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了斷
謝子廷微微欠身：“感謝您來。”
喬訓眼睛酸澀，沉默地點點頭，沒說什麽。
喬諾跟謝明理複婚，喬家人自然開心——有謝家做靠山，喬家走得更穩當。
當然了，喬家人私心裏替謝寶嘉她媽惋惜。
懷著孩子呢，心裏就該敞亮些，少胡思亂想，好過鬱結於心，難產而死。
喬諾與她畢竟是表姐妹，她生下謝寶嘉又救了謝子廷，喬諾必然能容得下她，讓她有個依靠。
喬家人對喬諾一向不甚在意，在一次喬諾例行公事般來走動的時候，在喬諾麵前說漏了嘴。
那一次，謝子廷也在。
過了這麽久，謝子廷也無法忘記喬諾當時的表情。
她當時笑了笑。
笑意淺淡，不達眼底。
從離婚前，喬家人縱容那個養女跟謝明理往來，到離婚後，喬家支持那個養女追求謝明理，喬諾已經很明白，在養女跟她之前，喬家人更在意誰。
無所謂。她對喬家人，早就不報任何希望了。
那一次之後，喬諾再也不願見喬家人了。
謝寶嘉還小，她是不肯養的，卻不阻止謝明理疼愛謝寶嘉。
帝京的一切，喬家也好，謝明理也好，在喬諾眼中，都是荒誕的，不真實的。
隻有謝子廷跟賀秋明是真的。
謝子廷覺得，隻要是個腦子正常的人，都無法理解喬家人。
喬諾生前不想見到喬家人，謝子廷很支持。
甚至，在喬諾病重的時候，他還出麵勸前來探望的喬訓離開。
有什麽好見的？親兄妹跟陌生人也沒兩樣，怎麽著，人不行了，倒是想起兄妹情嗎？
這是想惡心誰呢？
反正，謝子廷絕不會給喬諾添堵。
喬諾的葬禮上，謝子廷也不想聽喬訓的奇思妙想。
他也理解不了。
賀秋明也深知喬家人是什麽德行，他去叫了因為傷心過度而頭痛欲裂的謝明理。
謝明理不止頭痛，他還有點喘不上氣兒。
高棲林擔心他暈倒在喬諾的靈前，強硬地把他扶到一邊休息去了。
高棲林的家人都有各自的事業，眼下隻有他最小的弟弟高棲木有空，趕了過來。
高棲木小的時候，高家父母拚事業正在緊要的時候，要不是高母的身體不適合流產，這世上都不會有他。
他出生後，是保姆跟高棲林帶著的，他跟高棲林的感情最深。
高家對後輩結婚生子這事，都是順其自然。
高棲木也是盲目信任高棲林，覺得他有主張。若是高棲林沒動過心，也沒有忍不住喜滋滋地跟家裏說，有了喜歡的女人，高棲木也就不操心了。
隻要高棲林喜歡的女人是真心對高棲林，就算離過婚，有孩子也無所謂。
誰能想到，高棲林的情路這麽坎坷啊。
高棲林說要結婚，高家沒意見，還打算闔家出席。
高棲林沒瞞著他們，一五一十把喬諾的情況都說了。
高家除了表示理解，還能說什麽呢？
一轉眼，就是葬禮了。
高棲木看著向來意氣風發的大哥那落寞的樣子，心酸得不行。
他上完香，謝子廷還禮。
高棲木打量了一下大侄子，心更酸了。
這大侄子，瞧著就跟他大哥父子緣分，怎麽就錯過了這麽多年呢。
他退到一邊，看到謝子廷，那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就這人，耽誤他大哥跟大嫂那麽多年。
也就他哥心好，還去扶！
謝明理頂著高棲木的視線，帶著喬訓去了一邊。
喬訓看一眼他的臉色，歎了口氣：“我就是來送送她。”
謝明理心情很差，沉默片刻，才漠然道：“你有心了，沒什麽事，就早些回去吧。”
“妹夫，”喬訓略一躊躇，小聲道，“寶嘉她——”
“嗯？”謝明理挑眉，目光沉沉。
“她病了。”喬訓看向謝明理，“妹夫，我知道，你心裏其實並不喜歡寶嘉。因為寶嘉他媽，喬諾始終不肯原諒。可是妹夫，寶嘉畢竟是你的女兒，當年也救了子廷。”
謝明理扯了扯嘴角，耳中嗡嗡作響。
他早就知道了，他將為當初的任性付出慘重的代價。
到了現在，喬訓在他麵前，在喬諾靈前，還能輕易說出謝寶嘉是他的女兒這種話來。
謝明理口中一股鐵鏽味，他冷淡地道：“謝寶嘉得了什麽病？”
喬訓哽咽道：“白血病。”
謝明理聽了，忍不住皺眉：“什麽？”
“妹夫，”喬訓被寒風吹得一哆嗦，顫聲問道，“你說，是不是因為當初寶嘉救子廷，才……”
說到這裏，他看向謝明理身後，說不下去了。
謝明理霍然轉身，就見謝子廷靜靜地站在他身後。
喬訓臉色微微發白：“子廷。”
喬諾對喬家人不報任何希望，但喬家畢竟養了她一場，她對喬家，眼不見心不煩就是。
謝子廷對喬家卻是一點兒情分都沒有，因為當年用了謝寶嘉一副造血幹細胞，他對喬家也做不了什麽。
“你怎麽出來了，也不加件衣服。”謝明理聲音暗啞。
喬訓的意思他明白，像這種造血幹細胞，當然是血親之間配型合適的幾率更大。
但，捐獻若是有提高日後再度患上的可能性，他怎肯讓謝子廷冒險？
“我都聽到了。”謝子廷淡淡道。
“這不關你的事。”謝明理沉聲道，“進去！”
謝子廷冷靜地道：“我已經長大了，可以自己做決定了。”他看一眼喬訓，“你們不就是覺得那個女人跟謝寶嘉救了我，我媽不喜歡謝寶嘉，是白眼狼嗎？”
“子廷，”喬訓看謝明理黑了臉，連忙道，“我們怎麽會這樣想呢？”
“算了，你們怎麽想，我也不在意。”謝子廷擺擺手，“既然謝寶嘉病了，還是白血病，我就去醫院檢查，看看合不合適捐獻。”
喬訓聽了這話，心裏自然一百個願意，但看到謝明理的臉色已經黑如鍋底，這脖子就梗住了，點不下去。
“子廷，你身體也不怎麽好，寶嘉病了，我幫她找合適的配型就行了。”謝明理道。
“不用了，”謝子廷搖頭，“若是我的條件都符合，我就捐了。正好，也跟謝寶嘉還有喬家，徹底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