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尾聲
她這乍然一昏,倒讓身旁那個男人不知所措了。被她踢中的地方是他最脆弱的部位,他還沒向她發脾氣呢,她竟然就這麽暈過去了,倒讓他一腔怒火都沒了發泄處。
早知道就不那麽好心了,跟著那匹瘟馬在這種惡劣天氣中出門,還辛辛苦苦把她帶了回來,真是自討苦吃。
然而牢騷歸牢騷,看到火爐裏的火不甚旺了,他還是拿了衣服穿好,出門去尋柴火。
幸好鄰家的阿婆心腸好,看到他在這樣的大雪天還要出門打柴忙叫住了他,說這種天氣出去就是送死,搞不好會凍死在草原上的。阿婆一邊嘮叨著,一邊讓阿公從自家的柴房拿些柴火出來。
阿婆一直在說這場古怪地雪,據說這裏已經好幾年沒有下過雪了,這次卻不停的下,就像是老天發了瘋一樣。
阿公也附和了幾句,大意是說自從神巫大人離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謝謝。”從阿公手中接過一大捆柴草,他下意識地說了之後才想起來他們聽不懂,於是用閼於話又重複了一遍。
阿公拍拍他的肩膀,囑咐他缺少什麽就來這裏拿,就像平時一樣。他點點頭,便扛著柴火回了自己的小屋。其實連這間簡陋的屋子,也是在周圍鄰居的幫助下搭建起來的,他在這裏才住了一個多月,連閼於話也是跟他們學會的。
這麽久以來,第一次聽到熟悉的家鄉語言,還是從剛才那個奇怪的女人嘴裏聽到的。等她醒了他可要好好問問,那是什麽地方的語言。
他是個沒有來曆的人,連自己都不記得是從哪裏來的。之前那段時間更是糟糕,記憶總是顛三倒四的,最近才逐漸想起一汪湖水,似乎自己一開始就是住在那湖上的,後來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才又走到了這裏來。
他也曾問過隔壁的阿公阿婆他們,他們的回答對他而言並沒有幫助。按照他們的說法,這裏方圓數百裏都是草原,根本沒有什麽湖泊,就算翻遍整個南北閼於,也沒有他描述的那樣的大湖。
最有可能的是,他根本不是閼於人,隻是不知道因為什麽緣故被丟在了這片草原上。如果不是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他早就離開這裏去尋找自己的過去了。
他一邊想著一邊往爐子裏添柴,逐漸明亮起來的火光照耀著他的臉龐,英挺眉眼間一道疤痕隱約可見。
他正在專心添柴,一陣冷風卻從背後襲來,顯然是有人推開了房門。
他笑著叫了聲阿婆,將手裏最後一根柴枝丟進火中正要回頭,眼角餘光卻瞥見了來人的靴子,那並不是閼於人會穿的式樣。
他心底陡然生出了本能地反應,躍起轉身時已從火中抽出了一根燒了一半的木頭,狠狠揮向對方麵門。出手的瞬間連自己也覺得驚訝,腦海中仍是一片空白。
對方顯然也被他的突然發難驚著了,當即退了一步避過那根仍在燃燒著的木頭。他這才看清對方的樣貌,隻見是個眉目清朗的白衣男子,兩手空空,單薄貼身的衣衫也不見得能藏下什麽兵器。
見那白衣男子抬手,他連想也不想便將手中的木頭擲了出去。那一擲他已竭盡全力,料想得對方避無可避,然而眼前銀光一閃,那根木頭竟硬生生地在半空中止住了去勢,隨後砰地一聲掉在地上,火星四濺。
他霍然抬眸,隻見對方袖口亦溜過一抹銀光,似是有什麽東西縮進了袖口。
白衣男子死死地瞪著他的臉,半晌才道:“你……你是人還是鬼?”
白衣男子說的也是和那古怪女人一樣的語言,他愣了一下,才反問道:“你認識我?”
“廢話!你這副鬼樣子誰不認得,”白衣男子皺眉道,隨即又展顏一笑,上來拍著他的肩膀道:“你這人命倒挺大,原先我竟看走了眼。”
“你是誰?”他硬邦邦拋出一句。
白衣男子這才瞪大了眼:“你不認識我?嗯……好像從前我是沒和你麵對麵自我介紹過……我也不記得了,不過現在也不晚,”他笑得沒心沒肺,“我叫飛煙,這個名字特別不俗吧,是先生給我取的。”
“那……我是誰?”
飛煙看來是也習慣了他這副呆頭呆腦的樣子,當下不假思索答道:“你是夏昱啊。”
“夏昱?夏……昱,夏……昱……”他將這個名字重複了幾遍,腦海裏卻仍是一片空白,偶爾有零星記憶閃過,卻快得根本無法捕捉。
飛煙本來一直在笑嘻嘻的看著他,這時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嚷道:“壞了壞了,我是出來找她的,怎麽就在你這裏耽誤了……”他揪著自己的袖口,跳腳道:“這麽大的雪,她那個小身板……真是夠死上好幾回的了……”
他一邊嘟囔著,一邊腳底抹油溜了出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風雪中。
而那個懵懂男子仍站在原處,將方才飛煙告訴他的那個名字一再重複,試圖從腦海中找出些記憶的片段,渾然不覺對方已經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飛煙卻又再度折返,一進門就衝他嚷嚷道:“喂,你最近有沒有在附近見到個女人?老子找了半天都沒有別人留下的痕跡……”這三年他一直在鬼神穀住著,既沒學到鬼醫的醫術,也沒學到葉青的沉穩,倒是把宋易咋咋呼呼的脾氣學了個三分像。
飛煙話音未落,才把目光放到了屋子周圍,待見到床上仍在昏睡的女子時,幾乎跳得有房梁高。
飛煙壞笑著看向對麵仍是一臉茫然地男子:“你還在這裏裝傻,原來早就見過她了。”
“她又是誰?”他再度發問,語氣困惑。
飛煙這次險些背過氣去:“不會吧,你真連你的婆娘都認不得了……”
腦海中有個女子的笑臉一閃而逝,他猛然倒抽一口涼氣,跨前一步抓住飛煙的雙肩,一字字問道:“她叫什麽名字?”
“蕭婧。”飛煙這次答得倒是爽快,而他卻像是被這個名字生生地釘在了地上。
“蕭婧……”隨著這個名字,記憶一點點浮出水麵。她的笑容,她的眼淚,她的倔強和柔弱,原來都曾那樣深刻地鐫刻在他的記憶裏,即使是生死輪回也無法磨滅。
而他也終於記起自己的名字——夏昱,那個為了蕭婧才能存在的名字。
就像他自己一樣,隻為了她而存在。