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84明玉賣身養家》
顧明玉是在舞廳‘工作’。
在這家名叫‘百樂門’的舞廳, 她已經工作了六年。
雖然她隻有二十五歲, 不過在一群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中間，她也老了。
長期的生活不規律和畫著濃妝, 用的還是劣質的脂粉，沉重的家庭負擔……
總之, 她生活中的一切, 都讓她越發衰老, 看起來很憔悴。
即使她主打有學識有修養的招牌, 也很難有客人了。
今天，又是沒有客人的一晚。
明玉到來的時候，顧明玉正準備回去了, 回到那不知是不是家的住所。
顧明玉的平靜麻木到絕望甚至讓明玉也受到了感染。
她忍不住頭疼地扶了扶額頭，露出幾分脆弱疲憊。
物質與精神相輔相成，她的靈魂也要受到身體狀況的製約。
不過, 事情還是要辦的。
調整了一會兒，明玉就越過恣意喧囂的人群, 熟門熟路地到了後台，找到了顧明玉的負責人, 麗姐。
顧明玉是掛靠在麗姐手底下的。不這樣，是不能在百樂門拉生意的。當然，有收益, 也是要上交抽成的。
怎麽分, 是上麵人的事, 顧明玉是不知道的。
但麗姐人不錯, 公事公辦，沒有那麽多幺蛾子，也不會給穿小鞋，更不會多收錢。
顧明玉已經連著半個月沒有上交抽成了，因為她沒有客人。
麗姐也沒有把沒了價值的她趕走。
麗姐這時正在抽煙，眯著眼睛吞雲吐霧，站靠在梳妝台上，顯得頹廢和麻木。
她穿著暗紅色的旗袍，畫著豔麗的妝容，在朦朧昏暗的燈光下，頗有幾分風韻，就是帶著風塵味。
明玉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顧明玉曾經聽人說過，麗姐以前也是百樂門的紅人。
這樣看來，傳言倒也不假。
明玉走過去，柔聲叫道:“麗姐。”
麗姐沒睜眼，咬著煙頭含糊問道:“你有事？”
明玉開門見山:“我明天就不來了。”
這時，麗姐才睜開眼睛，仔細看了看明玉，回道:“可以，你以後就不用來了。”
然後掏出錢袋來，數了二十個銀元遞給明玉，說著:“這錢，你拿著，別嫌少，姑且算是遣散費吧。”
她聲音柔柔的，帶著悅耳的韻律。
明玉接過來銀元，笑道:“不會，謝謝麗姐。”
她知道，根本沒有什麽遣散費。
百樂門，又不是慈善堂。人老色衰時，能來去自如，就已經很不錯了。
隔壁那個凱旋門，那真是一進去就不能回頭，隻能呆到死，被榨幹所有的油水。
顧明玉現在是接不到客，可她的客人最起碼有點兒身份。降低標準，怎麽可能接不到？
顧明玉當初做選擇的時候，還是考慮了這點，才選了百樂門。
雖然百樂門不會發工資。
聽了明玉的謝，麗姐笑了，問道:“你將來……”有什麽打算？
話到一半，她收了聲。
顧明玉什麽情況，她沒收到錢，就知道了。
找個下家從良，根本不存在的。
真要是跟了人，能混成這樣？
麗姐掃了明玉一眼，看她那劣質不合身的旗袍，粗糙的妝容，心裏搖搖頭。
明玉卻笑答:“看情況，再說吧。我妹妹已經大學畢了業，大弟也高中畢了業，也該擔起責任了。”
麗姐一聽，有些驚奇地看著明玉。
她是知道顧明玉有點文化的，給她加了不少分。
但這樣的家庭，供得起大學生，怎麽顧明玉還要出來做這行？
要是吸了顧明玉的血，才有這樣的日子，希望……她能得到應有的回報。
告別了感歎不已的麗姐，明玉收了顧明玉的幾件東西，出了百樂門。
一切都發生得悄無聲息。
連看門的李東也不帶看明玉幾眼。
沒辦法，顧明玉已經過氣了。
誰會注意一個過期的舞女？
像是這個李東，顧明玉正當紅的時候，他還殷勤地替她叫車呢。
雖然有時候，顧明玉未必用得上。
當紅嘛，就有客人派汽車來接。
黃包車，是她獨自回家才會坐的。
現在嘛，顧明玉都是走路。
明玉來了，也是走路。
一個銀元坐車，綽綽有餘，但是車夫找不來啊！
明玉可不想初來乍到，為這點事情惹麻煩？
她在拿到了二十個銀元的時候，已經用帶來的最後一點力量開辟了一個一立方米的隻能存死物的空間，把銀元和顧明玉留下的幾樣值點錢的首飾收了進去。
沒辦法，顧明玉的這具身體實在是被摧殘地太過，一點元氣也沒有，明玉發揮不了多少力量。
隻能夠優先把錢財收好。
等吃好喝好了，明玉才有力量。
等走到顧家的時候，明玉可算是累著了。
為了掩人耳目，顧家離百樂門遠著呢。
明玉一路走來，真是很艱難。
此時，已經是月上中天。
街道兩旁黑漆漆，靜悄悄的。
也沒有哪個房子亮著燈。
看起來有幾分陰森恐怖。
明玉敲了顧家的門。
傭人阿草給她開了門。
心裏還有點驚訝，大小姐她今天回來得這麽早？
明玉沒有管她想什麽，小聲問了:“我的飯呢？”
阿草有點不自在地回道:“沒……沒有飯了。”
顧明玉晚上是要她留飯的。
雖然有時候她有客不回來，或者回來了，太累想睡，也不吃。
但是她是要人留飯的。
尤其是這半個月。
聽到阿草的回答，明玉先是不解，然後想到了什麽，眼神一暗，就說:“行了，我知道了，那你先去睡吧。”
阿草聽話地下去了。
明玉卻沒有上樓回房間，而是到了廚房，翻了翻碗碟櫃子，沒有找到什麽。
她想了想，往櫃子底下一摸，果然摸到了一個盒子。
打開來一看，裏麵是徐祥記的點心，那可是老字號，貴著呢，不過，也好吃。
明玉餓的慌，三兩下啃了一塊。
然後，才慢下來，努力填飽肚子。
她要積蓄能量，消化也快。
轉眼，一盒點心就吃光了。
最後，還不忘感歎:果然，豆沙和綠豆才是她的最愛。
明玉吃飽了，喝口水，就上樓睡覺了。
一夜無夢到天明。
結果，被一頓吵鬧聲吵醒。
她醒了，有精神了，才仔細看了看顧明玉的這間睡房。
大概是因為她常年白天不在這裏，很沒有生活的氣息，幾乎隻有睡覺的地方，也隻有必要的家具。
也顯得很狹小，簡單到簡陋，和她還能勉強維持臉麵的衣著並不怎麽相符。
明玉看著就忍不住皺眉。
狹小就壓抑，這樣的環境，一天天下來，她可受不住！
顧明玉是常不在家，才可以忍耐。
其實，她就忍不住想發飆了，隻是太累了沒精力，然後醒了就忘了，久而久之也習慣了。
現在，明玉可不用去百樂門。
明玉找了找，把房間裏顧明玉藏的錢和以前客人送的首飾等價值高的東西拿出來，塞到了她開辟的空間裏。
其實，顧明玉以前不把錢就在手裏的，而是全交給顧母。
但是顧母每次都不節製，半年的錢兩個月就能花完。
顧明玉才一個月給一個月的家用。
而且，顧明珍等妹妹弟弟的學費還要她另給。
明玉然後看了看，剩下的都是破爛。
顧明玉本人都沒有多在意，恨不得有條件，就一股腦，全扔了。
她也就愉快地下去了。
吵鬧聲漸漸小了，可是明玉都聽見了。
這房子的隔音是真不怎麽樣。
要不是顧家單獨住一個院子，情況還要更糟糕。
明玉到了樓下，就聽見顧母還在質問阿草:“櫃子底下的點心到底是誰吃了？”
其實，顧母也知道，肯定不是阿草吃的，她沒有這個膽子。
阿草可是賣了身的人。
顧明珍也不太可能，而顧明璋或者顧明瑾吃了，早就站出來了。
那就是給他們吃的。說一聲就是，顧母又不會怪他們。
明玉一聽這話，還是站在樓梯口附近說的，她就郎聲說道:“是我吃的。”
顧母聽了，麵色一僵，道:“你吃了，怎麽也不說一聲？”
明玉卻反問:“那我說了，給我留飯，怎麽也不留啊？”
顧母解釋:“這不是家裏沒錢了嗎？做了你要是又不吃，不是浪費了？”
明玉:“月初給了你五十，才二十天，就沒錢了。”
她用的陳述句，淡淡的語氣聽不出喜怒哀樂。
顧母卻忍不住心虛，住了嘴。
顧家才恢複了平靜。
一家人開始坐到桌子上，吃早飯。
明玉看了看，稠稠的白粥，白糖包子，肉包子，油條，豆漿。
這夥食，不錯了。
但也用不著一個月五十。
一個月二十，就夠平常的一家四口，方方麵麵過得挺滋潤。
而顧家，顧奶奶，顧母，顧明玉，顧明珍，顧明璋，顧明瑾，算起來六口人。
阿草不算，阿草吃點剩下的，就夠了。
顧母就是這樣幹的。
明玉從顧明玉記憶中得知，顧父還在的時候，顧家一個月要用三十。
對此，明玉不做評價。
隻是，阿草是在顧父去了以後，才被顧明玉買回來，照顧她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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