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89明玉》
顏明玉可是寧洛安此生唯一破例的例外, 這好端端地就去了, 陳德全可不信一向毫無顧忌，肆無忌憚的康王能夠善罷甘休？
這樣的情景, 明明就是風雨欲來的前奏。
眼高於頂, 驕傲自許如寧洛安，素來視一切如無物。唯獨獨一個顏明玉，牽了他的腸，掛了他的肚, 讓他坐下許多以前他根本不會理會的事情。
偏偏他隻要不盯著皇位，謀逆造反, 一點情情愛愛的事情，誰又會不順著他？與他對著幹？
陳德全不能夠製住寧洛安，也沒想過這個大逆不道的想法。
他可不會覺得, 自己做了太後宮中的大太監, 就如何了不起了。
就是太後尚且拿康王沒有法子呢？
康王的冊封前不久才下來，完全是出於寧洛安不肯委屈了顏明玉, 非要她榮光在身。
但, 可不代表寧洛安身份不貴重。他可是實打實的龍子鳳孫。
盡管在寺廟長大，有政治上的因素, 他的性情也是一方麵的原因。
正因如此，他的超然物外與非凡血統，造就了他的地位, 可是說是天底下第三尊貴的人。
第一自然是皇帝, 第二當然是太後。
陳德全止不住思緒, 可是還是知道要怎麽做的。
康王要他幹什麽，他就幹什麽唄。
最多再通報給太後娘娘與皇帝陛下。
康王別的不說，有一點挺好。
從來就不要侍候的人去猜他的想法，要幹什麽，都是直接吩咐的。
所以，當寧洛安終於摸夠了顏明玉的時候，他說道:“去找一副水晶棺來。”
不用冰棺，是因為碧蘭花到底是有用的。
陳德全心底了然，麻溜地退出去，很快就找來了一副水晶棺。
還是打磨得特別清晰光滑的，可以直直地看到裏麵。
寧洛安一看，就很滿意，忙把顏明玉放進去。
待顏明玉安安靜靜地躺在水晶棺內，仿佛睡美人一般，誰都覺得她隻是在休憩。
陳德全掃一眼過去，匆匆低下頭。
心裏又驚又怕，他怎麽看見顏明玉眨了一下眼睛？
是他眼花了？沒錯，肯定是。
自我安慰的陳德全強迫自己忘了這一眼。
寧洛安卻呆呆地看了她好久，一歪頭暼見自己的青絲變白，他才算是願意動起來。
舍不得離開顏明玉是他，但是相守不急於一時，他得先為小玉兒報仇。
固然沉浸在悲痛之中，心神失守，為之神奪。
寧洛安也不打算就這麽讓顏明玉糊裏糊塗地走了。
他肯定要讓殺人凶手得到報應。
這是他不可推卸的責任。
也是支撐他的唯一念頭。
寧洛安好一會兒才道:“走，我要帶小玉兒回康王府。”
竹屋是他們廝守定情之所，終究離京城太遠。
他要回京城，玉兒也不能離他太遠。
陳德全自然是兢兢業業地讓人護送兩人回京城。
哪怕，寧洛安一看就是來勢洶洶。
康王府就在皇宮的左近，有三分之一的皇宮那麽大。
因為修建的緊急，隻有主殿附近才完了工。
其他的還在建造當中。
不過，端看已經完成的部分，富麗堂皇自不消多說，連丫鬟仆從也已經備齊。
正因如此，寧洛安才要把顏明玉的水晶棺放在康王府的主殿。
這是他的地盤，顏明玉待著他才放心。
吩咐了丫鬟日夜不停地排班守著，還有侍衛不讓任何人進來。
寧洛安深深地望了顏明玉的麵容最後一晚，邁步去了書房。
陳德全緊緊跟在他的後麵，鞍前馬後。
寧洛安要找出謀害顏明玉的凶手。
卻也不是無端猜測，毫無邏輯。
碧蘭花是沒有問題的，送給顏明玉之前，在太後給他之後，寧洛安就已經仔細看過了。
畢竟是入口之物，寧洛安何等愛重顏明玉，不會不小心謹慎。
即使那是太後，他的親母賜下之物。
也不是懷疑太後，畢竟太後不懂醫藥，寧洛安怕底下人出了什麽差錯。
如此小心謹慎，顏明玉還是被毒死了。
寧洛安抱著她兩天一夜的時候，也不是光顧著傷心了，還是查看了她的死因的。
她的死是因為碧蘭花，也不是因為碧蘭花。
如果先吃碧蘭花，後吃紅花果，一點事也沒有。
事實上，若是吃了碧蘭花，一堆的忌口避諱，也不是個事兒。
既不安全，也很麻煩。
寧洛安也不會送給顏明玉碧蘭花了。
可實際上，碧蘭花隻有一種相克藥物。
那就是紅花果。
先吃紅花果，再吃碧蘭花，還是在七天之內。
那就是一種毒，毒性猛烈，藥石罔靈。
此毒有個名字，喚作“碧落”。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人都要上天了，就沒什麽好多說的了？
透過彎彎曲曲的回廊，寧洛安來到了一間素雅精致的木屋。
旁邊侯著幾個小廝。
見寧洛安來了，連忙行禮、為他開門。
一進去，就看到大大的書架了堆滿了書籍，書桌、筆、墨、紙、硯、鎮紙、筆筒等用具一應俱全，還有幾把扇子擺在一個本就滿滿當當的博物架一旁的小桌上。房間裏還有一張小榻，供人休憩。
寧洛安坐到書桌後的椅子上，寫寫畫畫了起來。
同時，吩咐了陳德全道:“去查，在小玉兒來見我之前，前推七天內，她幹了什麽，吃了什麽，見了什麽人。還有，查查京城哪一家有紅花果”
紅花果也是一味奇藥，罕見珍貴。
不可能出來的悄無聲息。
顏明玉的死，必定有蹤跡可尋。
甚至，寧洛安可以斷定，要查出來凶手不難。
她根本就沒有隱藏的打算，也沒有隱藏的條件。
顏明玉可不是平民百姓，再不受重視，也是官宦千金，身邊的丫鬟總是少不了的，時時跟隨。
尤其是她吃東西的時候，更不會落單。
吃了什麽，一問丫鬟便知。
寧洛安也送了顏明玉好幾個丫鬟呢。
紅花果那麽特別的顯眼的東西，不可能沒有人有印象。
而寧洛安的身份決定了，無人敢在這事上糊弄他。
總要有人為此負責。
這跟顏明玉同歸於盡的後果，寧洛安咬牙想著，凶手八成是恨毒了小玉兒。
當然，寧洛安也恨毒了凶手。
他們可就要成親了。
很快，就有人把顏明玉七天的行蹤呈上來。
寧洛安看了又看，發現唯一可疑的就是顏明玉的家族，顏家。
隻有在最後一天，顏明玉在顏家，吃了個奇怪的紅果子。
然後，第二天，他們就相見了。
顏明玉也吃下了碧蘭花，死了。
寧洛安研究了好半天，認準了一個人，顏明瑤。
顏父，顏母就算不齒於顏明玉的行事，覺得她和寧洛安有私情，太過於丟人，皇權之下，也得認了。
既然認了，就不會多此一舉，橫生枝節。
當初寧洛安身份沒有暴露，還是一個普通的和尚的時候，顏父顏母也沒有對顏明玉喊打喊殺的。
這裏麵有他們不知道顏明玉兩個已經出了格，做過了最親密的事情，也有他們是不想出人命的考慮。
他們最多就是，將顏明玉趕出去，對外宣布她已經病死。
顏明玉和寧洛安說過，顏父顏母最多就這樣吧。
他們不在意她，就是忽視，不至於狠到殺人。
而顏明瑤就不一樣了。
他對顏明瑤唯一的印象就是顏明玉的大姐，不討喜的醜女人。
處處要壓著顏明玉一頭。
想了想，寧洛安問陳德全，“顏明瑤，你知道嗎？”
陳德全想，知道啊？怎麽不知道？太後娘娘知道這位爺要還俗娶妻的時候，高興了好久，還特特選出了幾位康王妃候選。
顏明瑤就是其中之一。
雖然，太後是白折騰了，寧洛安早就有了中意之人。
但是，顏明瑤他還是接觸過的。
然後，陳德全照實說了。
寧洛安一聽，就覺得顏明瑤是有動機的。
你想啊，原本與和尚私通的妹妹搖身一變，成了康王妃，搶了她的好姻緣，斷了她的青雲路。
顏明瑤心裏能是滋味？
與此同時，顏家，顏明瑤在對鏡梳妝，將自己打扮得豔麗奪目。
越看，她對自己的美貌越滿意，心裏麵也就越發覺得康王瞎了眼。
她不比顏明玉好看多了？
本來，她被選中了康王妃，顏明玉冒出了與和尚私通的事情，對比之下，更加把顏家襯托得隻有大小姐，沒有二小姐了。
優勢滿滿，顏明瑤難得為一直討厭的顏明玉說了好話。
要知道，她可是一直覺得，顏明玉讓她沒有成了顏家唯一的姑娘，對她討厭極了。
誰知，轉眼間顏明玉成了未來的康王妃，在顏家的地位一路上漲。
即使顏父顏母態度依舊沒變，顏明玉的待遇也是一再提高，再不是那個可以被顏明瑤任意拿捏的人了。
以前，仗著受寵，顏明瑤沒少給顏明玉使絆子，悄悄讓人克扣點看不出來卻惡心人的份例是常有的事。
在她練習管家之後，更是方便了她為難顏明玉。
對此，顏家的人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老爺夫人都不管，大少爺眼裏就沒有二妹妹一說，送禮物從來就沒有顏明玉。
種種跡象，不就顯示了，顏明是可以被輕視的。
這也是顏明玉敢做出與寧洛安有私的原因。
她早就想離開顏家了。
顏家的一切，都讓她覺得窒息。
明明顏家沒有庶女，她卻過得比庶女還不如。
也因此，地位的改變讓顏明瑤接受不了。
顏明瑤去問，顏母悄悄告訴她，康王就是和顏明玉有私的那個和尚，言語之中透著不屑，隻是礙於情勢不得不尊重現實。
顏母覺得康王和顏明玉是一路貨色，都不是正經人，大可敬而遠之。惹不起，躲得起啊。
可是，顏明瑤想得卻是，她的康王妃的位子被顏明玉搶走了。
卻不想，沒有顏明玉，就沒有康王，寧洛安還要繼續當和尚呢！
就更沒有康王妃一說了。
認定了顏明玉搶了她的東西，顏明瑤就受不了了。
從小到大，都是她占盡上風，憑著寵愛，欺負顏明玉的。
所以，在沉寂了一段時間，聽人說康王向太後求取了碧蘭花的時候，顏明玉嫉妒不已，也想起了一件事情。
顏家是有紅花果的。
開國的時候，□□得了碧蘭花，將之藏入了深宮。
紅花果卻是為顏家祖宗所得，放在了內庫。
還留下一紙注釋，紅花果是救命奇藥，唯獨忌與碧蘭花同服，七天之內，必死無疑。
碧蘭花和紅花果幹什麽用的，顏明瑤是不知道的。她不是寧洛安，有一手醫術。
但是康王求取碧蘭花，卻是將碧蘭花的效果大大宣傳了一波。
也讓顏明瑤想起了紅花果這樣隱秘事物。
這還是她清查內庫時，偶然發現的。
探測之下，顏明瑤發現，這是個秘密。
她心裏篤定，碧蘭花就是為顏明玉準備的。
所以，在顏明玉還待在顏家的時候。顏明瑤請她吃了紅花果。
寧洛安送上碧蘭花，兩者相會，顏明玉就正好如顏明瑤所料，去見了閻王。
事先，寧洛安沒有料到紅花果的存在，因為它太少太少了。
事後，寧洛安還想不起來，就是怪事。
這一查，就找到了顏明瑤。
在寧洛安趕到顏府的時候，顏父顏母正在逼問顏明瑤，顏明玉的死和她有沒有幹係。
紅花果那樣的重寶，縱使許久用不到，顏父還是清楚的。突然消失，再聯想到顏明玉的死，碧蘭花的大名，他可不就急了。
可是顏明瑤還是死咬著不認。
她覺得，顏明玉死了，誰有證據證明是她下的手？
就算是真的懷疑她，顏家勢大，可不是吃素的，誰能為了一個死去的顏明玉，與顏家大小姐計較？
所以，在寧洛安帶人闖進來的時候，他就聽到一句:“不是我，不是我，誰有證據證明是我？”
寧洛安笑了。
他溫言道:“我懷疑你，就夠了。”就像對著情人在說情話一般。
可是，身後如狼似虎的侍衛抓住了顏明瑤，就讓他的話顯得無比恐怖了。
顏父顏母想要上前阻止，卻在寧洛安攝人的目光下，還有陳德全一句:“顏大人可要考慮清楚了？是顏明瑤一個人重要，還是整個顏家更重要？”
不由得退卻了。
顏明瑤被抓住，才失去了所有的大家千金的傲氣。
開始，她大喊著:“你不能抓我，你沒有證據證明，是我殺了顏明玉。”
後來，見寧洛安高高在上地冷漠注視，她就是不斷地重複“你不能抓我！”了。
寧洛安不需要證據，一通嚴刑逼供，顏明瑤這樣的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就受不住了。
老老實實交代得一清二楚，隻求死的痛快。
她交代了，寧洛安卻不願就這麽輕易放過她，硬生生將她折磨致死。
等到顏明瑤死去的那一刻，恰好有禦史彈劾康王違反律法，私設刑堂，殘暴不仁，皇帝要寧洛安在朝堂上當庭對答，寧洛安正踏出康王府之時，明玉從水晶棺中爬起來。
驚嚇了好多侍女，她卻想著:這個世界，寧洛安好給力啊，省了她多少功夫，可以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