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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 下葬

  昏睡了一整天的龐衝,剛醒過來就走到窗戶邊,一條腿伸出窗外, 一副欲要跳樓的模樣。


  六樓的高度,龐衝要是真的跳下去,還不當場死亡。


  我忙衝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腰,想將他從窗台上拉下來,他的手卻死死拽著窗戶,一點鬆手的意思都沒有。我一邊抱著他往後扯,一 邊勸他別想不開,萬事都有解決的辦法。


  不想龐衝卻用哭泣的顫音回答我說:“沒用的, 羽靈死了,我活著就沒有意義。


  “怎麽會投意義,你有你的父母、親人,還有你的公司,你的未來和大少前途。”我試著勸說,因為和龐衝的大力拉扯,讓我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喘。


  龐衝完全不理會,他的思緒全部沉漫於卞羽靈的死亡之下,他說卞羽靈失蹤這些年,他從未停止過找她,盡管很早以前就猜測過她已經死亡,但一日投找到卞羽靈的實體,一日就有轉機。現如今看到卞羽靈的棺材,以及昨晚和她對話之後,他心裏唯一的念想也幻滅了,現在他隻想結束掉自己的性命,到地下與卞羽靈再做情侶。龐衝說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可見他對卞羽靈的深情。


  見慣了拋妻棄子、薄情寡義的人,這龐衝倒是令我有些感動,心裏更不希望他死掉,太可惜了!

  卞羽靈失蹤這麽些年,龐衝從未想過要自殺,昨天剛找到卞羽靈,今天他就要跳樓,雖然他會說跟我們沒關係,但仔細想來,如果沒找到卞羽靈,他似乎就不會尋死。他死了即便警方不會認定我們的責任,我仍然會覺得愧疚。而且最關鍵的是他到現在還沒給我們酬勞。紋‘問路’生死繡買的陰魂兩千塊是我墊付的,為他的事我們奔波一 整天,這兩部分的酬勞, 我得收取。


  所以無論是出於道德層麵還是我的私心,我都必須把他救下來。


  用普通的方式無法勸說他活下來,甚至我越說話,他越是掙紮,有兩次半個身體都伸出了窗外。


  他的力氣很大,要是他真的跳下去,而我沒及時收手, 估計得被他給帶下去,到時候死的就不是他一個人,而是我們倆。思量一會,最後我告訴龐衝,我們已經把卞羽靈的魂魄收了回來,如果他願意,我們可以給他。


  他身上的問路生死繡裏已經有 個魂魄,所以無法將卞羽靈的魂魄注入他的紋身裏,但是可以換一種方式,比如注入到布偶裏,製作成靈偶,又或者魂靈放入鏡子中,製作成鏡靈不管哪一樣,都是將卞羽靈魂體留下來的方式。


  我的提議終於讓龐衝冷靜下來,看著我問‘什麽意思’?趁他懈怠之時,我拽著他用力往後一拉,我與他同時跌回到屋裏,龐衝想爬起來,被我扣得死死的,動彈不得。


  其實我不用把他硬拽回來,隻要將靈偶之類的製作詳情告訴他,相信他不會拒絕,但他一條腿和半個身子 在外邊著實危險,遠遠的我似乎聽到樓底下有看好戲的聲音傳來,大叫著‘有人跳樓’之類,我怕龐神受到地下圍觀群眾的刺激,或者一時的不小心,從窗戶上栽了出去,得不償失。


  等龐衝恢複冷靜,不再輕生之後,我告訴他,將卞羽靈的魂體注入到玩偶裏所形成的靈偶,會帶著卞羽靈的靈性,雖然不似正常人,但好歹是她的魂體。魂體以靈偶的方式存在,既是卞羽靈生命的延續。


  靈偶和靈鏡這類帶有魂體的靈物,我見過最凶殘也是最恐怖的是當初在唐栗別墅地下室裏見到的紙人。魂靈的注入,導致它們充滿靈性,被當做看門神放在地下室門口,一 旦發現進出著有異動,就會做出相應的反擊措施,我和張啟生就因此遭過紙人的罪,現在每每想起來,仍覺得心有餘悸。

  如果將卞羽靈的陰魂製作成靈偶,其反噬效果不會有紙人的強烈,畢竟紙人本身就是很邪性的東西,注入其中的魂靈必定是凶殘甚至暴力的,卞羽靈隻是一個小姑娘, 她的魂魄不至於善良,但也不可能有多凶猛。


  我將魂靈煉製成靈禺的注意事項告訴了龐衝,最後還補充說,雖然靈偶裏確實有卞羽靈的魂靈,但它終究隻是魂體,而非人,不能和人一樣正常說話、動作,也沒有什麽思維,這種靈偶,隻是將死者魂靈留在活人身邊,讓有個念想,不過也有個弊端,畢竟是陰靈, 長期留在人身邊,必定對人的身體有影響。


  說完這些,我讓龐衝好好想想,如果答應,我們可以幫他,如果他實在不答應,或者還有尋死的念頭,我也並不再攔他,不過希望他別在我家裏自殺,我不想惹來麻煩。該說的我都已都說了,他若還聽不進,我也無法,隻得尊重他自己選擇的生死。說完之後,我走出臥室,留下龐衝一個人,給他獨立思考是空間。


  我並未走遠,就在大廳了等著,隻要裏邊傳出聲音,我就會變得很緊張,畢竟我心裏拿捏不住,我的話究竟對他有沒有用。


  好在龐衝人還是理智的,一個人呆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之後,終於從房間裏走出來,說他願意接受的我提議,將卞羽靈的魂體煉製成一個靈偶,下半輩子換一 種方式與她廝守。聽到他的話,我總算鬆了口氣,要知道這一個小時對我來說簡直就是煎熬。


  魂體注入生死繡我擅長,但製作靈偶,我是外行,這種事得交給張啟生。


  張啟生最擅長的是收魂,這種事對他而言是小問題,在得知龐衝的建議之後,他表示,三天時間,他把煉製成功的靈偶交給龐衝,不過在這三天裏,我們還有另外的事情要做,就是處理懸掛在t廟地下室裏的六口石棺。雖說六星芒續命陣跟我們沒什麽關係,但因此喪命的六個人的魂靈都被封印在裏邊。


  昨天張啟生收走了六個人的魂靈, 打算替她們超度,給她們一個投胎轉世的機會,但是她們的屍體被壓在寺廟底下,有如來的鎮壓,即便魂靈得到了超度,恐怕也無法很順利地投胎轉世的,所以超度之前,我們必須將她們六人的屍體從土廟的地下室裏搬運出來。


  六口石棺,每一口至少都有三四百斤重,不是隨隨便便一個人就能將它們從高空取下的。


  我們再次去到土廟之前,特意找了一群工人,為此產生的費用,龐衝表示,他願意一力承擔,畢竟卞羽靈的屍體也在其中。在去土廟的路上,我突然想起一個人來,吳笑夢的母親。


  她第一次找我們的時候,讓我們幫忙找她失蹤二十年的女兒,當時她哭得特別傷心, 全身上下都散發著母愛的光輝,盡管後來沒找到吳笑夢,她的老公找到紋身店大吵了 一家,我對她依然恨不起來。她和龐衝一樣,深陷親人失蹤的泥潭裏拔不出來,現在既然找到了她女兒的屍體,我覺得有必要通知她一聲,並告知她地址,來與不來那是她自己的事。


  我們到土廟的時候是中午,十名身強體壯的工人負責在寺廟外不遠處挖墳坑,作為六名死者的墳塋,另外十名工人則帶著各種工具,進入土畝的地下室,前前後後忙活了近兩個小時的時間,將懸著的六口石棺全部放下來。六口棺材的蓋子上,分別都貼著一道黃紙 ,我明白這道黃紙的作用,正是有它們鎮住石棺裏的屍體和魂體,卞羽靈幾人在死亡之後才無法逃離,甚至根本不記得自己已經死亡,隻記得自己被鎖在一個黑色的、 很窄的房間裏。

  她們六人在死之前都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更不知道自己別當做了續命體,做了他人的替死鬼。


  六口棺材全部取下後,張啟生一個一個摘掉棺材上的黃紙,並且壓著嗓子一陣低語,我不知道他在念叨著什麽,大概猜測應該是道家往生咒之類。當他走到卞羽靈的石棺前時,一直站在旁邊不說話的龐忽然大喊了一聲‘等一 下’,隨之整個人衝到石棺前,抱著石棺不住流眼淚。他舍不得卞羽靈,這是人之常情。


  哭了一會,他開始用手掰石棺的蓋子,被張啟生攔了下來,他告訴龐衝,卞羽靈已經去世十九年多,她的屍體早已經化作一堆白骨,即便打開棺材也看不到什麽,而且開棺是對死者的不尊敬。龐衝舍不得卞羽靈,但還是聽從了張啟生的話,抱著石棺哭了好一會才停下。等張啟生撕掉所有石棺上的符紙,幾個工人紛紛上來抬棺,將他們移出寺廟。


  在將幾口棺材搬運出土廟的時候,因為不小心,一口棺材的棺材蓋脫落,露出一邊一堆森森的白骨。


  那是一堆很小的白骨,約莫不到石棺一半的長度 ,從石棺蓋子敞開的口子,我看到屍體的骨骼是扭曲的,肋骨和腿骨相互交錯。張啟生說過,六星芒續命陣需要對死者淨身,不能穿衣物,死前不能進食,六名死者全部是被活生生餓死的。


  這樣的說法讓我腦子瞬間出現一個畫麵: 一個年僅六歲的小女孩,被關在石棺中,因為長期沒有食物,她餓到皮包骨,可即便是這樣,她仍不忘求生的本能,每天在石棺裏移動、哭喊,甚至拍打做著垂死的掙紮,然而這些並不能換來她活命的機會。


  她死的時候,可能身體蜷縮在一起,雙腿彎曲,雙手懷抱著膝蓋,所以死亡這麽多年以後,她屍體化作一堆白骨的上身和下身才會相互交疊在一起。幾個抬棺的工人看到屍體露出來,頓時嚇了一跳, 慌忙著將蓋子蓋好,用繩子牢牢捆住石棺和棺蓋,抬出地下室,不敢再有紕漏。剛抬著石棺走到土廟門口,遠遠看到一個中年婦女和一個男人走了過來。


  這倆人我都認識,一 個是吳笑夢的母親,另一個是 上次到我絞身店大吵大鬧讓賠錢的男人,應該是吳笑夢的父親。


  我已經在電話裏將吳笑夢的事情告訴了吳笑夢母親,所以看到我之後,她沒有質疑,直接問我們哪一口棺材裏是吳笑夢的屍體,在得到我的答案之後,頓時瘋了一般跑過去,抱著棺材陣嚎啕大哭,哭到撕心裂肺。幾個抬棺的工人你看我,我看你,紛紛停了下來,等夫人哭個夠。


  相對夫人的大哭,跟她一起來的男人顯得鎮定許多,甚至跟我預想的一樣,他胡攪蠻纏地上來質問我為什麽斷定石棺裏的人就是他失蹤了二十年的女兒?

  這樣的人,我實再不想搭理,無論今天叫他們來,還是處理吳笑夢的屍體 ,我都並未收取他們分文,他並非我的客人,我也沒必要對他畢恭畢敬、有問必答。


  我直接告訴他,‘信則信 ,不行則了’,說完轉身走向一邊,完全不再搭理他。

  他臉上表情訕訕的,愣了愣之後走回到婦人身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傳來一陣吵鬧聲,抬頭一看發現是吳笑夢的父母親。應該是其父親質疑石棺裏屍體的真實性,衝婦人大吼別被騙、趕緊走之類,婦人忽然間脾氣大爆發,指著吳笑夢父親一陣大吼,說她昨晚做夢夢到了自己的女兒,女兒在夢裏告訴她,她已經從小黑屋裏出來,接下來會去個很遙遠的地方 ,以後恐怕不會再出現在她夢中,希望她好好保重 。


  吳笑夢母親表示,這段時間吳笑夢一直在她夢 裏呼喊著救命,突然之間的轉變,一 定是代表著她女兒已經獲救,所以棺材裏的屍體,肯定是她女兒的。我還奇怪,為什麽吳笑夢母親一聽到我的電話,立馬答應過來看看,原來昨晚已經做過夢,恐怕這就是她信任我的原因。吳笑夢父母繼續爭吵,周圍人都看著,卻沒有一人上去勸架,大家都有事情要忙,我自然也不想多管閑事。


  六口棺材在土廟下以六邊形的姿態存放,挖出來以後自然不能再這樣下葬,但又不能葬得太草率,於是六口棺材呈一個品字形葬下,吳笑夢最小,她的墳塋在最前邊,後邊依次按照年齡大小安葬。等六口石棺全部變成了六座墳塋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十分,張啟生在墳墓前擺了個小小祭壇,擺上香蠟紙錢之類,然後為了卞羽靈以外五個魂靈做了一場超度的儀式。超度魂靈的事情,以前見周婆婆做過,一個是神婆,一個是陰陽術士,職業不同,但操作方式差不多,均是一段往生咒 :加上燃燒的香蠟紙錢。


  等儀式快結束的時候,忽然起來一陣風,這風不偏不倚,正好起在燃燒過的紙灰上,隻見紙灰被卷成了一個很小的龍卷風,在大家詫異的眼神之下,高高飛起到六座新起的墳前,接著風停,紙灰在高空四散開來,落到墳頭


  等紙灰完全落盡之後,我走上去看了一眼,有五座墳上布滿紙灰,唯獨卞羽靈的墳塋上,半點灰燼也沒有。


  下山的時候,一 群沒見過詭事的工人相互議論,說龍卷風起的蹊蹺,說不定就是五個被超度的魂靈弄出來的。隱約中,聽到他們吹噓啟生本事大,連魂魄也能操控,當然也不忘對我的誇讚,說我們心底好,樂於助人,即便被人吳笑夢父親罵,還願意幫忙超度將吳笑夢下葬

  正聽得心裏美滋滋,身後忽然傳來吳笑夢母親的聲音,我停下來問她什麽事?

  她從包裏掏出吳笑夢失蹤前拍攝的最後一張的照片,這張在吳笑夢母親第一次找我幫忙的時候,就給我看過,當時我還曾對照片拍了照。


  照片和我手機裏的一樣,上頭一共五個小孩,當中兩個小孩的樣貌已經糊掉,完全看不清楚,剩下三個一男兩女,正中紮兩個小辮子的就是吳笑夢,另一個小女孩則是餘可兒,而當中的小男孩正是後來與卞羽靈合照,且把

  水給卞羽靈喝的那個小男孩。


  吳笑夢母親告訴我說,上次從紋身店回去之後,她在附近打聽了很久,終於知道當年和她女兒拍照的幾個人的名字。她的話瞬間勾起我的興趣,因為我對照片裏那個小男孩實在太好奇。等不及吳笑夢母親回答,我先指著照片裏的小男孩問:“ 他是誰?”


  吳笑夢母親往左右看了看,壓著嗓子緩緩道來,“ 我聽說他姓程,當時和他一起玩耍的小朋友都叫他樂子。”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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