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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離婚進行時

  “對,你應該都知道了!”許錚又抓了一下頭發,抬手的時候碰上傷口,眉頭都沒蹙一下。


  痛到極致,就麻木了!

  朱尋尋從病房出來後,沒有馬上離去,與許錚的這次相見, 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全身上下虛弱到無力。


  坐在醫院樹蔭下供人休息的木質長椅上,看著遠方的天空大片棉花糖似的雲朵,天氣真是好,天空湛藍湛藍的,雲朵雪白雪白的,還有絲絲的涼風,但她的心情抑鬱成血濃骨海,陰沉的一塌糊塗。


  她不知道,許錚站在她不遠處的身後。


  從她走出病房,他就遠遠的跟著,往後的歲月裏,不知道還能不能與她相見,看一眼,是一眼。


  為了隱蔽自身,許錚站在花圃旁邊的假山後麵,馬上就是中午,火辣辣的太陽烤著他,沒站一會兒,他的額頭,鼻尖滲出細密的汗珠,他渾然不覺,站著一動不動,眼睛一眨不眨。


  沒人知道這麽些天,許錚經曆了什麽,就是拍頂級偵探偵查他的江鑫然也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那天在許錚老家的二層小樓裏,由廖如真的口道出這個有關他身世的驚天秘密時,雖不至於感覺天塌了下來,卻給了許錚三十年來最大的打擊。


  原來,他一直都是個錯誤。


  愛了那麽多年的人,恨了那麽多年的人,到頭來全亂了套。


  最讓他不能接受的是,一直當成敵人的江淮南竟算是他半個“恩人”,他卻恩將仇報,在知情人的眼裏,他是什麽?白眼狼?

  許雪琴不是他的母親,江淮南不是他的父親,你他是誰?他的親生父母在哪裏?當年為什麽拋棄了他?

  偵察兵出身的許錚,利用在部隊上學過的本事,開始著手有關他親生父母的調查,抽絲剝繭,層層去疑之後,他在本市的精神病院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


  那麽多精神病人,許錚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兩張臉龐,相似的眼睛,還有生氣時不自覺往上挑的眉梢。


  本來是帶著恨意來的,恨他當年的懦弱與不負責,恨他這麽多年銷聲匿跡。


  可當親眼看到他的那一刻,那鬢角發白的發絲,空洞沒有焦點的眼神,幼稚甚至有些愚蠢的肢體動作,心中的恨化作一股淒厲的風變得酸楚起來。


  許錚的手裏抱著一個熊貓毛絨玩偶,嘴裏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說些什麽,有醫院人員讓他進屋,不要站在太陽底下,他卻執拗的搖晃著身體,指著花圃裏開的燦爛的月季,笑著說,“花,雪影最喜歡花了……”


  許雪影,許錚親生母親的名字。


  那一刻,許錚突然失去了走過去跟他說句話的勇氣,呆呆的站在原地,心裏茫然的無以複加。


  得知親生父親的地址後,許錚每天都要過去看看他,站在遠遠的地方,也不靠近。


  有好幾次他都警告自己,不要再去了,斯人已是如此,過多的緬懷過去,隻會讓自己變得更消沉。


  就在他準備重新振作起來為將來,為愛他的人奮鬥的時候,從S市那邊突然傳來申暮和撤資的消息,沒過幾個小時,S市開發總部收回了他對江北L地的使用權。


  一時間,他的手機像是即將爆炸一樣,各個銀行催款的消息如約而來,本來合作好好的合作夥伴也突然鬧著要解約,正在生產的紅星本部因為拖欠工人工資被迫停產。


  一切的一切,毫無征兆的讓他砸來,讓他驚慌到失措。


  遠比得知他的身世後更讓他招架不住。


  連日的奔波,協商,做出近幾年最大的讓步,可是每一個能幫助他的人都沉默的搖頭。


  不行,不行,還是不行!


  他那麽聰明,稍一推測,就知道這一切的發生跟申暮和脫不了幹係,但她在這個節骨眼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怎麽找都找不到人。


  當紅星總部傳來工人因為工資聚眾鬧事時,許錚意識到,他這次要玩完了。


  他手頭上值錢的東西就一輛車一套房,房子不能賣,那是他最後的避難所,也是他最後的尊嚴。


  能賣的,隻有車!

  朱尋尋生日的時候給他買的車!


  一個女人送他最有價值的禮物,他給賣了。


  車出手的當天晚上,他徒步到了朱尋尋工作的學校,沒勇氣更沒臉當麵見她,隻能睹物思人。


  沒人知道他當時的心情有多複雜多消沉,他甚至希望迎麵來一輛卡車把他活活裝死,那樣就一了百了了,再不用這麽痛苦了。


  喝了這段時間來不知道第幾次酒,就在朱尋尋學校旁邊的夜市攤上想,一杯杯的灌,一瓶瓶的喝,可是啊,怎麽就不醉?他想醉啊,醉了就可以忘掉多有的煩惱所有的憂愁,所有的痛苦與困境,但是他怎麽就不醉呢?


  白景譽就是這時候出現在他的視野,以前聽朱尋尋講白景譽的事,許錚嘴上不說心裏多少有些偏見,今天相同的困境與磨難發生在他的身上時,他才知道,白景譽確實是個了不起的男人。


  值得女人托付終生的男人!

  當晚,他並沒有跟白景譽聊太多關於自己的事情,那樣會讓自己變的更懦弱,他隻對他提了一個要求,“照顧好她!”


  照顧好那個美麗大方又心思單純的女人。


  她是那麽的好,值得擁有更好的男人去愛她!


  而他,早已失去了這個權利!

  …………


  朱尋尋收到許錚約定離婚時間的時候,正在白景譽的辦公室裏打印一份全英文的文件。


  短暫的愣怔之後,把手機放進褲袋了裏,整理好紙張,裝訂好,放在白景譽的辦公桌上。


  上班,下班,吃飯,日子過的毫無波瀾。


  約定離婚的前一天晚上,她與陳婉正在家吃著晚飯,突然胃裏感到一陣惡心,趕忙放下筷子跑到衛生間吐。


  吐了半天什麽也沒吐出來,用水洗幹淨唇角走出來的時候,責怪陳婉儀買的魚不新鮮。


  陳婉儀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之後,眼神忽地變得,“你不會懷孕了吧?”


  朱尋尋心裏一驚,腦子猶如被一塊兒大石頭擊中一般,頓感天昏地轉,她怔怔的看著陳婉儀,用自己僅剩不多的理智算了下自己的生理日期,繼而,天昏地轉的感覺更強烈。


  眼前黑的,險些讓她摔倒!

  她穩了穩心神,笑著瞪了陳婉儀一眼,“瞎說什麽呢?我正來著例假呢!”


  陳婉儀拍拍自己的胸口,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真真是嚇死她了,朱尋尋現在正跟許錚鬧離婚,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懷孕。


  “你一說,我也嚇了一跳,剛才的嘔吐的樣子還真像。”


  說著,朱尋尋自己笑了起來,可一頓飯下來,她再沒去夾那個盤菜。


  第二天,也就是朱尋尋跟許錚約好辦離婚手續的這天,天陰沉沉的,似乎想下雨。


  朱尋尋給白景譽請了一天假,說自己身體不舒服休息一天。


  她跟許錚今天辦離婚手續的事情,誰也沒告訴,陳婉儀也沒說。


  下定決心要分開,就不要有太多牽絆。


  兩人約好在民政局門口見麵。


  許錚比朱尋尋晚了十幾分鍾。


  朱尋尋看著許錚從出租車裏下來,他頭上的繃帶去了,額角的傷痕還在,特意刮了胡子,走近的時候,她能聞見熟悉的剃須水味道。


  衣服,鞋子都很幹淨,襪子穿了跟褲子差不多的顏色。


  挺好,他也挺重視這次離婚。


  許錚走到朱尋尋的麵前,抬頭看了看天,微笑,“今天可能要下雨!”


  朱尋尋也抬頭看了一下,遠處正有大片的烏雲朝這邊移動,她朝他還以微笑,“幸好我帶了傘!”


  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氣氛尷尬又僵硬。


  “那個……我有點急事需要用錢,就把你送我的車賣了,那錢算我借你的,手頭不緊了就還你。”


  “不急!”朱尋尋想了一下,“還一半就行,裏麵有你的三十萬,對了你那車還在我那,忘了給你開過來了。”


  說著朱尋尋就去包裏翻車鑰匙,車現在沒在這,也不知道她翻車鑰匙幹嘛。


  許錚按住她的車,“那車你開吧!”


  “那怎麽能行?”找到了車鑰匙,一把塞進許錚的手裏,“車在我家小區地下停車場,就在……具體位置你知道的!”


  許錚直覺的手心裏的不會車鑰匙,而是一把燒紅的鐵塊兒,灼燒著他的掌心。


  他輕輕的嗯了一聲。


  他們之間好像就這麽多財產上的糾葛,不複雜,解決起來挺快。


  沉默,又是僵硬的沉默。


  “那……我們進去吧!”朱尋尋說。


  許錚看他一眼,說,好!

  …………


  朱尋尋把離婚證給丸子看的時候,丸子簡直不敢相信,她拿著那個本本翻來覆去的看,現在造假技術這麽高,不會是假的吧?


  朱尋尋對著高大帥氣前來送咖啡的服務生微微一笑,拿了銀質的小勺慢慢的攪動著白色瓷杯裏的暗色液體,“怎麽?不祝賀我重新恢複單身?”


  丸子把離婚證又看了一遍,“你們……真的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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