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河穀關(三)
折戟沉沙數百載,今日,鮫族大軍終於站上了河穀關這道堅固的高牆。
後方的旗營裏,鮫族中路大軍的主將狄野揮了一下手,不一會兒,全麵進攻的命令就通過旗語傳遞到了前方的大軍之中。不過一會功夫,所有的雲梯都成功搭好了木板,幾萬鮫族大軍不斷爬上雲梯,不斷攻入河穀關高牆之上。
麵對氣勢如虹、源源不斷的鮫人士兵,高牆上的守軍潰不成軍,他們一邊與鮫人士兵搏殺,一邊不得不在敵人強大的攻勢下慢慢後退。
近萬名守軍士兵越往後退,空間就越小,沒多久就擠成一團又一團。高牆離地抬高了,隻能通過樓梯走下去,但隻有二十座樓梯可以從高樓下到關內陣地。許多守軍士兵不幸被戰友推擠下了高牆,活活摔死。防禦鮫族的高牆,此刻卻成了守軍的斷頭台。
靖王渠梁溢和趙廷昌將軍還在領著守軍在高牆上反擊,前有敵人,後有深淵,他們已無路可退。他們根本就沒想到,鮫族大軍會最終攻破他們的堅守了幾百年之久的高牆而殺至身前,一開始並不會意識到組織守軍先行撤下高牆。他們想的是在高牆上備足人馬,以便及時頂替陣亡守軍的防守位置。不曾想,此刻卻形成了一個進退兩難的境地。
“殿下,此處不能久戰,趕緊翻繩撤下高牆,指揮守軍在關內應敵!”趙廷昌將軍一邊拚死搏殺,一邊大聲朝靖王渠梁溢喊到。
“好!一起下!”渠梁溢擊倒一名鮫人士兵後,甩頭回答道。
說完不久,靖王渠梁溢和趙廷昌將軍紛紛接過一位將官遞過來的粗繩,各自在兩名親護兵的幫助下,將粗繩牢牢捆住自己的腰部,縱身一躍,朝關內陣地極速下降。粗繩搭在牆邊的檵木上,在四名名親護兵的牽引和拉扯下,安全地將二人送到了地麵。隨後,許多守軍將領和軍官也通過此舉順利來到關內地麵之上。
下到地麵後,靖王渠梁溢和趙廷昌將軍二人分作兩個方向撤離關內的牆角,重新組織起關內的其他守軍。剛剛從烈火燒營的鬼門關躲過一劫的守軍,迅速集結成兩個方陣,弓箭手居中,長戟和盾牌居外,嚴陣以待。
高牆之上來不及撤下的數千守軍已被命運拋棄,不是戰死,就是摔死。他們不得不拿出最後的氣力和鮫人士兵搏命,誰也不甘願窩囊著死去。高牆上的廝殺極度慘烈,持續了將近半個時辰,隻有一小部分守軍幸運的撤下了高牆,最後當鮫人士兵完全占領高牆之時,兩軍加起來有近萬人陣亡。
高牆上守軍在生命最後時刻的頑強阻擊,給了下麵的守軍留下了寶貴的時間組織反擊陣列,也讓他們得到了短暫的喘息之機。對於靖王渠梁溢和他的河穀關守軍來說,剛剛唯一的一個好消息是,流晶河冰麵裂口得到了有效防守,戮殺了大量鮫人士兵和虎鱷。現在,冰麵裂口已重新恢複了平靜,再也沒有敵人鑽出水麵,裂口處隻有一具具屍體重疊堆積,鮮血早已染透了整片河水。
前一刻,東中路大軍還牢牢依靠河穀關高牆防守鮫族大軍,這一刻,角色互換,河穀關高牆卻成了鮫族大軍銅牆鐵壁。
直到此時此刻,靖王渠梁溢才意識到之前犯的一個巨大錯誤。他一直想著鮫族賊軍會派遣主力部隊借道被厚厚冰層覆蓋著的流晶河發動攻擊,根本沒想到這些打了數百年的交道敵人會直接攻擊河穀關高牆,並最終成功占領。讓他更為惱火的是,流晶河冰麵裂口居然是自己的東中路守軍用炸藥給炸出來的,他們過高地估計了自己在冰麵上的防守力量,以為把厚厚的冰層炸掉後便可引敵入甕,誰知最後竟是幫著鮫族賊軍打開了直接侵入關內的口子,雖然最後肅清了通過冰麵裂口攻入關內的所有敵人,但河穀關內外卻成功地被對方給鉗製住了,自己的防守節奏和計劃盡數打亂,導致最終丟了高牆。如果一開始沒有炸裂冰麵,依靠著幾百年在河裏布防的障礙裝置,鮫族賊軍無論如何也無法如此輕易就攻入關內的。雖然鮫族賊軍那把火放的好,但也不至於把高牆丟地如此之快。
渠梁溢最惱火的還是自己,自己沒有和鮫族大軍作戰的經驗,也沒有河穀關戍守和反擊作戰的經驗,卻在冰麵防守上輕易采用了其他將領的防守策略,而沒有聽從趙廷昌將軍的建議。不過事已至此,高牆已丟,隻能盡最後的努力和鮫族賊軍決一死戰了。
好在鮫族大軍沒有在占領河穀關高牆後就地重兵防守,而是繼續派遣鮫人士兵不斷地朝關內進攻,否則東中路大軍就要展開慘烈的攻城戰了。靖王渠梁溢心裏也在嘀咕著,鮫族大軍此次進攻河穀關,在已經占領並控製高牆之後非但沒有就地展開防守,而是仍然派軍繼續進攻關內守軍,隻怕對方意在全部殲滅東中路大軍在河穀關的有生力量。
雖然河穀關守軍兵力傷亡慘重,但在關內紮營的守軍數量占了絕大多數,即便是遭遇鮫族送來的一把烈火焚燒,目前依然還有大量兵力可以和鮫族大軍進行最終的決戰。關內營地上的大火還在繼續蔓延,但已是強弩之末,無法維持多久。就在被燒毀的營地上,守軍重新集結,那架勢和之前的鮫族大軍方陣有的一比。
“放!”靖王渠梁溢大喊一聲。
隨即,一排排弓箭朝高牆上快速飛去,從上麵衝下來的鮫人士兵不斷中箭並應聲倒下,從高牆和樓梯上重重地摔向地麵。鮫族大軍雖然成功攻占下河穀關高牆,但是現在的這堵高牆太過燙手,也不是那麽好拿的。
守軍的弓箭連續不斷地飛向高牆,但鮫族大軍絲毫沒有停止攻入關內營地的打算。一波又一波的鮫人士兵頂著盾牌,山呼海嘯般嘶吼,沿著一座座樓梯衝下,這景象跟之前河穀關守軍撤下高牆不免有些相似。
“嗚???嗚???嗚???嗚???”
突然,一陣號角聲響徹河穀關上空。隻見剛剛還拚命衝下高牆的鮫人士兵頓時停下了腳步,隨即調頭返回高牆之上。他們繼續高高舉起盾牌,在高牆上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有效的阻擋了河穀關守軍射過來的利箭。
“收!”隻聽見趙廷昌將軍大喊一聲,隨即所有的弓箭手停止了射箭。
“靖王殿下,這號角聲很奇怪,既不是我軍的,聽著也非鮫族賊軍的。”趙廷昌將軍騎上戰馬,飛奔至靖王渠梁溢身邊。
“哦?趙將軍可是發覺了什麽古怪?”渠梁溢回道。
“這號角聲一響起,賊軍便停止進攻,轉而據守高牆展開防守,末將與賊軍打了二十多年交道,這號角聲還是頭一回聽到。”趙廷昌將軍答道。
“先不管這號角聲,爾等保持警惕,小心有詐。”渠梁溢望著前方那堵高牆,內心也有些犯嘀咕。
“龍鷹騎士來啦!”
“天威大軍的龍鷹騎士飛過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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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渠梁溢沉思之際,營地裏突然躁動了起來。他轉頭一看,隻見幾排龍鷹從遠處的天邊朝河穀關飛了過來。又過了一下,他終於看清了那幾排龍鷹的隊伍裏頭,還有幾隻金鑾飛在隊伍前方,格外醒目。
不多一會兒,龍鷹方陣已飛至高牆上空。上百隻龍鷹在空中盤旋,越來越低,上麵的龍鷹騎士的臉龐都看得一清二楚,金鑾背上坐著的幾位神族人士也看得一清二楚。
“我乃神族淄轅星郎,今日封天君啻命,特來製止兩族相戰。兩族就此收兵,旦有不尊天君啻命者,立斬不赦!”淄轅星郎坐在龍鷹方陣最前麵的那隻金鑾背上,借著著雄渾的法力,他的話傳到了兩軍所有士兵的耳朵裏。
說完,淄轅星郎和另外幾名隨從騎著金鑾降落在關內營地上,龍鷹方陣則繼續在河穀關上空盤旋監視。
“大梁皇子渠梁溢參加星郎!”渠梁溢揮手擋下趙廷昌將軍的勸解後,獨自一人徑直朝前方走了過去,來到淄轅星郎身邊拱手恭敬地行了一禮。
空曠的關內營地上,河穀關守軍將靖王渠梁溢和淄轅星郎遠遠地半圍住,他們緊握手中的武器,緊緊盯著遠處高牆上鮫族大軍的一舉一動。
“殿下,敝人有禮了。”淄轅星郎拱手回了一禮。
“星郎,今日鮫族賊軍攻占我河穀關高牆,此乃我大梁奇恥大辱,我渠梁溢身為大梁皇子,務必率軍痛擊賊軍,奪回高牆,還請星郎勿要阻止。”
“敝人乃是奉了天君啻命,專程來此製止兩族開戰,怎可因殿下一句話便將天君啻命拋諸腦後不管了。既然是鮫族攻占了殿下的河穀關高牆,敝人自當替殿下將高牆要回來。”
“鮫族賊軍又豈會聽從星郎之言,輕易歸還河穀關高牆呢?”
“那殿下是不相信敝人了?”
“渠梁溢不敢,請星郎勿怪。”
“五州之上,各族當唯天君之命是從。鮫族旦有不臣之心,我堂堂天威大軍不日便可出兵征繳。殿下,敝人今日稍稍來晚了一些,沒想到鮫族竟然已經攻占下大梁的河穀關高牆。敝人既然是奉命來此,便要將天君交代的差事辦好,如果讓鮫族繼續占著高牆,加劇兩族大軍對峙廝殺,實非天君所願。請殿下放心,敝人說到做到,一定給殿下一個滿意的結果。”
“多謝星郎。”
“如今兩族戰事已起,雙方死傷慘重,為徹底調解兩族之戰,在河穀關高牆奉還殿下之前,敝人還請殿下移步關外,和鮫族大軍主將狄野當麵定妥今日之事。”
“如此,全憑星郎安排。”
說完,淄轅星郎反手一揮袖,哈哈大笑兩聲,便騎上金鑾朝關外飛了過去。淄轅星郎的兩名隨從走向靖王渠梁溢,說了幾句後,便領著渠梁溢朝身後的金鸞走了過去。
由於河穀關平原上高牆橫亙,無法騎馬直接趕赴關外,渠梁溢便隻能騎坐金鸞飛過去。雖然從未近距離接觸過金鸞,但渠梁溢也不用擔心,淄轅星郎的隨從同行前往,確保了他安全往返。後方的趙廷昌將軍見狀快速走了過去,在靖王渠梁溢一番短暫的交待後,他便退了回去,不再多言。
隨即,靖王渠梁溢騎上金鸞,朝關外飛了過去。下方鮫族大軍遍布高牆之上和關外牆下的河穀地帶,這陣勢依然令渠梁溢感到不安。
不久,在飛過一截空曠的河穀平原之後,金鑾載著靖王渠梁溢終於到了鮫族中路大軍主將狄野的行營所在地。行營周圍沒有鮫人士兵把守,隻有兩排龍鷹騎士歇停在行營周圍。
淄轅星君正站外行營外,他身邊站著一位身著銀甲、頭戴銀盔的鮫人將領,二人看著渠梁溢乘坐的金鑾撲騰一下落了地。一番寒暄之後,三人一起走進了行營。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號角驟起。號角聲落下,隻見剛剛還占領著河穀關高牆的鮫族大軍緩緩撤下,朝東山以東開拔而去。
盡管此前暴雪已經停下,但劇烈的凜風依然呼呼作響,仿佛在為這橫躺在河穀平原雪地上的難以計數的死屍哀嚎。
一場大戰終於就此落幕!趙廷昌將軍和關內的守軍將士看著賊軍的舉動,十分不解,但依然慶幸這堵高牆又回到手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