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苗蠱
這個女人帶著口罩和鴨舌帽,穿一件很長的風衣,我一眼就認出了她 , 因為她的名字叫餘可兒 , 就是那個和我死去的兄弟吳成建搶老婆的餘可兒
在醫院碰到餘可兒已經足夠讓我驚訝,她還說能治療我腿上的傷,讓我更加驚訝。畢竟這個傷口不僅醫院說沒辦法,連我自己也看不出門道道。
一群醫生沒見過餘可兒,先問她是誰,餘可兒不回答,隻說讓把病人轉給她。
當中一位較為年輕的醫生質疑餘可兒,興許在他認為 , 本院最有具權威的外科醫生都無法治療的傷口,一個小小女人竟能治?
餘可兒完全不給他說完話的機會 , 走到我身邊問我:“你是寧願留下來等死 , 還是跟我走。”
雖然以前跟餘可兒有過節 , 但到了這種時候 , 即便待在醫院也得不到好的治療 , 既然餘可兒說她能治我 , 應該是有獨特的辦法 , 而且自從上次她提到生死繡 , 提到比翼連接這個紋身的時候 , 我就開始覺得她這個女人不簡單 , 所以我選擇相信她一回。
最後我選擇跟餘可兒離開 , 走到門口的時候傳來剛才那個年輕醫生的聲音:要走記得辦出院手續,別到時候出了事 , 又來賴我們醫院。
餘可兒直接把我帶回我紋身店,吩咐秋子關上店門 , 千萬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秋子一臉疑惑,但還是照著做 , 不過她挺好奇餘可兒的,趁著餘可兒整理東西的時候,小聲在我耳邊問:“這個女人是誰?”
我不知道怎麽跟她解釋,隨便說是我的一個朋友。
秋子從上到下的打量餘可兒,半響之後說:“我看她有點怪,你確定要讓她幫你治療傷口?”
不然還能怎麽樣?醫院都說沒辦法,現在隻能死馬當成活馬醫。
秋子還想說什麽 , 被我阻止,畢竟現在有求於餘可兒 , 要是看到我和秋子背著她講悄悄話 , 不知道會有什麽想法。
我讓秋子去門口守著 , 她雖然不太樂意 , 但還是很聽話。
餘可兒從她隨身的包裏先取出來一個裝有褐色液體的小瓶,又取出一個‘Ω’形狀的透明玻璃杯 , 最後拿出一個小袋子,打開後是一紮很細很長的針,像銀針,餘可兒告訴我,這是針灸針,是幫我打通腿上血脈。
餘可兒讓我在紋身床上趴著,她拿著針,在傷口周圍紮了一圈。
說實話,一直以來都是我讓別人趴紋身床的 , 這是我第一次趴在上邊讓人紮針,感覺挺奇妙的。
大約過了十分鍾左右,我轉頭看時 , 發現我整個小腿肚上被紮滿了針灸針 , 估計得有三四十根,圍在被紙人咬過的傷口周圍一圈又一圈。
接著餘可兒取來褐色液體倒在傷口上,拿‘Ω’形的透明玻璃杯,用一張黃紙點燃扔裏邊抽幹空氣,對著我的傷口快速壓了下來。整個過程看起來像中醫裏邊的拔火罐,但是感覺卻和拔火罐不一樣。
當透明玻璃杯接觸到我傷口的時候,隻覺腿上傳來一陣奇痛,痛很快傳遍全身 , 天旋地轉一般。痛的同時 , 隱約感覺腿的肉裏邊像是有東西在遊走 , 從大腿到小腿 , 最後停在傷口的位置。
整個過程約莫不過一分鍾左右的時間 , 我卻感覺過了一個世紀一樣的漫長。
抽筋剝骨般的疼痛讓我汗水止不住往外流 , 直到餘可兒拔下傷口上的‘Ω’形玻璃杯 , 喊了一聲‘好了’ , 我趴在紋身床上痛得幾乎失去了知覺 , 一點力氣都沒有。
這時候,忽然從背後傳來秋子的一聲尖叫:“這是什麽東西?好惡心!”
我勉強轉過腦袋 , 看到餘可兒手裏拿著的‘Ω’形玻璃杯裏 , 有一條成年人大拇指一般大小的蟲子。
我腦子裏瞬間想起英國著名野外探險家貝爾·格裏爾斯 , 他有一幕經典的吃蟲的視頻,那條蟲和此時玻璃瓶裏的蟲子長相差不多 , 白白的,軟軟的 , 肥肥的,扭著身子往前蠕動 , 像是想從玻璃杯裏鑽出來。
我望著餘可兒,和秋子一樣等著她的回答。
她對我說:“這是栗實象鼻蟲的幼蟲。在苗族,有些會巫蠱術的人會把這種蟲子煉成蠱,過程我就不告訴你了,免得你聽了覺得惡心 , 我隻能告訴你,這種蠱主要以受精卵的形式存在 , 通過人皮膚表麵的傷口進入人體內 , 在人的身體裏孵化 , 成長 , 且一邊長大,一邊在身體裏緩緩遊走 , 一旦它們長成為成蟲以後,會啃噬人的肉,讓人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餘可兒還說,這是蠱蟲,醫院一般檢查不出來,簡單的治療方法也無法根治,有人遭了這種蟲蠱的,大腿裏的肉被啃噬幹淨,隻剩一張皮包裹著 , 最後活活疼死了也查不出原因。
我聽得毛骨悚然,以前我曾聽說過苗疆有蠱毒這麽一說,但從沒見過 , 更沒親身體會過 , 現在真是開了眼界。
餘可兒還說,這些多種多樣的蠱毒不僅能從口入,還能從傷口進入人體,侵蝕人的肉身。
我小腿上的傷口是前天晚上在唐栗別墅裏,被紙人咬的,之後沒有再接觸過什麽奇怪的人,也就是說,唯一的可能是蠱蟲藏在紙人的嘴裏 , 隨著被咬出的傷口進入到我的身體裏。
難怪我的腿腫的這麽厲害 , 醫院裏又查不出什麽問題 , 原來是中了蠱毒。
我一陣後怕 , 如果不是餘可兒幫我 , 再過幾天 , 等這什麽象鼻蟲長成成蟲 , 恐怕就會開始啃噬我的肉 , 到時我的死相一定很難看。
我想再問一些關於蠱蟲的事情 , 餘可兒似乎並不想多說廢話。
她說:“有些事情 , 知道的越少 , 對你越好。”說著放下手中玻璃杯 , 將我小腿上的針灸針全部取下來,又在我傷口上噴灑了一些褐色的藥 , 接著說:“蠱蟲我已經幫你取出來,你注意調養 , 一周左右方能好起來。”
我謝謝餘可兒,問她我該怎麽感謝她 , 她衝我一聲冷笑,說:“我要是貪你的感謝,就不會救你。我今天救了你,隻有一句話,以後別再去唐栗的別墅 , 你鬥不過他的。”
聽餘可兒話裏的意思,好像她知道點什麽 , 我忙問:“你是不是很了解唐栗,知道他別墅裏藏著什麽?”
“我不知道!”餘可兒一口否定 , “我也不想知道 , 我勸你一句:好奇心會害死貓。你想長命 , 還是好好做你的生死繡,哦不 , 最好連你的生死繡都別做了,簡簡單單做個普通紋身就算了吧。我再提醒你一遍,不要打唐栗的主意。還有,你最近先避一避吧,萬一讓唐栗知道你身上的傷,到時候可能會很麻煩。相信你應該懂我的意思吧?”
說完這些,餘可兒已經收拾完自己的東西,包往肩上一挎,直接朝紋身店門口走去 , 到秋子身邊時,囑咐了一句:“好好看著他,在他腿消腫以前 , 最好少下地走路 , 不然以後變瘸子可賴不著我。”
我看著餘可兒的背影說了句“謝謝”。
餘可兒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隻是微微舉起右手晃了晃。很快,餘可兒消失在了我的視野裏。
我忍不住一聲歎息,最開始的時候,我隻當餘可兒是個花瓶,擺著好看,沒什麽實質性地用 , 此刻看她挺拔的背影和一頭幹練的短頭發 , 我忽然覺得她深不可測 , 儼然就是個高人。
隻是我搞不懂 , 一個‘高人’為什麽要去當別人的小三 , 跟人搞什麽百合 , 還做外圍 , 伺候那些有錢人?以她的本事和長相,隨便做個什麽不能養活自己?
這個餘可兒就和唐栗一樣 , 讓我充滿了好奇,他們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我聽從與餘可兒的話 , 接下來一周一直待在床上靜養 , 連紋身店也沒開 , 權當給自己和秋子放假 , 期間閆薇給我打電話,問我什麽時候再去查唐栗的事 , 我告訴我不查了。
閆薇很驚訝,問我為什麽。
我想起餘可兒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 我告訴閆薇說:“我還想多活兩年,我勸你也別再查他 , 對你沒什麽好處。如果可以的話,你和唐栗最好還是……分開的好。”
閆薇在電話裏求我,她說她真的很想知道唐栗發生了什麽事,讓我幫幫她,還說她和唐栗不容易 , 以前沒錢,各自有說不出的苦衷 , 不能相愛 , 現在好不容易排除萬難 , 也有了一點積蓄 , 可以在一起了,卻又發現唐栗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唐栗。說到後來 , 電話那邊開始有哭音。
這一次我沒心軟,畢竟女人的眼淚和我的性命相比,還是我的性命來的更重要。
我整整在家休養了十天,每天靠玩遊戲和點外賣過活,十天以後腿上的腫完全消失,被紙人咬出的傷口也已經結痂,隻有走路的時候有點微疼。
我重新回到紋身店上班,還沒坐穩,一個小男孩衝了進來 , 急匆匆地問我是不是程師傅。
小男孩看著十來歲模樣,背著個書包,滿頭的汗 , 應該是劇烈奔跑過後造成的。
我點頭 , 告訴小男孩我就是程興,原本想讓他坐下,喝口水慢慢說,他卻直接上來拉我的手臂,跟我說:“程師傅,我家裏出了件怪事,你快跟我去看看吧。”
小男孩火急火燎的讓我覺得他應該遇到了急事,但跟著他走了幾步後我又停了下來 , 畢竟這般大年紀的孩子最喜歡玩 , 要是跟我開玩笑,我跟著去了豈不是很耽誤事?
我讓小孩坐下 , 告訴他先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我 , 我再選擇要不要去幫他。
在我的勸說下 , 小男孩慢慢道來。
他叫吳東 , 家裏人叫他小東子 , 今年十歲 , 家住在城邊的一個村子裏 , 十天前他母親去世了 , 在家停放了三天後下葬 , 下葬的第二天一早 , 他起床上學,竟然在堂屋裏看到了他的母親。
堂屋正中間放著一張太師椅 , 他母親就坐在太師椅上,穿著壽衣 , 低著頭,看起來像睡著了一樣。
他以為母親活過來了 , 跑過去叫他母親,卻發現他母親通體冰涼,根本不是活過來,而是……詐屍!
“詐屍?”我不由地低喃。
小東子點頭,說這個詞兒是他聽到他爸和他爺爺談話時說的。
當時因為怕詐屍的事情惹來村裏人的議論,他爸和爺爺趁著天未完全變亮 , 趕緊把屍體背上山埋起來,可到了第二天一早 , 她母親又詐屍了 , 而且依然是坐在堂屋中間的太師椅上。
一連三天 , 天天如此 , 小東子嚇到了,後來在機緣巧合下 , 看到一張貼在電線杆子上的廣告單,上頭寫著我的紋身能幫人驅邪除祟,隻可惜電話號碼被人撕掉了,於是小東子照著廣告單上的地址來找我,希望我能幫他。
小東子說,今天已經是他第三次來紋身店,前兩次都沒開門。
我看小東子說話一臉真誠,並不像是在說謊,權衡之下 , 我決定去他家看看……
如果真的是詐屍,那這當中,肯定存在著什麽不可告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