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第一次,她感到離死亡這麼近(8000+)
「別說的這麼難聽!你如今不也跟我們一夥嗎?」老六嘻嘻一笑,驀地臉色一沉,冷聲道:「怎麼?年府主子的話你敢不聽?我們既然已經告訴你了,還由得你聽不聽嗎?想想腦袋上的烏紗帽、再想想自個的身家性命再說!」
「這有什麼好驚訝的,不過是個小小的捕頭,死了就死了,跟死只蒼蠅沒多少分別,你說是不是?」老三也在一旁淡淡說道。
張縣令暗暗叫苦,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會搞成這樣,心裡亂作一團,哼哼哈哈含糊了一陣,陪笑問道:「不知,不知為何要取杭東南性命呢?呃,他不過是本縣一個小小的捕頭,按理說——」
「你哪兒來那麼多廢話!」老六低喝道:「不該你問的別亂打聽!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嗎?」
「這麼跟你說吧,我們也只不過是奉命行事,其中的緣由不是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應當問的,我們只要把主子交代的事情做好就行了,你說是不是?」老三慢悠悠打斷老六,說道:「其實我們也不用你做別的,撤銷城裡的警戒,然後,把這個東西下到他的茶水中,剩下的,交給我們就行!」
老三慢悠悠的從袖中摸出一包東西,輕輕的擱在茶几上,朝前推了推。這玩意還是無意中發現隨身帶著的,這是身上帶的唯一的葯,不想正好派上了用場。
張縣令臉上驚疑不定,額上不覺冒出一層冷汗。
「我們等著你的好消息,縣尊大人,可別讓我們失望哦!嘿嘿,若連這麼點兒小事都辦不好,我看這個縣令,你也不用當了!」老六老神在在的丟下一句話,起身與老三便欲離去。
「兩位且慢!」張縣令咬了咬牙,說道:「這個,擇日不如撞日,兩位稍候!請兩位委屈一下,且在隔斷中歇息歇息,我,我這就派人叫杭東南過來,把這葯,下給他喝了。如此,也算給兩位一個交代了吧?」
老三和老六相視一眼不覺得意一笑。
「好!」老六笑嘻嘻道:「縣令大人果然上道!那我們就等著!有什麼精細點心瓜果茶點,叫人都弄些來,好幾天沒好好吃東西了,還真有點兒受不了!」
老六一邊說,一邊和老三兩個進了一旁的隔斷中休憩。
張縣令躬身在背後連連稱是,舒了口氣,重新回到大書桌后坐下。
張縣令悄悄朝他們瞟了一眼,大聲喚來了外頭伺候的老家人,吩咐道:「快派人去東南家中把他給本官傳來,本官尋他有要緊事兒!對了,有什麼點心瓜果本本官送些來,本官有點兒餓了,快去吧!」
老家人「哎」了一聲,連忙退了出去。
老家人年紀比張縣令還大,是看著他長大的,兩人之間的默契豈有不知?他手裡捏著一塊縣令大人不動聲色遞過來的紙片急匆匆奔去找杭東南。
剛好春霞正陪著他在,兩人見老家人突然而來都吃了一驚,看到那紙條上潦草的「刺客來,速避」幾個大字更吃了一驚,臉色齊變。
那老家人雖然沒有看到紙條中寫了什麼,當時在書房中循著張縣令的目光卻是隱隱約約看到一旁隔斷中是有人的,再看自家大人那很不好看的臉色和殺雞抹脖的眼色,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於是便忙催著杭東南和春霞道:「杭捕頭,我家大人說了什麼您趕緊照做吧!小老二想,這定是要緊事兒!」
杭東南和春霞一頭霧水哪裡肯這麼走了?他便問那老家人:「大人現在在哪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大人他——還好嗎?」杭東南說著,便將那紙條上的幾個字念給老家人聽。
這紙條上的字寫得這麼凌亂可見是倉促為之,如果大人這時候身陷險境,他又怎麼能夠就走?
老家人立刻想到了隔斷中的人影,頓時驚得臉都黃了。可他心裡雖然惦記自家主子,卻也深知自家主子不是個魯莽之人,他叫自己這麼做自然有他的主意和把握。
老家人急得跺腳道:「我的捕頭大人,您就聽大人的趕緊走吧!大人沒事兒!可您要再拖下去那就不知道了!對了,您家裡也不能回去了,最好還是離開桐江縣城,遠遠的躲開吧!」
杭東南還欲再言,春霞推了推他說道:「咱們聽張大人的,還是趕緊走吧!東南,大人比咱們有主意,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是啊是啊,杭夫人說得對,你們快走吧!」老家人恨不得推他二人出府。
杭東南無法,只得與春霞即刻出府。
上了馬,春霞便道:「東南,咱們回烏桕村!」見杭東南一怔春霞正色道:「看樣子這刺客來的蹊蹺,張大人似乎知曉了什麼卻不方便透露給你,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他們的的確確是沖著你來的!東南,如果真的是這樣,我擔心爹娘他們——」
「咱們馬上回去!」杭東南原本還有一點猶豫的心立刻一凜,抱著春霞策馬飛馳而去。他之所以不肯就走,也是想到了春霞所言,大人分明知曉了什麼,卻似乎不便明言,事情搞不清楚他不放心。可萬一若因為自己連累了爹娘,這叫他心裡怎麼過意的去?
老家人見他們出了門,這才長長舒了口氣,這才派了人慢悠悠的往杭東南城裡的那處宅子裝模作樣去找人,自然少不得叮囑府中上下一回,不準亂說半個字杭捕頭在府中養傷一事。
估摸著杭東南夫婦去遠了,老家人這才進了書房,如往常那般躬著身回話道:「啟稟大人,杭捕頭不在家呢。」
「不在?」張縣令驚訝挑眉道:「那他去哪兒了?」
「這個,老奴就不知道了!大人尋他有急事嗎?要不老奴再吩咐人去找找?」老家人陪笑緩緩道。
「嗯!那就趕緊去,對了,這幾日四處搜查攪得城裡百姓不安,已經有人跟本官這裡告狀來了,你去找師爺,讓他吩咐下去,撤銷戒嚴,大伙兒該做什麼做什麼去!去吧!」張縣令點點頭又道。
「這刺客——不抓了?」老家人微微詫異。
張縣令沒好氣道:「搜得這麼仔細都沒抓著人,沒準早跑了!讓師爺吩咐一眾捕快平日留心便是,不能再擾民了!」
「大人體恤,乃本城百姓之福!」老家人連忙答應一聲,轉身去了。
「怎麼回事?」老家人一走,老三、老六便從隔斷後出來,氣急敗壞道:「杭東南怎麼會不在?」
張縣令忙陪笑道:「也許……他在城中巡邏辦事也說不定,兩位爺稍安勿躁,只要他在這桐江縣城中,下官肯定能把他找出來!」
老六眼睛一翻哼了一聲不說話,老三卻深深的瞅了張縣令一眼,似笑非笑道:「張大人,你不會給爺們使壞弄什麼幺蛾子吧?」
「兩位爺冤枉呀!」張縣令頓時叫起苦來:「下官便是有天大膽子也不敢跟年府作對呀!」
「這倒也是!諒你也沒這麼大的膽子,否則,哼!你就等著收屍吧!」老三冷冷一笑,便又同老六大喇喇的回了隔斷中休息。
張縣令下意識抬手拭了拭額上的汗,只覺背後一片冷汗涔涔,暗暗鬆了口氣的同時,也盼著杭東南和春霞趕緊逃,逃得越遠越好。
他之所以留下這兩人,當著他們的面吩咐下去,就是為了洗脫跟杭東南串通的嫌疑。如果只是尋常一個捕頭,跟自家的身家性命和前程比起來,他當然能夠選擇保全自己。他不是救世主,對方來頭又這麼大,他犯不著為了外人搭上自己。官場,本來就是殘酷的。但是這個人是杭東南,他卻不能這麼做!
張縣令到底良心未泯,他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出賣救命恩人。還有他的妻子左春霞,也對自家有大恩。如果他聽憑年府擺布害了他們夫婦,這輩子他也不會安心的,沒準,報應還會落在他兒子的身上!
老家人是絕對靠得住的。只要他一口咬定,這兩人便是再能耐也怪不了他,至於杭東南,他也只能幫到這兒了,他能不能逃過這一劫,也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張縣令暗嘆的同時也百思不得其解:這杭東南到底怎麼搞的,好端端的怎麼就招惹了年府呢?以至於人家非要取他性命不可!
杭東南和春霞急急回到烏桕村中,看到杭家、左家兩家老人都好好的便鬆了口氣,當即也顧不得解釋什麼,隨便找了個借口,將兩家老人各自送走,送到別的村裡相熟的人家中暫住。
然後,便把周經找了來,交代了一番如果有陌生人進村打聽他們下落如何如何應對,兩人便去了自家一處茂密竹場中守竹場的小木屋中暫住,只告訴了周經一個人,讓他有消息記得通傳。
周經聽說來者不善,見他夫婦二人神色端凝不由心中一凜,鄭重點頭道:「你們放心,有我在定不會教來人得逞的!你們是烏桕村闔村上下的大恩人,村民們都不會看著你們出事!還有咱們作坊里,工人可是不少——」
春霞忙道:「能打發了他們走那是最好,實在不行便穩住他們,你們千萬不要亂來!對方人數雖然不多,但卻是武功高強的兇殘之輩,你多加小心!」
周經點頭答應,就此分別。
縣城裡那邊,當然是找不到杭東南的蹤跡的。
老三和老六氣得暴跳如雷,自然將這股怨氣發在張縣令的頭上:哪兒有這麼巧的事情?偏偏這邊下令去拿他,那邊他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張縣令當然是打死也不會承認的,連叫冤枉。
老三和老六哪裡肯信?認定是那老家人通風報信了,逼著張縣令將他叫來,二人上去冷不丁一頓拳打腳踢破口大罵外加威脅利誘,連:「你主子可是什麼都招了,你這狗奴才還不認賬?說,杭東南究竟跑到哪兒去了!」
那老家人被打得渾身是傷嘴角流血,蜷縮著抱成一團在地上顫抖*不已。可他卻不傻,心道主子若是什麼都招了,你們何苦還用著的為難我著老頭兒?可見這是詐我呢!便也抵死不肯承認。
這時候,張縣令方戰戰兢兢上前拭汗道:「兩位爺,小的先前之所以留下兩位爺在書房,就是怕兩位爺懷疑下官做了什麼小動作,誰知兩位爺仍舊是懷疑下官了!下官冤枉呀!對了,據下官猜測,想必是突然撤除城內警戒令他起了疑心這才逃走了吧?畢竟——他是做捕頭的人,向來警覺……」
老三和老六面面相覷,對張縣令的話將信將疑,臉色卻沒有剛才那麼難看了。
做捕頭的人,警覺性自然比常人要高些。再者,他們連續兩夜行刺未遂,知道此人的確行事謹慎,似乎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張縣令這麼說似乎也說得過去……
張縣令察言觀色知道他們多半是信了自己的話不由暗暗鬆了口氣,反正撤除警戒是他們吩咐的,這會兒出了事也與他無關。他有些歉意的瞥了老家人一眼,立刻向這兩人討好獻策道:「兩位爺,杭東南和他妻子都是烏桕村的人,據下官猜測,沒準,他們已經回家去了,兩位爺看是不是——」
反正,就算他不主動提及,這兩人肯定也能想得到的,倒不如他先發制人的表了「忠心」,先把自己保全下來再說!至於杭東南,他相信以他的機警應該已經回去安排好了一切。若他連這點兒心機都沒有,那麼他再怎麼幫他拖延恐怕用處也不大!
「我們正要問你呢!」老三聞言臉上神情又緩和了許多,說道:「烏桕村,那地方怎麼去的?」
他就不信,杭東南除了回家還能跑哪兒去!若是他果真沒有回家那就更好了,把他爹娘抓在手裡,不怕他不乖乖送上門來!
張縣令連忙殷勤的表示畫一張詳盡的地圖給他們,老三和老六鼻孔里哼了一聲大大咧咧道:「那就快著些!明兒一早爺們就要出發,不,不對,等會兒爺們就走!你趕緊叫人弄些吃的來!」
「是,是!下官遵命!」張縣令連連答應,示意老家人從地上爬起來趕緊去吩咐廚房。
老家人心裡暗罵強盜,不得不陪著笑起身一拐一拐的去了。張縣令見他們打錯了人竟半句安慰的話也沒有,心裡也不由暗恨。心道若早知年家都是這種人,打死他也不會往上湊著巴結!
當天晚上半夜裡,老三和老六就摸黑到烏桕村。到了這兒他們才發現,根本不該這個時候來!
張縣令指的路的確沒有錯,但是張縣令又沒來過杭東南的家裡,他哪兒知道他們家具體在哪個位置?這兩人到的時候正是半夜雞叫的時候,想要找個人打聽打聽都不行!
正是仲春時節,山間晚風陣陣,涼快得發冷,二人站在黑燈瞎火的村子中間,徹底的茫然了。
「三哥,這個,怎麼辦?要不咱們隨便找戶人家過一晚上,什麼事兒明兒再說?」雖然是習武之人,但兩人武藝高強,那過的也是華服美食的生活,幾時吃過這種苦頭?武功高也會覺得冷的啊!
「不行!你傻呀!」老三心裡也暗暗懊悔,卻是一口就駁回了老六的提議,訓斥道:「那杭東南是個狡猾之人,咱們不能再打草驚蛇!咱們這麼大半夜去敲別人的門,能不惹人起疑嗎?走,上村頭樹林子里眯*去!」
老三說完轉身就走,老六無奈,只好跟上。
他二人卻不知,其實他們剛進村裡,周經便得到了消息。
得了杭東南和春霞的吩咐,周經不敢怠慢一直留心,晚間也安排了作坊里自家買來的得用工人在村口悄悄的值夜,盯著進村的道路。
周經得知消息立刻命派去的工人小心跟著他們,自己則帶了兩個人連夜就上竹場里去找杭東南和春霞了。
山中木屋雖然簡陋,但十分結實,該有的東西一樣沒少,杭東南和春霞倒並未吃什麼苦頭。
只是,兩人心裡有事,皆睡不著。兩人思來想去、想去思來,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這伸手如此了得、身份如此神秘的刺客究竟是誰派來的?又為什麼非要置杭東南於死地不可。
春霞幫著杭東南一起想,恨不得連杭東南剛剛拜師學藝時回想起,一路梳理而來,仍舊想不通會是什麼人。
半夜裡兩人剛剛淺淺睡去,周經便帶著人來了。
聽了周經的描述,杭東南敢確定這兩個人正是那兩名刺客。雖心凜他們來的好快,但同時也沒來由的略略放心。
既然是敵人,那當然是擺在明面上的更好對付。怕的就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既然他們來了,」杭東南的目光漸漸冷凝下去,聲音也變得冷漠起來:「阿霞,你在這兒好好待著,明日叫兩個人過來陪你,我跟周經下山。這兒是烏桕村,不是縣城,由不得他們說了算!」
「你是想——」春霞心一緊。
「我想拿下他們!」杭東南輕輕說道。
春霞臉色微變,忙道:「可是你身上的傷還沒好,這兒雖然是咱們的地盤,可是能幫得上你的卻不多啊!」說不多那是委婉的說法,根本是就沒有。這是真刀真槍動手的事兒,不是鬧著玩,春霞知道杭東南肯定不會讓周經等幫著動手的,他們並不會武功,到時候還不夠他們砍的。萬一因此害了性命,怎麼跟人家家裡人交代?同一個村的人,今後還怎麼相見?
「放心!你記得村子北邊山後那一帶嗎?那兒地形複雜,將他們引到那兒去,設幾個陷阱,我有七成把握能困得住他們。」
「七成啊……」春霞望著他喃喃說道,光是聽他這麼說,她心裡便覺得涼涼的,忍不住輕輕的顫抖起來。
七成,那麼,還有三層呢?還有三層便是他再也回不來了嗎?她的心猛的一縮,突然覺得難過得要不能呼吸。
第一次,她察覺自己離死亡這麼近!
春霞心裡不由暗暗沮喪,麻沸散,每當她想要靜下心來好好的研製的時候總有各種各樣的事情發生打斷她,以至於至今為止她仍舊不能造出真正的麻沸散。
這玩意好歹算是麻藥啊,有了這玩意,如今多少能幫上一點忙吧?
「霞,」杭東南笑了笑,將她攬入懷中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道:「有七成把握已經是很好的機會了,如果他們再隱藏到了暗處,對我更加不利。你放心,趁著現在還有時間,我儘早趕過去布置好,他們猝不及防肯定會上當的。霞,你乖,好好的在這兒等著我,我會回來接你的!」
春霞眼眶一濕,咬了咬唇伏在他懷中沒吭聲。她怕自己一出聲便會忍不住哭起來。
杭東南心裡也突然生出些戀戀不捨的柔情來,自從有了她,與她心心相印,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不能夠像從前那樣毫無顧忌的去做事了。但是,有的事情,還是必須得當斷則斷,否則,只會害人害己。
若不能解決掉這兩個彷彿豁出去性命不要也要殺了他的高手,他將會更加麻煩。他們既然找到了烏桕村來,顯然已經知道這兒是他的家,有他的親人,如果不儘快把他們解決掉,真的會更危險!
「霞,我不能再耽擱了!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杭東南輕攬著她,低低說道。
「嗯!」春霞終於放開了他,勉強笑道:「那你趕緊和周大哥他們去吧!我等你來接我,小心點兒!」
「嗯!」杭東南低頭在她臉頰上、唇上用力親了一下,鬆開她轉身離開。
聽著踩在竹葉上沙沙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春霞身子一軟,扶著門柱,纖細的手抵在胸口上,大口大口的喘了好幾口,方才慢慢的迴轉過來。
她躺在簡陋的竹*上,心裡默默的背誦著記憶中的一個又一個的藥方,一個接一個不停的背誦著,除此之外,她不敢去想別的,也不能去想。
想多了,她覺得自己就不能活了!
天漸漸的亮了,光線從窗欞中透進來。春霞輕輕翻身坐起,能聽得到外頭有風吹動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還有不知名的鳥兒穿梭竹林間唱出歡快清脆的歌聲。
她起身出門,陽光透過密密層層的竹葉縫隙灑落下來,一地細碎的淡影。
這原本應該是一個令人清新而愉悅的林間早晨,卻因為那如巨石般壓在心頭的事兒而變得凄涼冷清。
這個時候,不知是否一切已經準備妥當,不知是否那二人已經入轂,或者,雙方正在激烈的纏鬥?
春霞靠在門邊,輕輕的嘆了口氣。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很看得開的人,卻原來並不是的。儘管知道事已至此多想無益,她還是忍不住去想。儘管明白會有那萬一發生的結果而發生了就是發生了,誰也無法避免,可她就是做不到坦然面對!
「左姑娘!左姑娘!」一個女子清脆的聲音傳來,春霞一怔之下不覺細看去。
遠處,一個穿著翠綠色裙裝的女子正穿過竹林朝她這邊奔過來,看身形,像是秋霜。也只有吳大少奶奶身邊的丫頭會這麼稱呼她。
人來的近了,春霞看清楚了來人,正是秋霜!
「秋霜!你怎麼來了!」她精神一振,忙奔了過去。
秋霜展顏笑道:「我是特意來告訴你一聲,那兩個刺客已經被抓住活口了,你可以放心了!這會兒杭捕頭他們正在審問呢!」
「真的?太好了!」春霞不由大喜,情不自禁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惹得秋霜一旁見了「嗤」的一笑。
秋霜不覺打趣道:「像我們這樣的人是不信佛的,我以為左姑娘作為大夫也是不信的呢,誰知姑娘卻念起佛來了!」
春霞有些訕訕的笑了笑,說道:「就當我是臨時抱佛腳吧!對了你怎麼會來這兒?」
秋霜微微一笑說道:「自然是我們大少奶奶派我來的。不光我來了,還帶來了好幾個人!我們來的還算巧,正好趕上杭捕頭那邊要人手幫忙!」
「姐姐怎麼會知道?這回,真是多謝姐姐和你們了!」春霞又是驚喜意外又是感激。
她雖然沒有親眼見過秋霜的功夫,但吳大少奶奶可不是個愛誇口吹牛的人,她都誇讚秋霜的,秋霜自然不會差。有了她和她帶來的人幫忙,那這就活該那兩人倒霉了!
「左姑娘你太客氣了,快別這麼說!」秋霜笑道:「我們大少奶奶么,自然是會知道的,桐江城裡的事情,有幾件是瞞得過她的?」
縣城裡的警戒很快撤銷,各商家、各地頭蛇們也得到了撤嚴的消息,別的人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但吳家卻不一樣。
吳大少奶奶與春霞關係不一般,她很敏銳的感覺到了此事內中有蹊蹺,便派人打聽,很快便得到回稟杭東南夫婦匆匆騎馬離開了縣城,似乎是回烏桕村去了。
吳大少奶奶納悶不已,便故意上門去拜訪張縣令夫人,可是張夫人似乎一無所知,並無半點兒異樣。吳大少奶奶便隨意尋了個借口想要拜見張大人,誰知張大人卻以「公務繁忙」為借口一直待在書房中沒有見她。
吳大少奶奶便敏銳的察覺到此種必定有問題,她便派了秋霜這日天剛亮便趕赴烏桕村,不想,時間趕得剛剛好……
「那兩個刺客不簡單吶,說話帶著京城口音,功夫也很不錯。若非布置了陷阱,又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恐怕未必能活捉的了他們!真是奇怪——唉,他們怎麼會跑到這兒來跟杭捕頭為難呢……」饒是秋霜一向來心思縝密,也不覺大大搖頭,十分困惑。
春霞聽了就更為吃驚了,京城裡來的人?這算哪一門子事兒!
「走吧,咱們去看看審問得如何了!」春霞便道。
秋霜也對這事兒好奇著,點點頭便帶著春霞往那暫時關押人審問的山間小木屋走去。
此時,周經他們已經該幹嘛幹嘛的忙活去了,這事兒悄無聲息就這麼解決了,烏桕村的村民們沒有人感覺到有半點兒與往常不同。
木屋這邊只有杭東南和秋霜帶來的五個人。三人守在外頭,杭東南和另外兩人在屋內審問。
「東南!」春霞和秋霜進去,便看到那兩人狼狽不堪的被綁著扔在地上,衣衫多處撕爛,頭髮亂蓬蓬的,臉上多處青腫淤血,嘴巴脫臼歪斜看起來格外狼狽——這是為了防止他們咬舌自盡。
「你怎麼來了。」杭東南見她先是一喜繼而蹙眉,起身下意識擋住她的視線不讓她看到那兩人的狼狽樣。他不想讓她接觸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
「怎樣?他們招了嗎?」春霞微微一笑,上前說道。這有什麼可怕的?她可是個大夫,對一個大夫來說,見得最多的便是各種血淋淋、各種烏糟,眼前這景象對她來說,小菜一碟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