一隻玉手,緊接著,澤福的麵容也從車輦內探了出來。
經年未見,她朱顏未改。
我眼見此情此景,又生出一陣感慨,沉浸在了回憶之中。畢竟和親公主,我亦曾為之。這樣盛大的迎親禮節,我亦曾經曆。
感慨萬分之際,我已是不自覺淚流滿麵。身側一名可人的宮婢見狀,忙上前對我低低道:“小姐怎得落淚了?”言罷便遞上一隻手帕,供我拭淚。
我接過絹帕,正待開口言謝,卻見迎著澤福的盛謹已偏過頭來,用他那雙鳳目微眯著看向我。大約是方才那宮婢聲音太大,教他聽了去。
我兀自覺得尷尬不已,忙拭了麵上淚痕,不欲教蕭逢譽看見多想。再抬首時,卻恰好瞧見澤福正順著盛謹的視線向我看來。
四目相對之下,澤福好似受了驚。她硬生生停下腳步,顫抖地用手指著我,雙唇微啟,半晌,才勉強吐出兩個字來:“王嫂?”
因著澤福的這個稱謂,霎時間,未央宮前的觀禮之人皆朝我注視過來,連帶蕭逢譽亦不例外。
忽然成為眾人矚目,自然非我所願。我側首看了看不遠處蕭逢譽那驚疑神色,不禁心下慨歎,經年不見,澤福仍舊如從前那般心性單純,不知世事。
這倒也是福氣。
大約是見我半晌未動聲色,此刻但見澤福又朝我再次疑問道:“你是王嫂?”
我隻得啞然失笑。
倒是盛謹最先反應過來,不知低低對澤福說了句什麽,她已立時斂了神色,倚著盛謹繼續前行。行至我身旁時,澤福明顯腳步微頓,朝我投來了疑惑的一瞥。而在眾人麵前,我卻隻得假作不知,僅是朝她頷首微微一笑。
待到瞧見澤福入了未央宮的正門,緩緩消失在我眼前之後,我方長舒了一口氣。
“言兒。”身後傳來一聲低低呼喚。不消多想,我已知曉來人是誰。會喚我“言兒”的,唯有蕭逢譽。
我轉過身去,朝他微微一笑:“問津恭喜殿下。”
然蕭逢譽麵上卻並無半分喜色,隻俯首看著我,冷冷問道:“方才澤福公主為何喚你‘王嫂’?”
此時宮前諸人已散去大半,然卻還有一些尚未離開。我不欲節外生枝,再教旁人生疑,便連忙對蕭逢譽道:“殿下此刻理應去向君上複命,亦或是,去玉傾殿探望澤福公主。請恕問津告退。”
不待我行禮轉身,蕭逢譽已忽然出手鉗製住我的左腕,毫不顧及禮製與宮前諸人,狠狠拽著我便往未央宮內行去。
他原就隨師傅劉訣學的暗器,腕上功夫自然天下無雙。我兀自徒勞地掙紮一陣,他手上力道卻更緊了。我見一路上宮人皆對我二人投來探究目光,忙急急道:“殿下自重,還望顧及禮製!”
蕭逢譽這才停下腳步,鬆手對我道:“是去龍吟宮,還是回臨月殿,你自己選。”
他是要尋個去處,教我將此事交待清楚了。我哂笑一聲,揉了揉生疼的左腕,垂眸低低道:“今日乃是澤福公主入宮的日子,殿下成婚在即,實不該如此冒失。若教涼寧來使看了去怎好?請恕問津先行告退。”
此言甫畢,我隻覺身頭一輕,腰上一緊,但見蕭逢譽已一把將我攔腰抱起。我驚呼一聲,雙手本能地攀上他的肩頭,這才反應過來他是抱著我欲往龍吟宮方向而去。
這一次我是當真急了,既急且怕,隻知道在他懷中掙紮不休。然他卻如發了瘋一般,雙臂狠狠收緊,徑直抱著我快步進了龍吟宮。
他腳下一刻不停,直到進了內寢殿,才冷冷對侍立在側的宮人們命道:“都退下!”
眾內侍宮婢隻得聽令紛紛而出。蕭逢譽這才將我放下,雙手卻仍舊鉗製住我的腰間,將我抵在榻上,狠狠道:“言兒,你不要逼我。”
此時我與蕭逢譽已貼得極近,又在榻前,這動作已然曖昧至極。而他的呼吸此刻就在我的額上,溫熱之意緩緩傳來,更是教我緊張無比。我正待再掙紮一番,卻忽然感到他身上的一處硬物已抵在了我的小腹之上。
我雖是完璧之身,卻也並非懵懂無知。和親應國之前,早已有姑姑教導過男女之事。此刻隻覺身前之人呼吸已漸漸加重,我立時便察覺出他已有些把持不住,如此我便更是緊張無措,一時之間也不敢妄動。
自我與蕭逢譽相識起,他是頭一回如此動怒,且這一次竟還想要強迫我,以此相挾。我情知今日若是不給他一個答案,他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思及此處,我忙平複了一下情緒,開口道:“你先放開我。”
蕭逢譽聞言並未立刻鬆手,隻呼吸沉重地緩緩俯首,將頭抵在我的肩上。過了足有半柱香的時間,他的呼吸才漸漸平穩了些,將環在我腰間的雙手鬆開,起身對我低低歎道:“言兒,我該拿你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