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其實世界上最自己的還是父母
許錚就是許錚,哪怕心裏慌亂成一團麻,麵上仍是不動聲色。
從兜裏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根,也不點燃,在硬質煙盒上磕著,在沉默了許久之後,“我可能需要一些時間!”
陳婉儀緊懸著的心鬆下來,真怕他耿直的性子跟她對著幹,那她真的沒有一點辦法。
時間不是問題,就怕他不去爭取,隻要去爭取,依著許錚是江淮南長子的身份,家產就算分不到一半,多多少少爭取到一些,就夠他們這小兩口衣食無憂一輩子了。
“成,我給你時間,誰讓尋尋這麽喜歡你呢?”陳婉儀以勝利的姿勢,朝朱尋尋擠了一下眼。
朱尋尋想問許錚點什麽,這是準備跟江淮南緩和關係了還是因為她要為求求全了?
當著陳婉儀麵朱尋尋問不出,剛想對陳婉儀下逐客令的時候,隻聽陳婉儀又對許錚說,“你這兩天又是尋尋又是工作的,辛苦了,早點回家休息吧,今晚我在這裏陪尋尋!”
朱尋尋唇邊那句,“不用你陪。”剛說出一個‘不’字,下麵的字眼就生生被陳婉儀惡狠狠的目光製止住。
讓朱尋尋頗感意外的是,許錚竟沒有反駁,他過來把朱尋尋一縷翹起的頭發抹平,說了句“你好好休息”就大步朝病房門走去。
朱尋尋用了好幾秒才回過神兒,惡狠狠的看向陳婉儀 “你看你……”
想要去拉許錚手的晚了一步,氣的朱尋尋踢翻了櫃子旁邊的垃圾桶。
悶悶的坐在病床上,對主動拿剝好柚子示好的陳婉儀不理不睬。
陳婉儀把柚子往櫃子上一摔,氣不打一處來,這孩子怎麽就這麽死心眼呢?現在就一心護著許錚不把她這個媽放在眼裏,將來真嫁過去了可怎麽辦?
“我這麽做是為我自己嗎?我還不都是為了你?你臉皮薄什麽話也不敢說什麽條件也不敢提,我都替你說出來你不感謝我,反而埋怨我?你仔細想想,沒有物質基礎做保證的婚姻能幸福多久?遠的不說,就說隔壁老王的外甥女,二十出頭不顧一切跟一個餐廳服務員搞對象,未婚先孕男方逼不得已才結婚,現在過的什麽樣?連走個親戚西帶點禮品都摳摳索索,我親眼看見那女的買水果因為兩塊錢跟賣水果的吵來吵去。”
陳婉儀瞥一眼朱尋尋,見她垂著頭,摳弄著手指甲,輕歎一口氣,接著說:“尋尋,我和你爸從小把你保護的太好了,才讓你不知道人間疾苦,不知道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差距,有階級。在你的思維裏,還以為全世界的人都是一樣的。雖都是有一日三餐,人生不過百年,但有的人是饅頭鹹菜有的人麵包牛奶,有的人一輩子都窩在方圓百裏之內,不知道外麵是什麽樣子。有的人走遍了全世界還覺得不夠,這是什麽,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現在我不替你張羅著點,等你真的跟許錚過上生活,他事業順利還好說,如稍有不順,賠的血本無歸,到時候你一個女人家能怎麽辦?現在做多想點多準備點,將來出了問題你就少遭一份罪!就像你說的許錚跟他父親關係不好,萬一將來江淮南不認他這個兒子,把所有家產……”
“行了,別說了,我困了要睡覺!”
朱尋尋靠在床頭閉上眼睛,一副老僧入定的樣子。
陳婉儀恨鐵不成鋼的戳了一下她的額頭,無奈又惡狠的說,“我怎麽養了你這麽一個女兒?”
收拾了腳邊的垃圾袋,在上麵打了一個死結提在手裏,“這事你別管,就讓我惡人做到底,為了將來你能過上好日子,就是被許錚恨死我也樂意!”
聽到病房的門打開又碰上,朱尋尋睜開了眼睛,陳婉儀的一番話她都聽在耳朵裏,做為一個母親,她覺得她說的都對,甚至動了惻隱之心,覺得陳婉儀這麽多年也是挺不容易,就是為了能讓她安度晚年,討她歡心一下,做為唯一的女兒在婚姻大事上也不該跟她對著幹。
可是一想到許錚要麵對他特別反感的人,去做他最不願意的事,她的心就隱隱的難受。
曾經她也試著緩和許錚與他父親江淮南之間的關係,但是話剛一開頭就被許錚掐死,根本不給她聊下去的機會,所以一直以來,江淮南就是許錚最大的忌諱,是最不能碰觸的雷區。
這間病房是個四人間,不知道丸子動用了什麽關係,四人間的病房隻住她一個病人。
病房在走廊最後,位置有點偏,入夜之後,更顯得靜謐,陳婉儀給朱尋尋打了熱水,讓她清洗了手腳,自己也草草清洗了一下,結束了一天的事物。
為了夜間方便照顧朱尋尋,陳婉儀躺在朱尋尋隔壁的床位上。
朱尋尋以為睡覺之前,陳婉儀會針對她與許錚的婚事再次深刻的探討一番,以過來人的身份把大道理再講一遍。
可是沒有,她隻是說了一句,“夜深了,睡吧!”就下床滅了病房裏所有的燈,知道朱尋尋睡覺需要絕對的黑暗,還特地拉上了紗窗外的隔光窗簾。
病房徹底陷入了黑暗與安靜,昨晚朱尋尋一夜未歸,陳婉儀擔心整整一夜,生怕她那個沒心眼兒的女兒在許錚那吃了虧被占了便宜。
再加上今天白天又是提心吊膽的了一天,精神跟身體受了雙重刺激,上床沒多久,陳婉儀就進入了夢鄉,傳出陣陣輕輕地均勻的呼吸聲。
鬧著困了要睡覺的朱尋尋卻始終睡不著,她一直在想許錚跟江淮南的事情。
許錚那麽恨江淮南,歸根結底都是源於當初太愛吧?愛的對立麵不是狠,而是淡漠,許錚做不到淡漠,說明內心深處還愛著。
試問,世界上哪個孩子不愛自己的親生父親呢?
哪怕他是流浪漢,是賭徒,是窮凶極惡的大惡人,但父親就是父親,自己能在這個世界上就是源於他的存在。
連著筋通著骨一派血脈,父子之間就算有天大的仇,傷著那人也會受傷,恨對方的同時也是反噬!
寂靜的黑暗中,朱尋尋發出一聲輕輕的歎息,以為睡熟的陳婉儀忽地的來了一句,“別瞎想了,趕緊睡吧,一切有我呢!”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朱尋尋會心的笑了笑,閉了眼睛,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
因為受傷的手指並不影響平時的生活,朱尋尋在醫院呆了一個晚上一個白天就出了院,星期一的早晨準時出現在單位的例會上。
陳婉儀放心不下她,中午的時候提了一個裝有大骨頭湯的保溫飯盒出現在她的辦公室。
朱尋尋真是又羞又窘,她一不是小孩子二不是重病傷員,用得著坐四十分鍾的公交大老遠的給她送飯嗎?
“你啊就是閑操心,學校食堂這麽大我想吃什麽……”
朱尋尋邊說邊的打開保溫盒,當誘人的香味從保溫盒裏溢出來,飄蕩了整個辦公室的時候,她後麵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鄰桌的同事在聞到味道,吞咽了幾口口水不得不離開辦公室,朱尋尋後知後覺的招呼那個老師,“黃老師一起吃啊……”
人都走出門了才想起來客套,陳婉儀習慣性的戳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啊,一點人情世故也不懂!”
朱尋尋啃著酥爛的大骨頭,吸溜著鮮美的骨湯,因為占著嘴所以顧不上跟陳婉儀開口仗。
“今天你上班後,許錚讓人開來一台黑色轎車,說讓你上班用。你看看,你一心對他,一出手就是六七十萬的車,他呢,就給你輛開過的二手車。說你缺心眼你還……”
朱尋尋滿手是油,拿著骨頭的右手在陳婉儀的麵前揮了一下,“不怨他,這是我們商量好的!”
“商量好的就是他開新車你開破車?朱尋尋你到底哪根筋不正常?”
從丸子那得知朱尋尋給許錚買了一輛六七十萬的車,陳婉儀氣的差點吐血,她用了一上午進行了反思,在教育的朱尋尋的過程中,她到底哪裏做錯了,才讓她這個一手帶大的女兒這麽不著道兒?
不,她養的不是女兒,而是一隻白眼狼!
朱尋尋吮吸趕緊手指上最後一滴油水,喝幹保溫盒裏最後一口湯,砸吧砸吧嘴,抽了紙巾邊擦嘴邊說,“別心疼了,那些錢本來就是許錚的,我不過是跑了跑腿兒而已!”
“什麽叫本來就是許錚的?給你的就是你的!就算那三十萬是他的,你買那車多少錢?是不是搭進去一大半?”
“你說的那一大半就是那三十萬的基礎上掙來的!”
“那不就是你的!”
“沒有那三十萬,我上哪掙去?所以歸根結底還是許錚的!”
已經沒有語言能形容陳婉儀此刻的憤怒了,如果時光能倒流,她真不希望遇上朱成仁,也就不會含辛茹苦給朱尋尋當繼母這麽多年,更不會因為她此刻的歪理邪氣的半死。
“你就氣我吧,把我氣死了看誰還這麽掏心掏肺的對你?”
陳婉儀奪了朱尋尋手裏的保溫盒蓋子,恨恨的把保溫盒往塑料袋裏一裝,氣鼓鼓的朝外走。
朱尋尋追到她門口,大聲說,“您可別氣死,您得長命百歲,將來我指望您給我帶娃呢!”
陳婉儀聞言回頭,狠瞪了站在辦公室門口笑靨如花的朱尋尋一眼,“做夢!”轉過身,加快腳步向前走。
筱筱從側麵的小花徑過來,順著朱尋尋的目光看到暴走的陳婉儀,笑嗬嗬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怎麽?又跟你家慈禧幹架了?”
陳婉儀已經走遠了,朱尋尋也沒收回目光,她望著陳婉儀離開的方向,嘴角噙著淡淡的溫柔的笑,手指摩挲著下巴,“其實有時候我覺得我們家老太太挺可愛的!”
筱筱猛拍了一下手,她就知道朱尋尋終有一天會這麽說,“當初我怎麽說來著,你們家慈禧對你絕對是真心,比我那貨真價實的媽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