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716章 行端怪異
也正是因為如此,那畫麵落在方塊臉大漢眼中,幾乎就成了靈異事件。
可是他力道太大,劈出去的大刀一時之間收不回來,順著慣性落在了地麵上,入地三分。
那大漢驚疑不定地抽搐著臉頰,正想回頭去找歐陽晟乾的人,結果人影一閃,眼前有多了一道身影。
他還尚未抬頭看清對方的臉,隻覺有陰風吹過,脖子有點涼涼的。下意識地抬手去摸,還沒觸及到呢,眼前的一幕,就徹底成了血光一片。
眼睜睜地看著方臉大漢被割開了喉嚨,鮮血幾乎噴遍了他正麵對的牆壁,趙婉兮微微垂了下眼,沒繼續再看。
反觀距離更近一些的歐陽晟乾,則是一臉的風淡雲輕,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
隻是正要繼續往前走時,眉峰稍稍動了動,抬手虛虛地擋住了自己的鼻子。
幾乎是他剛一有動作,那緊跟在身後,動手殺了方臉大漢的西岐侍衛便不敢怠慢,緊著退後了幾步,親自動手捉住了方臉大漢的屍體一隻腳,直接將人往外拖。
聽到動靜,趙婉兮才抬了下眼,順著聲音望過去,看清那侍衛的臉之後,神情稍稍一僵。
那人
那張臉,趙婉兮多少也算熟悉,正是她洞悉逐月取冷君遨而代之的那晚在長菁宮,借著追捕的名義,放了她一馬,甚至暗中相助,幫著她逃離的人。
當然,後來種種跡象表明,這位雲將軍在那天晚上,實際上是被人假冒了,而現在眼前這個真假都算是見過了的,而且還都曾近距離地對視過。
現在這個
饒是乍然看著麵無表情地疏離至極,但是眼眸深處,分明還有什麽難以形容的東西在隱隱湧動著。
那一點兒細微的細節,並沒有成功瞞過趙婉兮的眼,即便是隔著這麽些個距離,她也依然清楚地感受到了。
真正的西岐雲將軍,眼中滿是冷漠,看著她的眼神也充滿了不屑,何曾如此複雜過
這人這人
說不震驚,那是假的,即便隻不過僅有一眼,對方便恪守其職地繼續處理屍體去了,但也就是那一眼,已經完全足夠了。
瞳孔一寸寸地縮緊,趙婉兮暗裏死命地咬著自己口腔中的軟,肉。即便是都已經有了濃重的血腥味道,也依然沒有鬆開。
就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喊出不該喊的名字來。
說起來,也虧得她重新盤腿坐下去的時候,刻意選擇了背光的陰影處,才沒有讓歐陽晟乾清晰地看到她眼神還有神情的變化。
不過對方原本也不是吃素的,縱然沒有看清,多少也察覺到了點兒什麽。
隨即下意識地轉眸,順著趙婉兮的視線望向了那位雲將軍。
不過隻是一個小小的動作,卻讓趙婉兮心髒驟然一緊。下一秒,竟石破天驚,主動朝著歐陽晟乾開起口來。
隻不過語氣沒有多麽友好也就是了,甚至,其中的嘲弄,那是半點兒都沒有隱藏。
“地牢重地潮濕汙濁,可莫要玷汙了王爺的貴體。這閑來無事,王爺上怎的就想著要上這兒
溜達來了當真是好興致。”
歐陽晟乾:“”
明知故問也就罷了,還奚落的這般明目張膽。縱觀這天下,敢跟他這般說話的人,也就隻有眼前這個了。
便是連那西岐王,也
暗自歎了口氣,歐陽晟乾管理著自己的麵部表情,盡量不讓自己受到那些話語的影響。甚至,還很努力地溢出一抹關切的笑意來,隻當自己沒聽懂趙婉兮話語裏頭的諷刺,盡所能地配合著她。
“本王來看看婉兮,都是菁兒那孩子不懂事,你受苦了。”
趙婉兮:“”
嘖嘖,這話說的,就好像她之所以出現在這裏,跟他沒有一毛錢的關係似的。
此前有所顧忌,有些時候不得不必要地假裝懵逼,橫豎眼下她已經身在地牢中了,趙婉兮突然覺著,這種故意揣著明白裝糊塗的陋習,或許自己也不用再繼續慣著了。
先懟回去再說
幾乎這個念頭剛剛一出現,她的嘴巴就有了自己的想法,根本沒跟她真正的意願打招呼,直接開口了。
“此前皇貴妃前來瓊華宮興師問罪的時候,可是言明是得了王爺的允許,怎麽,看王爺這模樣,竟原是不知道有這回事兒麽”
言語之間,又故作驚詫地捂了捂嘴,滿眼奚落。
“不會吧想來皇貴妃應該不是那般不知輕重的人。”
所以,裝模作樣的人,也就是你歐陽晟乾了。
一再不留情麵,當著人家的麵兒打臉。說起話來,更是一次比一次不客氣。
起初時候,或許是新鮮,歐陽晟乾想著打是親罵是愛,還能往這是情調上安慰自己,但是次數多了,難免也有點招架不住。
就衝著這會兒這句,饒是他定力再好,微沉的麵孔也忍不住還是有些僵。
果然,隻要對上趙婉兮,他似乎就隻有吃虧的份兒,自己找的軟肋,又能怪得了誰
狀似無奈地歎了口氣,歐陽晟乾再度無視了這個話題。就跟完全沒聽到似的,稍稍低頭從牢門進來,不顧趙婉兮的提防,一步一步朝著她走了過去。
靠的近了,也就清晰地看到了趙婉兮臉頰上殘留的痕跡。
即便是用過了小橙子送進來的藥膏,感覺上好受了許多,沒有那麽灼燒疼痛了,但是畢竟條件有限,再加上地牢這種地方,傷口能不感染就已經是萬幸,自然不能奢求別的。
是以,再怎麽小心不情願,趙婉兮還是沒法兒阻止,自己留上不可避免地留下了難堪的傷痕。
想想就心塞。
她不痛快,眼前看著的人自然也不好受,明明是那麽一張明豔動人的臉,結果現在眼神閃了閃,歐陽晟乾神情中浮現出一抹明顯的心疼來。
隨即彎下腰身,竟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想要去摸一下趙婉兮的臉,以示安慰。
差不多他剛剛有所動作,腰身一矮的那一瞬間,趙婉兮沒能跟得上節奏,目光不慎越過去,直直看到了遠處。
然後便留意到,在牢房走道的拐角處,有一抹衣角一閃而過。
站在那個位置,恰好可以看清這邊的一切,一覽無遺。
而那抹衣角的那個顏色,她認得,正是剛剛拖著屍體離開的那位“雲將軍”。想來終究還是有些不太放心,偷偷潛伏在那塊,看著這裏呢。
意識到這一點,趙婉兮心態倒是還挺複雜的,說不出來是高興還是生氣,反正很糾結。
而糾結的結果就是微微煩躁,順帶著看什麽都不順眼起來。
恰巧這個時候歐陽晟乾又湊了過來,現成的出氣筒啊,怎麽可能會給他好臉色看
毫不留情地揮開了對方的手,趙婉兮眼角淬著冰冷,嘴角下垂,帶著明顯拒人以千裏之外的冷漠。
“怎麽王爺這邊按捺不住了可是覺著我趙婉兮當真便是那等能任由你作踐,隨隨便便受了這屈辱的人”
“當然”不是。
如果是的話,事情倒也好辦了,遠遠不用這麽複雜。
對方力道還挺大,被打開的手隱隱有點兒疼。意識也被打的清明,歐陽晟乾嘴角禁不住下垂。
想著解釋兩句,自己並沒有輕薄的意思,不過是因為心疼而已,哪知看過去的時候,恰好就觸及到了趙婉兮眉角眼梢還來不及收回去的濃鬱厭惡。
那些厭惡,都是朝著他來的。就因為,他跟她伸手了。
原本的僵硬加深了幾分,歐陽晟乾眸底已經是一整片的諱忌難測。而趙婉兮那些厭惡,就跟最鋒利的刀子一般,直直往他的心上捅,讓即便是經曆過了大風大浪的他,也有點招架不住。
又舍不得直接翻臉,安慰著自己應該照顧趙婉兮受了傷的份兒上,到底還是退讓了一步,沒有理會她的疾言厲色。
而是選擇了無視,安分守己地後退了一步,抬手擊掌。
隨著歐陽晟乾的示意,此前離開的那個“雲將軍”又回來了。這次依然沒有空著手,隻是原來的屍體換成了一個精致的食盒。
有歐陽晟乾的示意,這次那“雲將軍”也進了牢房裏頭,將食盒放在了趙婉兮跟前。不靠近也就算了,將將靠近,深入骨髓的熟悉感覺便又來了。
無奈這一次乃是在歐陽晟乾的眼皮子底下,趙婉兮到底沒多看對方一眼,等到他放下食盒退到了一側,才抬了眼。
這次是歐陽晟乾上前,親自動手打開了食盒。
眼見著裏頭果真是物盡其用地裝著飯菜,趙婉兮即便是忍了又忍,也依舊還是沒能忍住嘴角的抽搐。
這是要讓她吃東西的節奏
一念起,屈身蹲在她跟前的歐陽晟乾也開了口。
“那任全著實混蛋,竟敢私底下虐待你也是我疏忽大意了,直至今日方才發現。婉兮,你也餓壞了吧這些菜是我特意吩咐人做的,你且嚐嚐。”
若是不說起這個話題倒也罷了,此刻提起來了,方才意識到趙婉兮的模樣,看上去怎麽都不像是餓了好幾天的模樣。
心中疑惑,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歐陽晟乾滿目狐疑。
趙婉兮的目光,卻依舊在歐陽晟乾被打開的食盒上頭,下意識的反應,實在是一言難盡。
心中更是連連吐槽。
說起來好歹也是有點兒品味格調的人,真不明白歐陽晟乾的腦子究竟是怎麽長的。
不說這陰暗潮濕的地牢環境有多感人,到底適不適合享受大餐,就說他剛剛才在這裏大開殺戒,不遠處牆壁上的血漬方才開始幹涸。
地麵上殘留的腦漿都還在呢,讓人怎麽吃東西
莫不是,在他的心裏,她趙婉兮已經糙到了什麽都能不計較的地步
當然,這份不滿,趙婉兮自不會跟對方隻說,嘴一張,冷諷出口的同時,帶出來的唯有赤裸裸的不信任。
“多謝王爺還能有這份心,好意我且心領了。不過這飯菜嘛,還是算了吧,我怕你下毒毒死我。”
“你”
這一句赤裸裸的不信任威力實在是太大,毫不掩飾地說出來,無疑跟打臉沒有什麽區別。
歐陽晟乾原本就是被趙婉兮一再挑戰著底線,勉強忍著,到了這會兒,終於還是沒忍住心底的惱意,怒了。
起身甩袖,目光犀利。
“愛信不信全在於你,原本就有偏見,本王不強求。隻是,趙婉兮,本王倘若是當真要殺你,又哪裏用得著這般麻煩”
大可以關明正大的。
怒極攻心,難免有些口不擇言。
沒說的時候尚且還不覺著,等到話語都出了口,歐陽晟乾才恍然反應過來,趙婉兮那麽聰明,自己所說的這些道理,她未嚐就真的不明白。
可若是明白,又說了適才的那些話
莫約真正的答案也隻有一個,那便是在故意埋汰他呢。
領悟不到也就算了,聰明也有聰明的壞處。揣摩出了對方的意圖,不過是更添難堪,這一次,終是沒有繼續留下來的理由,歐陽晟乾到底還是轉身扭頭走了。
當主子的離開了,手下人不可能不跟著。
見狀,那“雲將軍”手腳麻利地重新將牢門鎖好,也微垂著頭,緊跟著歐陽晟乾身後離開。
隻是等走到了走道拐彎處時,他卻又突然回了下頭,用極其複雜的目光,意味深長地盯著趙婉兮看了一瞬,同她對視。
旋即又錯開目光看向地上的食盒,行為端的十分怪異。
也導致趙婉兮忍不住好奇起來,等到那兩人徹底離開再看不到背影之後,低了頭,小心地拆開了食盒,將裏頭的飯菜一層一層地拿了出來。
等拆到最後,便看到那一層除了有一碗白粥之外,還有一雙筷子。
看清的一瞬間,趙婉兮眼神不由一緊。
說是用心也好,刻意討好也罷,歐陽晟乾的這頓飯,送的還有那麽點兒意思。
不過一人的食量而已,足足準備了六個菜,葷素搭配也就不說了,主要是這六個菜還恰巧全部都是她喜歡的菜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