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藥
裴之行的記性當然是極好的，謝清微去世之後，幾年前他路過的時候無意間聽到別人說謝清微不是的話的，他都能小心眼地找回去。
洛黎這麽一個大活人，寄養在榮家有那麽兩三年的時間，期間跟裴之行不說多麽親密，起碼是常常能見的。
裴之行對洛黎的態度，太過冷漠。
這不像他。
謝清微對裴之行當然是有占有欲的，裴之行若主動不理會別的女人，謝清微確實開心。但她也不是亂吃飛醋的人，前女友這個坑，早點解釋清楚，填上土，才是長久的相處之道。
裴之行微微蹙眉，在謝清微耳邊輕聲道：“回去再跟你說。”
“嗯。”謝清微笑著點點頭。
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自然是熱戀中的小情侶旁若無人的親近。
茶室中，榮四麵色不虞。
孟舒為他生下雙胞胎，婚姻美滿，與前夫生的大兒子並不排斥年幼的弟妹，反而因為做了大哥，開朗了許多。
她生活幸福，麵對他人的慘狀，自然就感性一些。
作為榮太太，她確實有資格同情無論是生命還是愛情都走到末路的洛黎。
榮四就不一樣了。
他是有老婆的人，沒必要同情別人的老婆。
梁譽這人做生意還行，家裏頭的破事兒，連榮四都知道一二。無非是婆媳不和，姑嫂不睦。
不管是貧窮還是富有，有這樣的問題，就是男人廢物。
梁譽最被人詬病的一點是，常年跟小姨子曖昧。
他若是真收了洛曦，倒也罷了。有的男人，就愛吃窩邊草。
可梁譽偏不。
他娶了洛黎，心裏跟行動上都是把她當外人。他不碰洛曦，卻是真心疼惜她。
要榮四說，梁譽這種種舉動，就是莫名其妙。他有什麽樣的結局，榮四都不稀奇。
茶室中一時靜默如淵，梁譽急促的呼吸聲，仿佛是洛黎的催命符。
然而——
片刻之後，洛黎像是被諸如了新的生機，胸口開始起伏。
她睜開眼，視野裏是梁譽那有些失真的臉，她冷嗤一聲，合了合眼睛，腰間用力，坐了起來。
“洛小姐，你？”孟舒臉色變了變。
這明顯不正常。
榮四將孟舒拉到自己身後，肅然道：“洛黎，你怎麽回事？”、
洛黎略一沉默，推開梁譽，慢騰騰起身，看著榮四眼裏的防備，心中一陣悲涼：“我吃了藥。”
“什麽藥？”榮四問道。
“我也不知道。”洛黎笑了笑，“我在路上暈倒，被人送去醫院，一檢查，才知道活不長了。有人替我付了檢查的錢，給了我一支針劑。那個人說，這個藥，可以讓我像正常人一樣活一周。”
梁譽臉色劇變，緊張地道：“今天是第幾天了？”
“假惺惺，令人作嘔。”洛黎瞥他一眼，淡淡道。
孟舒皺著眉，不讚同地道：“洛小姐，陌生人的話怎麽能信呢？”
“欠人錢呢，不好拒絕。”洛黎笑了笑，“再說，已經很久沒有人對我流露出善意了。原本——”
她頓了頓，嫌惡地道，“原本，梁譽不出現的話，我不必這樣難堪的。”
“我……”梁譽臉色忽青忽白。
孟舒的目光第一次落在梁譽臉上，細細看他一眼，疑惑地道：“那麽，梁先生為何要出現？洛小姐對你，顯然是避之不及。你將她逼到這個地步，還不滿足嗎？要讓她死不瞑目，你才放心嗎？”
“不是的，”梁譽的一顆心仿佛在油鍋中，急忙道，“嫂子，我……”
“受不起。”孟舒擺擺手，看向洛黎，“你也看到了，之行有了未婚妻，他們的感情很好。我知道你想要什麽，若是你不嫌棄的話——”
“嫂子，”洛黎看著她，“我不嫌棄，我隻怕，給你帶來麻煩。梁譽這個人，最是卑鄙，你有孩子，我不能連累你。”
榮四聽了這話，眼尾掃了一下如遭重擊的梁譽，不由笑出了聲：“梁先生，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別演了。”
他又看向洛黎，淡淡道：“我不喜歡有人當著我的麵掃孟舒的麵子。你既然叫我一聲哥，叫孟舒嫂子，你這最後一段路，就聽我的。”
洛黎死氣沉沉的眼睛亮了亮：“真的嗎？”
“我這個人，沒別的優點，就是說話算話。”榮四沉聲道，“裴之行跟你也相識一場，謝清微也很知情達理，你若是一開始就說實話，他們不會那樣對你。”
洛黎點點頭，微微一笑，竟有了幾分乖巧的意味：“我知道，是我想岔了。那個藥真的有用，我現在感覺精神還不錯，待會兒親自跟他們道歉吧。”
“你用的這藥，不是正路子來的，還是先去醫院檢查一下。”榮四道。
“好吧。”洛黎應道，看一眼榮四的臉色，小碎步挪到孟舒旁邊，小聲甜甜地喚道，“嫂子。”
自從洛曦被她爸抱回洛家，她的爸媽，她的大哥眼裏，都隻有洛曦。
她愛上梁譽，不過是從一個地獄到另一個地獄。
其實她心裏也明白，隻要她還渴望得到別人的愛，她的那顆腎都是保不住的。
可是，為什麽是梁譽呢？
失去那顆腎，失去孩子，失去痛感的同時，她失去了愛人的能力。
不得不說，這失去並不讓人可惜，反而讓人輕鬆。
真好啊，不必愛人，也不再強求。
她跟梁譽，已經無法共存於世。梁譽不肯死，那她隻好去死了。
空中急救來了，榮四跟孟舒作為主人家，不好離場，就跟裴之行謝清微說了洛黎的事。
謝清微沒想到洛黎的遭遇這樣慘，再看一旁顯然不會輕易放手的梁譽，當即點頭道：“可以，我們陪洛小姐去醫院。”
到了醫院，已經在醫生在等。
洛黎去做全身檢查了，謝清微看向裴之行，目光中帶了點詢問。
裴之行點點頭，低聲道：“藥的來源，應該是出自小約翰。”
謝清微聽了，心頭一沉。
這類藥當然是有需求的，且不在市麵上流通，會通過何種方式交易顯而易見。
梁譽坐在一旁，臉色慘白，失魂落魄。
裴之行看他一眼，漠然地收回目光——他對洛黎的印象不深，是因為當年一別，再沒見過。而洛黎，不過是個活著的時候，被丈夫冷落欺辱，死了之後，被丈夫用來立深情人設的工具罷了。
不過，梁譽的下場也不好就是了。畢竟，他是真的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