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鎖憶
蕊蕊和華真真的魂魄共存亡,這樣的事情,對於李倩而言 , 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
自己的女兒變成了仇人 , 隻怕日後她再無法和蕊蕊和平相處,一看到蕊蕊勢必會想起自己曾經對華真真做過的惡劣行徑,同時還要時時刻刻擔心著蕊蕊的複仇。
長此以往,無論精神還是身體,都會受到嚴重的影響。
相對李倩,劉輝更加能接受,他說:如果實在沒有別的辦法,那隻能選擇讓真真活在蕊蕊身體中。不然怎麽辦?難道要為趕走真真的魂魄而殺了蕊蕊?這我做不到 , 蕊蕊可是我的親生骨肉。
這句話讓李倩陷入一陣瘋狂 , 她完全不能接受 , 衝劉輝低吼 , 她不願意華真真的魂魄和蕊蕊共存 , 也絕對不允許自己孩子的體內 , 生活著另一個人女人的魂魄 , 而且那個女人還是華真真。
她說現在孩子才八九個月就敢用刀刺她 , 等孩子慢慢長大 , 不知道身體裏的華真真還會用何種方式對她 , 恐怕早晚會要了她的性命。蕊蕊用了華真真的魂魄 , 那就已經不是蕊蕊了,而是徹徹底底的華真真!
李倩的話說得並沒有錯 , 嚴格意義來講,隻要華真真的魂魄存在蕊蕊身體中 , 那她便不是蕊蕊,而是華真真。而李倩的擔心也不無道理 , 華真真對她的怨恨極深,肯定是想置她於死地。
我想了想 , 告訴李倩二人:“現在確實沒有別的辦法在不傷害蕊蕊的前提下,把華真真魂魄從她身體裏抽離,不過有辦法壓製住華真真的怒氣,並讓她忘記生前的一切。”
“什麽辦法?”劉輝轉眼看我,眼睛裏像是看到了希望。
“生死繡裏有一種名叫‘鎖憶’的方法 , 可以封存人的記憶。如果用在蕊蕊身上,可以封存住華真真大腦中的記憶……”
我的話沒說完,被兩眼放光的劉輝打斷 , “程師傅,你的意思是可以用這種鎖憶封存住華真真的恨?”
我點頭 , “現在蕊蕊還小 , 即便長大了 , 嬰兒時期的記憶也是沒有的。現在給她紋上鎖憶的生死繡,封鎖住華真真的記憶 , 蕊蕊便如她剛出生時一樣,是一張完全幹淨的白紙,沒有半分記憶。”
劉輝欣喜若狂,但旁邊的李倩卻仍然無法接受,她不停地搖著頭,說:“不行,我絕對不允許我的孩子身體有華真真那個賤女人的魂魄。”
說完,狠狠一巴掌拍在旁邊的棺材上,咬牙切齒地盯著華真真的屍骨一陣辱罵:“你這個賤人 , 死了都不安寧,連孩子都不放過,真惡毒 , 你就應該下十八層地獄 , 永世不得超生。”
李倩還想撿起地上的一根木頭砸華真真的屍骨,但被劉輝攔了下來。
李倩不依不饒,說劉輝護著華真真,沒把自己女兒當成一回事,更沒把她當成一回事,還說今天非要把華真真的屍骨砸成粉碎。
劉輝是真的被李倩激怒了,抬手一巴掌扇在李倩臉上,並衝她大吼:“你還有完沒完了?這事如果不是你 , 會鬧成現在這個地步嗎?我警告你 , 別再給我廢話 , 老老實實給我待著。”
李倩重心不穩 ,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 捂著臉 , 抬著頭 , 一臉委屈地看著劉輝。可見劉輝這一巴掌扇得有多狠。
雖然劉輝打罵了李倩 , 但我能看出來 , 他還是很愛李倩 , 因為接下來他立馬蹲在李倩身邊 , 開始心疼李倩 , 確定她不再大吵大鬧以後,很耐心地跟她講道理……
經過劉輝的一番勸解,李倩也沒有之前那般瘋狂 , 變得很安靜,似乎覺得此方法可行 , 但她內心的真實想法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我就不清楚了。
劉輝和李倩表示能接受之後 , 我又向他倆解釋:“雖然生死繡能封存華真真魂魄的記憶,但也有弊端。蕊蕊現在還小,紋上鎖憶之後,恐怕多多少少會影響她以後的記憶,就是說即使她長大以後 , 記憶力可能也比不上別的普通人。”
劉輝和李倩對視一眼,問我:“程師傅 , 你的意思是不是,以後蕊蕊會比較笨?”
我搖頭 , “記憶不好並不代表人笨 , 隻是說在以後的生活中 , 可能會發生丟三落四的情況,又或者在念書的時候 , 背課文、記公式,會別比的同學花更多的時間。”
劉輝明顯舒了口氣,李倩也沒再糾結華真真魂魄的事情,我本不想打擊他們,但是有些可能,我必須提前說出來。
接下來我說:“還有一個問題,‘鎖憶’是封存記憶,而不是抹掉記憶,如果日後蕊蕊在精神上遭受到了華真真以往遭遇過的情況 , 有可能會促使她記憶的恢複,不過這種刺激記憶是零零碎碎、不完整的,隻要蕊蕊將來的人生不是和華真真完全一樣 , 那麽她是不可能完全恢複記憶 , 一些零星的記憶片段隻會讓她覺得疑惑,並不會影響她的生活。”
李倩剛剛才恢複鎮定的臉,又擰到了一起,我知道她在擔心什麽,無非是害怕自己對華真真做過的事情有一天被蕊蕊想起,隻怕到時候母女決裂,養了真麽多年的女兒最後變成仇人。
她的擔心我無法替她平息,我隻是個紋身師 , 無法主宰蕊蕊將來的命運。
隻能說 , 在她當初對華真真使下那些小伎倆 , 迫使她和劉輝離婚 , 自己小三上位的時候 , 就應該想到‘善有善報 , 惡有惡報。不是不報 , 時候未到’。
接下來又討論了一些關於鎖憶的事情的 , 並且商量好從迷石村回去 , 就給蕊蕊紋生死繡 , 將她變回成一個普通的小孩子。
一切商量結束以後 , 劉輝問我,華真真的身體應該怎麽處理?
我看一眼外頭的天 , 才半下午,太陽明明還未落山 , 村子裏卻陰森森的。
我說,華真真的屍體在這裏停放了近一年的時間 , 現在貿然動她,可能不太好 , 而且我們五個人,沒有工具,無法替華真真挖出一座墳來,所以索性就讓她停放在這兒,反正村子裏已經沒有人 , 自然不會有人來打擾她。
離開劉輝家之前,我們將棺材蓋給蓋上 , 又在屋裏找來一張破舊的白布搭在上頭 , 然後離開村子 , 找來個較為平坦 , 一眼可以望見整個村子的山頭,搭架帳篷。
我們上山花了五個多小時 , 下山可能快一點,但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多,就算鉚足了勁,也不可能在天黑之前下山。
像這種沒人開發更很少有人走動的山路,根本不知道會突然竄出個什麽野獸,所以最安全的辦法就是找個寬闊的地方就地紮營,等明天一早再下山。
十月的天氣,白天時間越來越短,加之是大山裏 , 日照不充分,才下午五點多,天已經灰蒙蒙 , 晚風吹在身上上一陣涼颼颼的。
我們早早搭好帳篷 , 生好篝火,簡單吃了一點幹糧之後躺到帳篷裏睡覺,想著早睡明早早起,早一點下山回家。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身邊的人動了一下。
在陌生的環境,尤其是在這種充滿未知的環境中,我的睡眠一般比較淺,而且神經時刻都是緊繃著的 , 所以 , 當我感覺身邊人動了一下時 , 立馬便睜開了眼 , 看到鄭天澤躡手躡腳地從睡袋裏鑽出來 , 我問他要幹嘛 , 他不鹹不淡地回了我一句‘上廁所’。
我沒管他 , 繼續閉著眼睡覺 , 過了一會後 , 果真從外邊傳來水淋在石頭上傳出的‘嘩啦嘩啦’聲 , 接著是腳步聲。
我很理所當然地認為是鄭天澤上完廁所回來了 , 可我等了好一會 , 一直沒等到到鄭天澤在身邊躺下,我下意識地從睡袋裏鑽出來 , 想看看鄭天澤去哪了,沒想到剛一抬頭 , 看見鄭天澤站在帳篷的門口,貓著腰直直盯著我 , 一動不動。
因為篝火在鄭天澤背後一兩米的距離,逆光讓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可他的眼睛卻意外的明朗,看得我一陣毛骨悚然,嚇得我瞬間往後退了退。
“天哥 , 你幹嘛呢?”我忍住背脊發涼的感覺,問他。
聽我說話 , 他如夢初醒一般地重新鑽回到帳篷裏 , 不過他沒有回我 , 不知道在想什麽。
我才認識鄭天澤幾天 , 對他不是很了解,所以並不好問他發生了什麽事 , 隻在心裏安慰自己,他剛剛可能是想事情想的太入迷。
縱是這樣安慰自己,想起他剛才看我的眼神,我還是覺得很不舒服,猶如芒刺在背。
在一陣驚慌與恐懼之中,我漸漸睡了過去,再次醒過來是被劉輝拍醒的,我睡得迷迷糊糊以為天亮了,不想天依然黑漆漆的。
劉輝問我:“程師傅,有沒有看到阿澤去哪了?”
鄭天澤?
“他不是躺我旁邊嗎?”
我回頭看,身後鄭天澤的睡袋裏哪有人?
我一個翻身坐起來 , 伸手往鄭天澤睡袋裏摸了摸,涼的,證明他已經出去了很久。
奇怪 , 按理說 , 如果鄭天澤離開了,我應該有所察覺才是。畢竟在這種壞境下,我不會睡得太沉。
我想歸想,但還是問劉輝什麽情況?
劉輝搖頭,說他醒過來就發現鄭天澤沒在帳篷裏,他剛剛出去在帳篷周圍找了一圈,沒看到人,他也打了鄭天澤的電話,發現他的手機掉在篝火旁邊。
我越發覺得奇怪 , 劉輝都在我外麵走了一圈 , 而我竟然沒有絲毫察覺。
我問劉輝 , 鄭天澤是不是以為自己手機掉在了村子裏,所以去找手機了?
劉輝搖頭 , 昨晚睡覺的時候 , 他看到鄭天澤在玩手機 , 不可能去村子裏找手機。
我掏出手機看一眼時間 , 才淩晨一點多,這麽晚他能去哪?
我想了想 , 把剛才鄭天澤上廁所回來後 , 彎著腰站在帳篷門口看我的事情說了出來 , 想問問劉輝什麽情況。他卻一臉疑惑地看著我。
我想他跟我一樣 , 滿腦子漿糊。
相對沉默了一會 , 我問劉輝,要不然我們現在出去找找他?
劉輝有些猶豫,說大半夜的 , 山裏路不好走,再說還有秋子和李倩兩個女孩子睡在旁邊的帳篷裏 , 我們要是離開,她倆遇上什麽事怎麽辦?
我想想也是,鄭天澤是這座山裏長大的 , 他對這裏的地形比我熟悉多了,隻怕他沒事,我出去找他,自己倒先出了事。
我和劉輝在帳篷裏呆了一會實在難受,於是走到外邊 , 遠遠朝山下眺望,想著如果鄭天澤有帶手電筒 , 說不定我們可以看光從而找到他的蹤跡。
然而我們等了一個多小時 , 絲毫看不到半點光線不說 , 也沒等回來鄭天澤 , 倒是秋子和李倩在帳篷裏聽到了我和劉輝的對話,紛紛出來 , 在得知鄭天澤不見了之後,均表現得很吃驚。
劉輝坐立不安,時不時地朝山下的村子望望。鄭天澤是一起陪自己回老家的,如果鄭天澤出了什麽事,他一定會很自責。
想了想,我問劉輝,要不然我們去找找天哥?
鄭天澤一個人出去,沒帶手機,如果出了什麽意外,根本聯係不上我們 , 而且我始終覺得鄭天澤有些奇怪,大半夜的忽然消失,肯定有什麽事。
看得出劉輝真的很擔心鄭天澤 , 在我提出找人的建議之後 , 他沒有拒絕,隻說為以防再發生人突然消失的情況,我們四人一起去村子裏找找。
劉輝是山裏長大的,雖然很多年沒回老家了,但山裏的情況他還是很清楚的,所以他走在最前邊,我們三個以李倩、秋子與我的順序跟在後頭。
因為天很黑,下山有些困難 , 所以我們四人走的很慢 , 大概走了十多分鍾以後 , 不知道秋子從哪弄到一根紅繩子 , 反手套在我的脖子上 , 略帶玩笑地說天黑 , 她牽著我走。
我心裏頓時一聲低罵 , 有病吧 , 都不知道是什麽就往我腦袋上套。
我想趕緊取下來 , 不想秋子不樂意 , 猛地往前扯了一下繩子 , 我腳上一個趔趄 , 差點摔倒。
等我站定以後剛要開罵,忽然看到遠處兩個黑色的人影。
說來也怪 , 明明天空沒有月亮,四周很黑 , 可我就是把那兩個人影看得特別清楚。
兩人影一人在前,一人在後 , 前邊的稍矮,後邊的略高,高的低著頭,脖子上套著繩子,繩子的一頭被牽在前邊矮的人手裏……
這景象,與此刻我和秋子的姿勢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