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56明玉》
懷明公主的滿腔遺憾不去多管。
勤政殿內, 龍床之上, 皇帝滿臉無力地躺著，顯得虛弱不堪, 不複昔日初見的英姿勃發。
金雕玉刻的各種裝飾，好似也蒙上了一層陰影，不複往日的華麗鮮亮。
屋內屋外，皇後、太子, 還有皇子、皇女、妃嬪、大臣、宮人, 各色人等, 擠得滿滿當當。
這是不利於病人的修養的。
明玉目光一閃，沒有多說什麽。
那些太醫也不曾提出異議，她又何必多操心？
明玉一進去，就被所有人注目, 不管心裏如何想法，麵上都是一般懷著希冀。
希望明玉如當年一般，力挽狂瀾, 救治好皇帝。
當初，皇帝在未登上帝位之前, 有一回身中敵人的劇毒, 藥石無靈，危在旦夕。
不也是明玉能人所不能人, 替皇帝解了劇毒, 才有後來皇帝成就了大業嗎？
明玉也因此大功, 得到了超然的地位。
這一次, 她就不能拿出一些別的辦法？
提出那些無用的太醫想不到的法子？
有人這樣想。
皇後作為在場地位最高的人，率先開口道，“還請真人看一看陛下吧。”
明玉頷首，走上前去，坐到了床前。
望聞問切，認認真真，似模似樣，好像真的在認真為皇帝診治。
半晌之後，有些性急的人都等得不耐煩了，明玉才算是結束了查看。
太醫院院使職責所在，不得不第一個詢問皇帝的情況，“不知真人可有什麽辦法？”
明玉搖搖頭，“陛下這是舊傷複發，暗疾自顯，非人力所能及。”
掃了眾人一眼，明玉才道，“依我之見，陛下隻有三日之限了。”
“不過，若是施展手段，倒不是不能令陛下蘇醒，隻是於壽數……十分有礙！”
眾太醫紛紛點頭，很是讚同明玉真人的高論。
又聽到她說能讓皇帝轉醒，就更加佩服了。
有了結果，皇後忙請風塵仆仆趕來又匆忙上陣的明玉真人下去安歇，接著又和眾人商量，要如何行事。
最終的結果，明玉收到的時候，一點也不意外。
國不可一日無主，當然要趁著機會，把帝位繼承人最終確定。
即使眼下太子上位的可能性最大，也要按著規矩來，不是？
明玉又回到勤政殿，金針渡穴，喚醒了沉屙的皇帝。
她退後幾步，人流卻是一致向前。
皇後和首輔一起把事情的脈絡交代清楚。
皇帝也就自然明白了目前的處境。
“……太子……溫良謙恭……侍朕極孝……繼位！”
心不在焉的明玉模模糊糊聽到了幾個詞，微微一笑，也就算了。
皇帝宣告了決定，然後就是和幾個人一一交代了。
太子，皇後，首輔，懷明公主……
公私兼顧，皇帝都見了，隻是明玉沒想到，皇帝最後居然還要見她。
熱鬧至極的勤政殿一下子就空了，皇帝靠在軟枕上，有幾分被人遺忘的感覺。
但那雙依舊明亮的眼睛，讓人知道，他還是那個皇帝。
那個捏著李府的皇帝！
心有無數算計的皇帝！
明玉在他爭龍未成之時，兩個最關鍵的節點，先救了他的性命，後為他勸來了沈琉，助他得到了天下。
所求為何，他盡皆知悉。
他卻為了拿捏一心清修的明玉，不肯認賬。
因為明玉很難請動，誰的麵子也不賣，沒有了李府在手裏，像根胡蘿卜吊著，皇帝怎麽使喚得動她？！
明玉實在不知，此情此景，他們之間，還有什麽話好說？
她和皇帝，交情有到這個份上？
皇帝刻薄寡恩，性情多疑。
他有沒有猜出明玉故意見死不救，還是一個疑問呢！
不過，明玉也不擔心什麽，識時務者為俊傑，皇帝改變不了什麽，也影響不了誰，他隻能認命！
誰知，皇帝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滿目難以看清的情愫，“懷明性子很像你，那樣淺白，真是可愛！”
明玉一下子就想吐了！
直到見到靖安侯沈琉的時候，她還在那樣的情境裏。
忍不住向沈琉抱怨了幾句。
結果沈琉一笑，盡顯風流，無辜地說道，“我還以為你知道呢。”
明玉給了他一個疑惑的眼神。
“你為他做了這樣多，又不求任何回報，大家都以為，你是‘一片冰心向明月’呢！”
“我是那種人嗎？我是嗎？沈琉，你忘了？你的寶貝兒子，是誰找回來的？”
沈琉忙退一步，討饒道，“我錯了！我錯了！不該笑話你！”
“不過，我不信，你沒有辦法對付李家那群人！即使有人護著他們。”
明玉微微一笑，“我當然有辦法。可是，誰叫他為了效果，為了讓我記著，讓那群人死命拉我的仇恨；而他們又為了活命，拚命討好他。卻又讓他們知道了我和他提的條件呢？”
李家那群人，欺軟怕硬，隻怕他們覺得，明玉就是軟吧。
偏偏皇帝又和她有交易。
為了活命，李家不敢怪皇帝，拚命討好他，卻也不忘了死命針對明玉。
可是，明玉真人名聲在外，地位超然，好像隨時可以要了他們的命一樣。
這種生死不在狀態的感覺，李家都過了十幾年了。
每一次，有人說起明玉真人如何如何地位尊貴，都讓他們膽戰心驚，又更加嫉恨。
明玉也就不在意多等幾年了，別人等死都不介意，她又怎麽會介意呢！
沈琉失笑，“那不是等了十幾年的死？”
見明玉點頭，他不由搖頭，“也不容易呀！”
難怪李家一個個的，都華發早生。
這是嚇得吧？
繼而，沈琉又想起了一件事，“你當初算到了我兒子的下落，是真是假？”
明玉無語。
當初，天下二分，沈琉效力的卻是另一方，還是謀主。
然而，天下皆知，沈琉有一個失散多年的兒子。
為了兒子，他不惜一切。
於是，兩方都在努力尋找。
為了買通沈琉，皇帝別提多用心了。卻還是沒有結果。
甚至，兩方合力，也不曾得到一絲一毫的線索。
最後，卻是明玉算到了沈琉兒子的位置，替皇帝解了難。
沈琉因此投靠，就此奠定了天下一統的根基。
其中，明玉的神機妙算，頗具有傳奇色彩。
皇後為了懷明公主請來明玉，也是有例可循。
沒想到，時隔多年後，沈琉會有此一問。
明玉不禁心中冷笑。
以天下之力，在懷明公主一事中，縱使楚毓先知先覺，隻是露出了蛛絲馬跡，也要驗明正身，遭到清算。
可見傾天下之力者，甚偉！
何況是沒有半分勢力在身的明玉呢？
當初，縱比不得天下一統，也是平分天下的兩個人一起出力，也查不到的事情。
明玉還能比他們更有勢力嗎？
還是誰覺得，明玉手中握了皇帝手中的暗勢力？
沈琉這樣問，是什麽意思呢？
明玉直視沈琉，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不答。
沈琉忽然覺得有些尷尬。
新帝是個什麽性情的人，明玉不太清楚。好在皇後，不，現在是太後了，她是個信守承諾的人。
隨著人頭落了一地，明玉和李家這長達十幾年的單方麵折磨，終於宣告了終結。
明玉也沒有心思在青雲觀內遙望京城了。
京城已經沒有她掛念的人或事了。
不論是好的，還是壞的。
比起蝸居在京城，遙遠的前方更令她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