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年家的事
德文帝聽郁大學士這麼一解釋,不安的心頓時一松,不覺點頭笑道:「郁愛卿所言甚是,你不說朕差點兒都忘了!那年信榮兄弟倆當初可沒少給永安侯使絆子!」
「是,想必永安侯也是奉了年老太君之命才來這一趟,二則,也是做給眾臣們看,省得有人背後說他閑話,說他不顧血脈親情!其實他心裡頭,指不定怎麼樂呢!」郁大學士趕緊又加了一句。
德文帝笑得更加燦爛,深以為然。
離開皇宮,騎在馬上,年東南不覺放緩了韁繩緩緩而行,擰著眉頭,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對於那一向來給自己和春霞找麻煩甚至一度算計性命的二叔三叔,他的確沒有什麼好感,可看到他們如今落到這種下場,心裡仍覺得有種空蕩蕩的感覺。
更重要的是,老太君雖然對他們冷淡之極,可他和春霞都知道,老太君心裡頭還是有他們的,畢竟,那是她的兒子,都是年家的人。老人家年紀大了,如何受得了這樣的打擊?他今日進宮,與其說是為了二叔三叔,還不如說是為了老太君。
年東南和春霞根本不敢將此事告訴老太君。
可要瞞又能瞞得了多久?自打楚王與太子之爭落敗之後,年信榮和年信利便如同驚弓之鳥,蔡氏、廖氏隔三差五必定都上侯府畢恭畢敬給老太君請安,後來惹得老太君煩了,便來的沒有那麼勤快,初一、十五卻是肯定來的。就算他們去了城外莊子上,蔡氏、廖氏也沒落下一次。
如果老太君遲遲不見她們來,肯定會問的。
老人家精明著呢,不是他們幾句話就能搪塞遮掩過去的。
「侯爺!侯爺!」年東南心裡頭正亂糟糟的,突然看見洪七策馬而來,他便拉住韁繩停下,詢問的看向洪七。
洪七急道:「侯爺,不好了!老太君知道了此事,鬧著要回城,夫人阻攔不住,如今已經到了城外了!夫人命屬下前來問侯爺一聲,事情究竟如何了?」
年東南心一沉,眉頭深深的擰了起來。片刻道:「走吧,回府!」
年東南剛剛回侯府沒多大會兒,老太君和春霞、年穆遠等也都到了。
山紅跟著春霞一同回敬一堂,看到年東南,春霞便嘆了口氣,說道:「東南,事情怎麼樣了?老太君急得不得了——」
年東南苦笑:「咱們得到消息晚了,我進宮的時候,聖旨已下、他們在兩天前已經出城了!」
春霞心一沉,其實,看到年東南避在敬一堂而不是前去迎接她和老太君,她便知道事情肯定不妙。
「咱們去見老太君吧!」年東南握著她的手,輕輕一嘆:「她老人家既然知道了,終歸是瞞不過去的!」
兩人來到廣藤院,老太君早已坐立不安的焦急等著,無論是親生兒子還是庶子,都是年家的人,在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她豈能不掛心?
「怎麼樣了?還能想法子救他們嗎?」看到年東南和春霞進來,老太君盯著他們緊張問道。
她已經想好了,只要救了他們,立刻便將他們兩房打發回老家族裡去,至少十年之內,都不準進京!
「老太君……」年東南與春霞跪了下去:「孫兒無能,聖旨已下,二叔、三叔兩房人在兩天之前已經流放出京了……」
「什麼!」老太君眼前一黑差點兒跌倒,顫聲道:「怎麼、怎麼會這麼快!流放?流放去了哪兒?」
她還以為,此刻他們還在刑部大牢里關押著,沒想到,竟已經流放出京了!
年東南看了她一眼,只好老實回道:「老太君您先別著急,皇上說了,過個一年半載便會赦免……這一次,是去嶺南……」
「嶺南……」老太君心中一驚,臉色瞬間變得灰白,整個人軟了下去,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十歲,彷彿精神氣被抽走了一大半。
嶺南,那是多遠多遠的地方啊,對於她來說,那就等於是天邊的不毛之地!在那種地方,他們真的能熬過一年半載嗎?這一路兩三千里的路程,能不能到那兒尚且兩說……
「老太君!」春霞忙起身扶住她老人家,與許嬤嬤輕輕拍撫輕揉著她的胸口。
許嬤嬤早已眸中含淚,春霞亦勉強陪笑柔聲說道:「老太君,事情沒有這麼糟糕的,咱們這就安排人趕上去,暗地裡總能照顧一二。再說了,押送的差人還能不知他們是年家的人、是永安侯的叔嬸兄弟嗎?總會看幾分面子的!您老人家千萬別著急,一年半載很快就會過去的,到時候,這事兒淡了下來,咱們再慢慢的想法子……」
春霞雖然很不喜歡那兩房人,可經過這風雲變幻改朝換代也將從前看淡了不少,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她從前恨得牙痒痒每一天不想著報仇報復,可看到楚王倒台後他們那副鵪鶉似的、小心翼翼的慫樣,她突然就一下子什麼仇都提不起精神去報了!因為自那之後的他們,已經無日不生活在驚懼恐嚇之中,他們已經自己給了自己無可逃脫的懲罰了!她如果想要報仇,太簡單了,不過是動動手指頭、一句話的事。
「對、對!」許嬤嬤也忙點頭勸道:「老太君,夫人說得對!二老爺、三老爺不會有事兒的,您可得好好的呀!不過一年半載罷了,很快就過去的!」
許嬤嬤是真恨那兩房人,惹一身禍自己害了自己不算,還要害的老太君一大把年紀了還要為他們操心!
小世子出生,老太君好不容易心情才歡暢些,好不容易才養得精神氣足一些,這一下不但打回原形,看樣子,比從前還不如……
老太君彷彿沒有聽到她們的話,怔怔的望著前方,一雙眼眸淡然無神,灰濛濛的眼珠子動也不動。
許久,她方輕輕嘆了口氣,向年東南柔聲道:「好了,東南,你快起來!真是傻孩子,你有什麼錯呀,快別這樣!」
輕輕拍了拍春霞的手,她又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咱們做臣子的,皇上給什麼便只能受著,更何況,他們是罪有應得!這件事就這樣吧,你們已經儘力了,也是全了血脈之親,這就行了!不必派人跟著,更不必暗中照顧,生死有命,且看他們自己的造化吧!聽見了沒有?」
說到最後一句,老太君語氣徒然轉為凌厲,板起了臉色,盯向年東南和春霞。
年東南和春霞都是一怔。
「記住我方才的話,」老太君又綳著臉色正色道:「不必再管他們!不許派人前去照顧!」
「是,老太君……」年東南只好點頭答應。
「好,好!」老太君彷彿舒了口氣,微微一笑,擺手道:「你們回去吧,我老婆子想要好好休息休息!對了,遠兒醒了叫奶娘抱他過來玩一會兒,老婆子一日不見我那乖曾孫這一天可沒法兒過呢!」
年東南和春霞心中微松,忙陪笑答應,又安慰了老太君一番,這才一同離去。
老太君躺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腦子裡卻是亂糟糟的。她不光是為兩個兒子擔心,也在為年東南擔憂。
礦稅事件之後,她便派人暗中查過年信榮、年信利,因此她心裡頭很清楚,以他們的所作所為,根本稱不上楚王黨。所以,她對他們仍舊一直不冷不熱,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著急上火也不搭理,她也想趁機給他們一個教訓,讓他們明白什麼是親情、什麼是親人——出事有事的時候,終於想到只有侯府可以依靠了吧?
然而她做夢也沒有想到,皇帝竟然會將他們也歸於楚王一黨,而且如此迅速的便將他們流放出京,一去三千里……
皇帝此舉針對的根本不是他們,而是年家。確切的說,是年東南。
所以,傷心之後她才會十分冷靜的禁止年東南派人跟隨照顧他們,沒準皇帝的人正等著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年家的風頭太盛,也許是時候該韜光養晦、該退出朝廷了。
年東南雖然沒說什麼,然而卻有些不知從何而起的風言風語傳入皇帝耳中,說年家勞苦功勞,為大齊立下汗馬功勞,皇帝此舉簡直令人心寒云云。
皇帝聽到心中十分不痛快,回到宮中發了幾句牢騷,叫皇后聽見了,忙命人暗暗告訴了長公主。
長公主眉頭皺得老高,便求見了皇帝直言不諱:「此事的確是皇上有些過了,有人這麼說也在情理之中!皇上何必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