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奢望
蘇意瑤的喪事是在蘇家辦的。
蘇家如今這個樣子，再加上剛過世的老兩口，一共三樁喪事一起，實在是哀氛太過濃厚。
蘇母還惦記著在看守所裏結局已定的蘇馨兒，真是心力交瘁。
裴之征跟裴之寧一回國，就直接去了蘇家。
這也是裴斂的意思。
裴之征跟裴之寧在國外待了半年，知道生活的艱難，很是識相。裴簡對他們是何種態度，他們心裏也清楚，就不來自討沒趣了。
被送出國的時候，他們就猜測蘇家恐怕也要被遷怒了，真正見到蘇家的落魄，才知道裴簡從不顯露的生氣，有多可怕。
空蕩蕩的靈堂，並沒有人前來吊唁，見到裴之征跟裴之寧，蘇母揉了揉眼睛，一臉驚喜地道：“阿征，阿寧，真是你們？”
“嗯。”裴之寧沒吭聲，裴之征低低地應了。
裴之征的心情複雜至極。
除了養在孫悅然膝下的裴之徇，裴簡對其他兒女都是淡淡的。他們在母親身邊長大，對母親的感情更深一些。
孫悅然去世之前，蘇意瑤跟娘家往來比較頻繁，裴之征跟裴之寧與舅家還算親厚，蘇馨兒也是常來裴家老宅。
蘇意瑤對蘇馨兒這個侄女，也是很疼愛的。可結果呢，蘇馨兒殺了她。
裴之征與裴之寧都不是那種不諳世事的天真人，隻聽結果，自然而然地認為這其中有內情。
分別跟老爺子老太太還有蘇意瑤跪拜上香之後，裴之征就跟蘇母打聽蘇意瑤的死到底是怎麽回事。
蘇母一臉憔悴，淌著淚，搖搖頭：“具體怎麽著，我也不清楚。”
她把蘇馨兒半年前退學失蹤的事說了，輕歎一聲，“就我打聽到的，說是馨兒去裴家看望瑤瑤，不知怎麽的，就打了起來。瑤瑤撓了馨兒的臉，馨兒推倒了瑤瑤，瑤瑤後腦著地，重傷不治。”
裴之征垂下眼簾，細細品著這一段話，心頭一寒。
裴之寧城府不如他，嘴快地問道：“我媽死了，我爸都不聞不問，蘇家的人，還能進裴家的門？”
蘇母沉默了一下，苦笑道：“阿寧真聰明，一下子就問到了點子上。”
“舅媽的意思是，蘇馨兒是故意被放進裴家的？”裴之寧皺了皺眉，“先撇開這一點，就算我媽撓了她的臉，她也不至於氣到殺了我媽啊。這中間，肯定還有我們不知道的事。舅媽，你是不是瞞著什麽？”
蘇母想了想，猶豫道：“其實——”
“什麽？”裴之寧盯著她，催促道，“快說啊。”
“馨兒離家之前，曾經說過，過不了多久，她就會取代謝清微。”蘇母輕聲道。
“取代謝清微？”裴之寧挑眉，看一眼沉默不語的裴之征，“哥，你在想什麽？”
“先讓外公外婆還有媽入土為安吧。”裴之征深深地看裴之寧一眼，淡淡道，“舅媽，我爸雖然同意我們兄妹回國奔喪，但沒說讓我們留下。我們的時間可能並不多了，先把要緊的事辦了。”
“哥！”裴之寧失望地道，“你就不關心真相嗎？若是冤枉了蘇馨兒，又放過了真正的凶手，那媽豈不是——”
“安葬媽之後，我們就算走，也要去裴家跟爸還有奶奶他們道別。你有什麽疑問，當麵問爸，不就好了？”裴之征淡淡道，帶了一點嘲諷。
裴之寧愣了愣，咬了咬唇。
她不想去國外了。
以前，裴簡對他們確實不上心，但他們仍享受著裴家最頂級的資源，什麽事都不用操心。
出了國，什麽都得自己操持，不會就磕磕絆絆地學，連個幫手都沒有。
裴之律忙得腳不沾地，根本沒空搭理他們。
裴之寧委屈地哭了好幾場，裴之征看到她就頭疼。
原本，裴之寧在裴相思麵前很有優越感——都是裴簡的女兒，裴相思還是秦家大小姐所出，但裴相思始終不得承認，隻能隨母姓秦。而她，因為與孫悅然有那麽幾分相似，裴簡待她，向來和顏悅色。
上不上心的，有什麽關係？沒見身為繼承人的裴之行，也沒得到裴簡另眼相看嗎？
可是，被逐到國外，她與裴相思之間的差距，立刻就很明顯了。
同樣是參與對付孫悅然的計劃中，秦攸就能全身而退。裴相思有親媽護著，又有秦家的人脈可用，也不差錢。
蘇家卻一敗塗地，她甚至都聯係不上蘇意瑤，裴簡沒打算餓死他們兄妹，但錢是有數的，花光了就沒有了。
裴之寧不想過算著錢買東西的日子，也不想過跟人說話都挺不直腰杆的日子。
她想回國，想回裴家。
她不敢賭裴簡的心，但如今，她心中多了一絲奢望：媽媽死了，爸爸是不是也該消氣了？
裴之征畢竟是成年男人了，以往接受的教育也很嚴格，心中尚有壯誌。親爹跟家族不能靠，就自己拚一把。
以他對蘇馨兒的了解，她會殺人，也不稀奇。
蘇母不再多說什麽，跟裴之征對了一下接下來的流程。
裴之征拿了一筆錢出來，把墓地換了，剩下的給了蘇父蘇母，讓他們留著過日子。
辦完喪事，裴之征跟裴之寧換了一身新衣，去了裴家。
裴老太太見了兄妹倆，就按住了胸口——老哥哥說得沒錯，她以前，真是作孽啊。
“奶奶，好久不見。”裴之征聞到裴老太太身上的檀香味，心道：不愧是老爸，知道怎麽折騰人。
他這般想著，麵上卻是帶了一點淺淡的笑意，“您身體還好嗎？”
“我好著呢。”裴老太太拉著他們坐下，“你們在國外怎麽樣？適應嗎？我瞧著，你們都瘦了。”
他們以前也常去國外遊玩度假，有什麽不適應的。
“我們也還好，就是挺忙的。”裴之征道。
“奶奶，”裴之寧晃了晃裴老太太的胳膊，“我不好。”
“嗯？怎麽呢？”裴老太太的目光虛虛地落在她的臉上，臉色有些不太自然。
“我想奶奶，我想爸爸，我想吃劉叔做的菜。”裴之寧哽咽道，“奶奶，你跟爸爸說說，讓我們回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