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你是我的主人
裴簡往日裏對趙寧安不錯,見他吐血,趙寧安也有點兒慌,連忙回道:“還在路上。”
說罷,一臉擔憂地看著裴簡。
裴之徇合上了眼睛,氣息更加微弱了。
現在任何人在他麵前吐血,他都受不了。
裴簡這段時間,心緒繃得太緊了,嘔血之後,心裏反而鬆快些了。
“我沒事,”他擺擺手,在謝清微淡漠的目光中道,“叫裴築來一趟。”
裴築是醫生,就住在清心園。
因他一直幫著隱瞞孫悅然的真實狀況,裴簡盛怒之下,險些廢了他的手。
但,在清心園,孫悅然的話就等同於他的話,是裴簡親自定下的規矩。
裴築的隱瞞,恰恰是把他的命令放在了心上,嚴格執行。
就這一點來說,裴築比許多人都做得要好。
裴簡沒把裴築怎麽樣,還道了歉。
其實,作為醫生,保護病人的隱私是基本的操守。裴簡生氣,裴築也能理解。
裴築沒想到的是,太太病發後,病情迅速惡化,很快去世,導致裴簡跟裴之徇的父子關係降到了冰點。
裴簡推了好幾次日常體檢,裴之徇小命都快被折騰沒了,裴築隻能幹著急。
管家一打電話叫他,裴築立刻拎著早就收拾好的小藥箱去了主宅。
裴簡已經擦幹淨唇上的血跡,若無其事地坐在沙發上,還對謝清微笑了笑。
謝清微冷哼一聲:“老裴,孫女士對你,可真是掏心掏肺。程律師說她托你照顧我,就你這鬱結於心的樣子,怕是反過來要我照顧你呢。”
程律師聽了這話,嘴角抽了抽:“小祖宗,你收了神通吧。”
這姑娘在老師同學,甚至鄰居的口中,都是很討喜的一個人。
怎麽對著裴總,就嘴毒起來了?
“我說錯了嗎?”謝清微歪了歪頭,一臉無辜,“老裴,實話跟你說,我來海城,是為了接收孫女士的遺產,好好享福的,可不是為了做苦力。”
她這意思,就是隻占便宜,不肯付出分毫的。
裴簡也不生氣,看她一眼,淡淡應道:“嗯。”
隻是,他麵上不顯,心裏卻免不了拿謝清微跟孫悅然比較。
孫悅然對他,一向沒任何要求,也從不訴苦。
身為他的愛人,孫悅然有資格任性,甚至肆意妄為,但孫悅然沒有。
孫悅然死於胃癌。
多麽諷刺。
清心園配備著最專業的醫生、廚師與營養師,孫悅然病發的時候,胃癌已經到了晚期。
而導致胃癌的主因是長期抑鬱,嚴重厭食卻強行進食後嘔吐,食道受損,消化係統幾乎被完全破壞。
就算不受到任何刺激,也該是那時候病發。裴之徇運氣不好,撞上了而已。
長期抑鬱,嚴重厭食,強行進食,這些字眼太過紮心,裴簡下意識地想要回避。
但孫悅然去世是再如何自我催眠也無法無視的事實。他的身邊,少了說好要一起到白頭的人。
昨晚他喝了那麽多酒,卻沒有半分醉意,又忍不住設想,若當初沒有去找她,她是不是會過得快樂一些。
謝璞很愛她,不會跟她置氣。她沒那麽愛謝璞,就不會受傷害。
裴簡心痛後悔之餘更多了幾分愧疚,以至於他看到謝清微那張臉,就忍不住心虛。
謝清微不止一次提到遺產,對他既不諂媚,也不露怯,一旦他給的不合她的心意,怕是留不住她。
“老程,”裴簡沉吟道,“悅然名下的產業,都給小謝,你跟進一下。”
“好的。”程律師點頭應道。
裴簡看向謝清微:“我名下有張黑卡,以後就是你的。就當是,我給的見麵禮。”
“沒了?”謝清微挑眉。
裴簡扯了扯嘴角,讓自己看上去更親和一點:“你有什麽要求,也可以提。”
“我沒有要求,”謝清微搖搖頭,“我隻要孫女士的遺產。”
程律師輕咳一聲:“祖宗,適可而止。”
謝清微瞥他一眼,目光轉到裴簡臉上:“老裴,我知道,孫女士臨終托付,你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到。但,我並不需要。原因嘛,第一,我成年了,隻要手裏有錢,我能照顧好自己。第二,我跟孫女士不同,她為了你,可以不計較名分,我不行。”
她輕輕挑眉,笑道:“你跟孫女士沒有扯證,那在法律上,你也算不得我的繼父。更何況,我爸雖然去得早,但他活著的時候對我很好,我還不想再認一個爸。我的臉,酷似孫女士,她才去世,我就住進來,這算怎麽回事?”
程律師聽到這裏,搖頭輕笑:“謝小姐,你想多了,誰敢說裴總的閑話?”
“嘖,程律師,你不厚道啊。”謝清微冷笑一聲,“你也知道,旁人不敢說的,是老裴的閑話。怎麽著,我就活該被人說閑話了?還是說,這些年,孫女士聽到的閑話不夠多?”
裴簡的臉色沉了下去。
他久在高位,即便笑著,也透著一股子極不好惹的氣勢。
一旦不笑了,膽小的就得繞著他走了。
謝清微對他無所求,所以無所畏懼。
裴簡皺了皺眉:“你有什麽好主意?”
謝清微的目光四下一掃:“這宅子,是在誰的名下?”
裴簡淡淡道:“一個宅子,說明不了什麽。”
“這麽說,這宅子是在你的名下了。”謝清微笑道,“你看,你隻以為這是宅子的歸屬問題,並不當回事。我若住進來,對你而言,就是一樁無關緊要的風流韻事。對我而言,就是母女共侍一男。”
她攤了攤手,悠悠道:“孫女士因你而遭受的非議,我是絕不會步她的後塵的。這宅子是你的,我給孫女士上柱香,拿了遺產,我就走。從此之後,這海城,我也不會再踏入一步。”
“若這宅子是你的呢?”裴簡問。
“你可以繼續住在這裏。反正,你也隻是遺產之一。”謝清微淡淡道,“對外,你我的關係,也要明確。”
“你我對外的關係——”裴簡頓了頓,笑道,“就說,你是我的主人,怎麽樣?”
“裴總!”程律師不讚同地看著他。
裴築剛進來,就聽到裴簡那句話,頓時躊躇了。
“你若是不嫌丟人的話,我也沒有意見。”謝清微無所謂地道,“醫生來了,先治病吧。孫女士的牌位供在哪兒?我去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