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陰影
“清微要念書,我們住清心園更方便些。”裴之行淡笑著解釋。
“這樣啊,”裴老太太道,“學業要緊,你也少鬧她。”
最後這一句是對裴之行說的。
裴之行點點頭,應道:“奶奶,我知道的。”
“沒什麽事就回吧。”裴簡擺手道。
“嗯,”裴之行起身,“爸,奶奶,我們走了。”
“老裴,奶奶,拜拜~”謝清微揮了揮手,挽著裴之行的胳膊走了。
“阿簡,”裴老太太看向裴簡,“那小謝,怎麽還叫你老裴?她跟之行這麽不清不楚的可不行,挑個日子,先訂婚吧。”
裴簡輕輕挑眉:“你不反對了?”
裴老太太歎了口氣,沉默片刻,才慢騰騰地道:“我反對有用嗎?你舅舅說得對,兒孫自有兒孫福,我管得寬,到頭來,還招人嫌。”
裴簡目光平靜,淡淡道:“你能這麽想,我就放心了。裴家必然是要交給他的,若是他連喜歡誰,樂意跟誰結婚都做不了主,那麽,我會很失望。”
裴老太太聽了這話,心頭一顫,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到底沒說出來。
她不許裴簡娶孫悅然的時候,裴簡心裏是怎麽想的呢?
裴簡始終沒有跟孫悅然領證結婚,真的是因為她的阻止嗎?
裴老太太不敢深想,也不敢問。
也許,老哥哥說得對,她跟裴簡之間的隔閡,從她不喜孫悅然的那一刻就有了。
可惜的是,她一直沒有察覺,反而被裴簡敷衍的孝順迷惑,以為可以對他指手畫腳。
裴簡接她回來,究竟是對過往釋然了,還是另有打算,裴老太太不願多想。
就這樣吧。
豪門之中多的是貌合神離的夫妻,互相較勁的父子,情分淡薄的母子。
這麽多年,為了那點不喜,都成執念了,她也累了。
裴老太太想通了,就此安分下來。
長日漫漫,為了打發時間,她去找了裴簡,學著念經,抄經,吃素。
裴斂原本覺得她自私涼薄,看在她沒太出格,對她的所作所為,睜隻眼閉隻眼。
做長輩嘛,難得糊塗。
裴老太太這次回來,身上那股尖銳的勁兒散盡了,人平和了,也多了幾分同理心。
對此,裴斂樂見其成。
找裴斂學經的人不少,裴斂身邊的人會先篩選一次,留下比較虔誠的。
裴老太太有心改變,裴斂自然不會拒絕,教她的時候格外耐心。
裴老太太心無旁騖,學得認真,也學得很快。
學會幾篇經之後,就從裴斂這裏請了佛像木魚回去,跟裴簡打了招呼,布置了一間小佛堂,早晚做功課。
短短一周,她就變得更平和了,甚至有了一點出塵的氣質。
聶老爺子原本擔心老妹妹回了裴家會故態複萌,提著心過了一周,忍不住來裴家看她。
裴老太太身上也染了一點檀香味,她抄經,多是為了孫悅然。
除此之外,也給裴簡跟聶老爺子抄,祈願裴簡事業順利,早日從失去愛人的打擊中恢複,祈願老哥哥身體健康。
聶老爺子看她這般,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當著老妹妹的麵,他對老妹妹的轉變給予肯定,鼓勵她保持。
等他離開裴家,身邊隻有寵愛的小孫子,卻忍不住傷感起來。他這老妹妹啊,任性多年,到老來,倒改了性子。
裴老太太變化這麽大,裴之行覺得,是時候跟秦女士打個電話了。
他先說了方大廚的事,秦攸聽了,氣道:“她幹的好事,倒讓我們來背鍋!”
裴之行聽了,皺了皺眉:“媽,你說這話,不覺得心虛嗎?她是主力,你們也是幫凶啊。”
“這……”秦攸頓了頓,辯解道,“要不是她,就憑管家那磨磨唧唧的樣,別說十年,再二十年,也不能成功啊!”
她看著視頻裏麵無表情的兒子,希冀地道,“之行,你跟你爸說說唄。”
“說什麽?”裴之行笑了一下,“媽,你跟爸離婚那麽久了,也該有自己的生活了。”
秦攸抿了抿唇,泄氣地道:“我倒是想啊,可我不喜歡外國男人,我想回國。之行,你爸能原諒老太太,你覺得他——”
“媽,你想什麽呢?”裴之行淡淡道,“爸原諒奶奶,是因為奶奶生了他。你的兒子是我,等我當家做主了,我就接你回來。你在國外,是自由身,爸看在舅舅的麵子上,沒有限製你消費。你不必擔心沒錢花,也不必與人爭一口飯。”
秦攸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薑阿姨她們,怎麽樣了?”
“媽,你還不明白嗎?爸能原諒奶奶,卻不會當做事情沒有發生過。你有舅舅護著,薑女士她們卻是憑借跟爸爸的婚姻以及孩子,扶持起家族,卻經不起任何打擊。總要有人讓爸爸出氣,不是奶奶,不是你,就隻能是薑女士她們。”裴之行定定地看著她,“媽,你真的想知道她們的下場嗎?”
秦攸其實沒有真正見識過裴簡的冷酷,但她不蠢,聽話聽音,很顯然薑舒她們過得很不好。
“那,容珍呢?”秦攸又問。
“容珍?那是誰?”裴之行皺了皺眉。
“就是……管家的女兒,以前我身邊那個。”秦攸解釋道。
“哦,她啊,”裴之行想了想,“我沒留意。”
容珍啊。
裴之行當然是有些印象的。
上輩子,就是這個他從沒在意的女人,在他跟謝清微的結婚周年紀念日上,靠著管家跟秦攸的掩護,差一點成功爬到他床上。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謝清微臉上那驚奇的表情。
事後,他將管家跟容珍都逐出裴家,整整半年都沒有跟秦攸說一句話。
直到秦攸生日,在謝清微的勸說下,母子倆才和好。但他心裏,也有了揮之不去的陰影。
秦攸沉默了一會兒,懨懨地道:“我知道了。”
裴之行例行公事一般,關心了一下她的身體,又問了秦相思的學習,就掛斷了視頻。
謝清微全程圍觀,笑著道:“親愛的,你變壞了。”
不知道對秦攸那樣的人來說,是毫無希望好呢,還是有一丁點希望好呢。
裴之行笑了笑,關切地道:“明天要入學考,你準備得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