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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言覓

  原來這死狐狸說了一堆,隻為打聽我姓甚名誰!

  我自問已非風華正茂的豆蔻少女,如今四處遊曆也是不施粉黛,想來自己這張並非絕美的麵容並無吸引人之處,大約也不值得這無臉紅狐狸對我有非分之想。再者隻是問個姓名而已,自己如此敏感多疑,實在有些小心眼兒了。


  思及此處,我便淡淡道:“我姓言。”說罷便將小二剛端上來的茶水往麵前兩隻茶杯中一倒,又將右手食指蘸了其中一杯水,在桌上寫下了自己的姓氏“言”字。


  “果真巧合,在下竟與姑娘同姓!”那紅狐狸此刻戴著麵具,我看不清他的表情,然聽他此刻話中之意,應是又驚又喜的。


  說罷他便也學著我,用指頭蘸了茶水,在桌上寫下“言覓”二字。


  言覓……我細細讀著。“覓”者,探尋也;而“問津”二字,亦有探求之意。我與這無臉狐狸的名字,竟是同一個意思。


  我心中想著,麵上也不禁笑了起來,卻還是疑心他是誆我。


  言覓見我麵有疑色,便歎了口氣,從袖中取出自己通關文牒,拿與我看。


  但見那牒上寫著“北金、青、永三州九熙國奉天承運熙王牒行:永州言覓,切惟商行,大銀寶鈔錢莊例巡。倘經東演、仰兩州奉清國,南應、蟾兩州應國,西寧、閔兩州涼寧國,不滅蹤緣,照牒放行。須至牒者。九熙華夏六十七年,秋吉日,禦前文牒。”


  這是四月前九熙朝中才下的文牒,後麵還蓋著涼寧榕城的出入關印,以及奉清小奉城的入關印。


  原來他竟是大銀錢莊的巡例,難怪出手如此闊綽,連暗器也用銀子。


  大銀錢莊乃是九州數一數二的錢莊,規模之大遍及四國。而大銀錢莊的總部,便在九熙永州。


  誰也意想不到,那永州苦寒之地是如何能在二十年內崛起一座規模如此之大的大銀錢莊,然而這錢莊的分號到底還是不知不覺間開遍了九州大陸。


  就連此次段竟瑉給我的銀票,也是大銀錢莊的兌號。


  而眼前這位名叫言覓的緋衣狐狸,雖戴著麵具看不清樣貌,然聽憑舉止聲音,至多也隻是二十幾歲。他年紀如此之輕便能做得大銀錢莊總部的巡例,大概也是與錢莊老板沾親帶故的。


  此時我終於知曉他為何如此狡猾詭辯,原來竟是個見慣場麵的生意人。


  “言公子竟是大銀錢莊的巡例,失敬失敬。”我連忙恭維道。


  言覓見我信了他的話,這才收起通關文牒,緩緩笑道:“言某隻怕姑娘不信,才拿出了這文牒。姑娘莫怪言某一身銅臭。”


  “豈會,”我道,“我等升鬥小民,豔羨還來不及。”


  此時小二已將酒菜上齊。說這言覓是隻狐狸,果然不假。單看這菜色,想來這一頓吃食定是價格不菲。


  我心中雖心疼銀子,麵上卻還是將酒杯斟滿,道:“今日能與言公子一遇,實乃大幸。在下先幹為敬。”說罷我便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言覓見狀也不客氣,亦拿起酒杯飲了起來。


  我想起方才看他的文牒之上,九熙蕭欒仍舊寫著應國字樣,便問道:“如今貴國還不承認涼應一體?”


  言覓搖搖頭道:“我九熙向來主張九州平衡。應國雖已被涼寧吞並三年之久,然涼寧並不曾告知天下,那受降書上亦無我九熙見證,是以我國國主並不承認應國已亡。”


  我聞言隻作沉默不語,心中卻也隱隱替段竟瑉擔心。九熙迄今仍不肯承認應國已歸屬涼寧所有,便是打定主意要憑借軍事力量與涼寧對峙。可涼寧自涼應一戰過後便元氣大傷,如今王位又在一年之內接連易主,這等情況下豈能平穩發展?

  算來我離開恒京已整整五月,然在這期間卻一直未聽說段竟瑉宣布繼位。他一直以攝政王身份主事,隻怕是因為朝中敵對勢力仍未剪除幹淨。


  我雖不擔心段竟瑉主政的能力,卻也怕涼寧再如此內亂下去,會被九熙和奉清趁亂起事。兼之我臨走之前曾聽周賜錦說過楚珅已被送往奉清……


  倘若楚珅並非是被送到李持手中……隻怕齊侯這一人物不可小覷,日後再借了奉清兵力複國也未可知。


  ……


  大概是我沉默時間過長,已教言覓感到尷尬。此時但聽他又道:“如今已是年關,言姑娘孤身一人,可是回鄉探親?”


  “非也”,我不願與他多言,便道,“乃是訪友。”我說的亦不算假話,李持確在奉清,想必此刻他還以為我早已化作了雲陽山上的一塊墓碑。而我此去喬城,便是要給他一個驚喜。


  “如此說來,姑娘並非奉清人士?”言覓又問。


  我笑著點頭道:“我是涼人,此來奉清乃是初次。”我不怕他知曉我的姓氏,言氏在涼寧是大姓,即便我告知他我的真實姓名,隻怕言姓兒女眾多,他也猜不出我的身份。


  “言姑娘當真恣意瀟灑,”言覓道,“不知姑娘是欲往何方而去?”


  “演州喬城。”我答。李持的組織便在喬城。“不知言公子欲往何處?”我亦回禮問道。


  “言某是往都城清安而去,”言覓道,“如此便不能與言姑娘同路,當真可惜。”


  “有緣自會重逢,”我勉強笑道。心下卻想著能離他越遠越好。


  這酒樓雖小,然吃食卻還是很精致的。自我道出目的地後,言覓的話便少了起來。如此我二人隻吃著美食,喝著美酒,聽著小曲,倒也似一對舊友。


  一頓吃喝下來,我已是酒足飯飽,正欲喚小二結賬,卻見一個年齡與我相仿的男子匆匆跑了進來,四處張望過後跑到了言覓麵前,急急道:“平喬見過公子。”


  言覓抬首看了平喬一眼,並未答話,隻對著我道:“是我的隨從。”說罷又轉向那名叫“平喬”的男子道:“如此冒失,快給言姑娘見禮。”


  那男子這才匆匆對我抱拳鞠躬道:“平喬乃公子貼身護衛,見過言姑娘。”


  “平喬小哥兒好。”我點頭笑道。


  平喬似乎有急事來尋言覓,然見我在此,卻頗為躊躇。


  我見狀也不好坐在桌前,便知趣道:“吃得撐了些,我出去轉轉。言公子請便。”說罷我便將二十兩銀子放在案上,又道:“今日在下做東,言公子莫爭。”


  言覓聞言隻點了點頭便起身相送於我。我擺擺手道:“平齊小哥兒必有要事相尋,言公子莫送。”說罷我便徑直往酒樓門口走去。


  直出了酒樓正門,我方回頭看去,但見平喬正附在言覓耳邊細細說著什麽。我心知行商之人必有機密要事,便也不做多想,隻往街上隨意看看夜景便返回了獨來客。


  自那日起,言覓倒再也沒有找過我。擺脫了那隻無臉紅狐狸,我自然暗自竊喜。如此遂決定還按原計劃,過了臘八便去喬城尋訪李持。


  誰知十日剛過,奉清國內卻發生了一件大事,就此打亂了我的行程。甚至,改變了我的一生……


  注:言覓通關文牒上的文字,靈感來源於吳承恩《西遊記》中李世民寫給唐僧的通關文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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