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出院
朱尋尋第二次被陳婉儀趕出家門。
一連好幾天,朱尋尋心情都很鬱悶,陳婉儀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親人,不管什麽事,她都希望能得到她的支持,她的祝福。
因為那晚最後的激烈爭執,朱尋尋與陳婉儀的關係進入冰封期,誰也沒再聯係過誰。
今天周六,許錚住院的第九天,朱尋尋照例來醫院陪他。
朱尋尋坐在病床前削著水蜜桃,許錚靠在床頭看著財經雜誌,他們各幹各的,房間裏靜悄悄的。
過了一會兒,許錚把雜誌合上,放在旁邊的床頭櫃上,眼睛看向朱尋尋,“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麽事?”
她的心不在焉與鬱悶,他早有所察覺。
朱尋尋邊給水蜜桃削皮邊說,“沒有!”
想起那晚陳婉儀堅決的態度,不知道她離開後,陳婉儀有沒有犯病,還有她與許錚,如果陳婉儀一直反對,他們的未來甚是堪憂。
不知不覺就紅了眼睛。
許錚的身子向前探了一下,把她手裏的水果與水果刀搶過來放到一邊,拉住她的手,“還說沒有,都哭了!”
朱尋尋吸了一下鼻子,用手背抹了一下眼角,“哪有!”
許錚輕輕的歎了口氣,抓著朱尋尋的手緊了緊,“答應我,不管出了什麽事,都勇敢麵對不要逃避好嗎?”
朱尋尋垂著眼睛點點頭,幸虧這個時候有許錚在旁邊鼓勵她,不然靠她一個人,真的承受不來。
男女雙方的家庭因素,在婚姻生活中,是很重要的組成部分。
兩個人正說著話,曹峰笑著走了進來,“問過醫生了,說你明天就可以出院!”
近來沒有比這個消息更讓許錚感到高興的了,再在醫院住下去,他真的快要發黴了。
心中難掩欣喜之色,私下握了握朱尋尋的手,“我明天帶你去吃好吃的!”
沒等朱尋尋回答,曹峰搶白道:“我都安排好了,明天你一出院,先把你送回家放一下東西,洗個澡。然後我請客帶你們下館子,趁著好個戰友都還在,咱們聚聚。正好我老婆也來了,吃完飯咱們K歌,來個不醉不歸!”
朱尋尋這邊正擔心許錚身體剛開始恢複,飲酒會不會傷身,他那邊倒是先答應了,“行,這方麵你比我在行,一切聽你的。”
許錚主要覺得朱尋尋最近悶悶不樂,想帶著她高興高興。
第二天,許錚出院,曹峰來接他。
朱尋尋因為學校臨時有事,去了單位,所以沒來成,但是她說盡量在午飯前趕回。
許錚住院期間的用品不是很多,倒是吃的喝的營養品一大堆,都是來看他的那些戰友朋友送的,曹峰往返了好幾趟才把東西搬完。
收拾完東西,辦理完出院手續,出了醫院大廳,許錚準備上車的時候,曹峰從他身後過來,拍了他一下,朝他努努嘴,示意了一下後左方走廊的位置。
許錚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是江淮南。再往下看,他竟然拄了一根拐杖,許錚這才細細觀察他,發現一段時間不見,他竟似老了好幾歲。
他讓曹峰等他一下,高大的身影朝著江淮南走去。
許錚在江淮南麵前站定,越發覺得他麵容憔悴神形枯槁,他挑了一下眉毛,“找我什麽事?”
江淮南注視著這個比他高出一頭的男子,曾幾何時,他承歡自己膝下,勾著自己的脖子,奶聲奶氣的與他說笑。
不覺間,當年的小男孩忽然長大成人,靠著自己的本事建功立業,不畏風雨,不怕摔倒,好像就在猛然間,他從一棵需要人嗬護的小幼苗長成了高大挺拔的參天大樹。
本該欣慰,江淮南內心卻隱隱有些酸楚。
別看自己在他小時候養育了他那麽多年,衣食住行方麵沒有虧待過他,但也隻有江淮南本人知道,他從來沒有真正疼愛過這個深愛過女人的孩子。
許錚是他深愛過女人與別人的孩子,他甚至有些恨他,如果當年不是有了他,江淮南完全有機會跟癡戀的女人重新在一起。
江淮南與許雪琴的結合,與其說是許雪琴不斷追求的結果,不如說是他仇恨的心裏的在作怪,許雪琴的父親不是說他配不上他家的女兒嗎?好,那他就非要娶許家的女兒,小女兒娶不成,就娶大的,讓那個勢利眼的老頭子悔恨一輩子!
他是這麽謀劃的,也是這麽做的,當年對許雪琴沒有什麽感覺,可在許雪琴的一再暗示下,他還是接受了他,並按照許雪琴的強烈要求接許錚養在自己膝下。
沒人知道,許錚來到他身邊剛開始那幾年,他有多痛苦,一看到這個孩子,他就想起死的不明不白的許雪影,尤其是許錚日漸癲狂的親生父親在他眼前晃蕩,想起自己百般嗬護的女人跟這麽一個混蛋男人不但在一起還生了孩子,他就更恨,更痛苦。
或許從那個時候江淮南就變了,變得不相信任何人,不相信人任何女人的感情,跟現在的妻子廖如真,當初也是看到她家的背景有可利用的地方才跟他在的一起。
他的這大半輩子,表麵上無比風光,其實活的如同行屍走肉,貪婪,吝嗇,愛財,視錢財如生命。
直到現在,病入膏肓之後,他才漸漸的明白自己有多愚蠢,這麽多年,一直活在仇恨裏,從來沒有真正的快樂過,那他生存在這個世界上意義何在?
為了錢嗎?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再多的榮華富貴也不過是過眼雲煙,人沒了,就什麽都沒了!
“旭旭……”一叫出這個名字,江淮南的嘴唇劇烈的顫抖起來,沒過幾秒,渾濁的淚從順著他臉上的皺紋滾下來,江淮南趕忙用手抹去,勉強的笑著,自嘲的說:“人老了,總是莫名的傷感!”
一時間,許錚的心裏無畏陳雜,在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前,他把他當做親生父親愛過,敬佩過,也恨過,甚至把他當成競爭對手暗地裏較勁過。
知道自己的身世後,許錚對江淮南的感覺突然變得很陌生,同時,對他的種種複雜的情感也變得淡化,不管愛還是恨,都漸漸的消退在時間的流逝裏。
可是現在,他突然有些心疼江淮南,像小時半夜醒來看見他晚歸時疲憊的身影那樣心疼。
年紀大了,確實容易傷感。
“有什麽事”許錚看他一眼,偏過頭看向遠方,已經到了秋天,樹葉在漸漸變黃,有的已經落了下來,回歸大地。
江淮南慈愛的看著這個曾經的兒子,目光是從未有過的溫柔,“謝謝你,旭旭,謝謝你!”
許錚微微一怔,想起江鑫然惹出的事端,輕咳一下,“鑫然既然叫我一聲哥,他的事,我不會不管!”
所以,不用謝!
江淮南想要解釋些什麽,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口,他就事論事的形象深入人心,就算跟許錚說這次過來,根本不是因為江鑫然的事,知道他受了傷,隻是單純的來看看他,估計他也不會相信。
“好,好,你能不計前嫌這麽照顧鑫然,我很欣慰,真的!”
“我隻是做了我該做的事!”
江淮南笑了一下,偏頭看見不遠處的曹峰站在車旁不停的看腕表,顯然有些不耐煩,他朝許錚揮了一下手,“去吧,你的朋友在等你!”
許錚看他一眼,“你……真的沒事?”
“沒事,你去吧!”
…………
曹峰把許錚送回家,就趕去高鐵站接自己的老婆。
許錚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陽台上的仙人掌,最近住院,沒工夫照顧它,它自己竟然長的挺好。
我愛你,長的真好!
因為傷口還不能碰水,許錚就簡單清潔了一下身體,換了件幹淨的衣服,對著穿衣鏡係扣子的時候,他發現自己不僅變白了,皮膚也緊致細膩了許多。
這不得不提一下朱尋尋每天給他喝的那些湯湯水水,全是滋補養顏的,許錚問她,滋補就滋補,為什麽養顏?
朱尋尋答曰,我可不想以後睡覺的時候被你的傷疤嚇到。
好吧,肩膀處也是顏的一部分!
臨近中午的時候,許錚打電話給朱尋尋說要去接她,朱尋尋說她手頭上還有些工作,讓他先過去,她忙完就打車過去。
畢竟有許錚的戰友參加,他晚到不好。
許錚到的時候,人已經到了七七八八,尤其是曹峰的老婆,為了參加這次聚會,把自己剛滿百天的孩子丟狠心丟給母親,巴巴跑來與自己老公會合。
都是熟人,沒必要端著,一落座,都熟稔的聊起來,從許錚的這次受傷開始,聊到以前他們當兵時候的反恐練習,再到實戰演習,越聊越開心,越聊越興致盎然。
“哎~許錚,這馬上要開席了,你家那口怎麽還沒到?”
曹峰一邊對服務員先別上菜,一邊催促許錚給朱尋尋打個電話。
他的話音剛落,包廂的門被推開,朱尋尋化著精致的妝,穿著一件湖藍色的連衣裙,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垮著白色的小牛皮包匆忙的走了進來,“對不起,我來晚了!”
來的這群人裏有的見過朱尋尋,也有沒見過的,其中的一個年紀看上去小一些的男人激動的拍了一個桌子,“我靠,嫂子真是個大美人啊!”
許錚不屑的睨他一眼,“怎麽說話呢,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